王杰坚持不让关惠去机场送他，他怕看到关惠流眼泪，他怕自己舍不得。
他写了一个新的恋爱贴士，在关惠看来更像是个“不平等条约”。
大致内容是，关惠每天都要给他发“早安”“晚安”的短信，每天都要短信告诉王杰自己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如果没有那就要告诉他“她想他”，但是王杰不用回复，因为...太贵了。每周王杰要跟关惠打一次电话，但是不能超过两分钟，因为...太贵了。
圣诞夜原本976安排了聚会，但是王杰离开，让关惠有点兴致缺缺。
最后是唐尚杰带着一丝哀求地打给关惠，关惠才答应下来。当然，这个细节她并没有如实地告诉王杰，她怕他多想。
只是在圣诞夜，奶奶还是离开了。976的聚会没有去成，唐尚杰以为是她找的借口。
关惠拿起手机拨给王杰，电话铃响，却一直没人接听。
直到那一刻，关惠才意识到，距离对于爱情真的是一项考验。
「奶奶过世了」
她在键盘上重重地按下了这几个字，只是一直也没有等到回复。
接到王杰的电话已经是两周之后。
“关惠，对不起，刚来这里实在太忙了，没有给你打电话”
关惠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没关系”
“你奶奶......”，王杰没有继续往下说。
“没关系，都已经好了...”，其实关惠想说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她现在一切都可以自己面对了。
“对不起，不在你身边...”
“没关系...你在那里还好吗？”
“除了忙点，都挺好的。睁开眼就工作，工作完就睡觉...”
“那你注意身体，别累坏了...”
“嗯...只是...关惠，可能后面我可能不能经常联系你了...因为实在太忙了，但是你别多想，等我回来...先不说了，我挂了”
还没等关惠开口说“再见”，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关惠握着手机，一时缓不过劲来。
父母问起过几次，“你现在怎么每天待在家里也不出去约会了？”“你是跟王杰分手了吗？”
关惠也只是简单地说了下王杰去香港工作了，并没有提三百万的事情。
她是从钟文越那里知道的，剩下的三百多万的债务大多是他父亲从亲戚朋友那里借的钱。签好了协议，分批偿还，但......还有些借贷公司的钱，钟文越没有明说。
王杰走后，钟文越每隔一阵会给关惠打个电话，李婉也会。听说是王杰临行前特意嘱托的，说是代他照顾关惠，关惠却觉得是代他看着她。
那天中午，关惠刚吃完午餐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李婉的电话。
“惠惠，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每天上班下班，能吃能睡...”
“惠惠，你有跟王杰联系吗？”，李婉的语气并不像单纯地关心，更像是在试探。
关惠顿了顿，自从那个电话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接到过王杰的电话。偶尔会收到一条简单的短信，大致也是说“我很好，不用担心”。
“我们半个多月前通过一次电话，就没再联系了...”
“惠惠...其实...”，李婉言辞闪烁。
“李婉，如果你可以说就告诉我吧...”
“他去到那里一开始是在家餐厅后厨帮忙，然后老板看他长得不错又需要钱，就介绍他去酒吧兼职卖酒......所以的确很忙...”李婉欲言又止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关惠知道，李婉跟钟文越已经打算结婚了，他们毕竟是一家人。
除了钟文越和李婉，郑辉和李继有时也会打电话来问问关惠的境况。
春节前的两周。
那天关惠正好在外滩附近办事，路过餐厅，正是晚餐准备开市的时间。关惠转头看到李继正拿着黑板打开餐厅的大门，黑板上写着今天晚上的主打菜品。
“李继，那么巧...”，关惠笑脸盈盈地抬手打着招呼。
李继的神情突然僵了僵，随后很不自然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关惠是个观察入微的人，她知道无论是李婉还是李继一定有事瞒着她。
只是当她还在脑海中思索着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时，她从餐厅深处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餐厅本就昏暗，越靠近厨房光线越暗。那个人影一闪而过，似是有意地躲着她。
关惠看了眼李继，小男生正一脸慌张又假装镇定地看着她，脸上扯出一丝不自然的笑。
已经到了营业的时间，关惠也不好一直堵着门，她脸色凝重地跟李继道了别，转身而去。
躲在休息室的王杰走了出来，看着关惠离开的背影，苦涩不堪。
因为餐厅才刚刚开始营业，客人还没有到，餐厅的服务生、厨工都还在餐厅穿梭，所以刚刚很多人都看见了关惠。
郑辉和李继都走到王杰身边。
“老大，你没告诉嫂子你回来了吗？”，郑辉的语气中带着些责备。
“我看嫂子的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她前几天一直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让我转告你她有事找你...”，李继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李继在关惠时不时地问他有没有王杰消息的时候，嗅到了一丝着急。他试探性地问关惠：“你那么着急地找老大，是不是怀孕了？”，关惠一言不发，似是默认。只是在挂电话前，又重复了一遍：“他如果联系你们，记得转告他我有事找他...”
老顾看到两人围着王杰，虽没听清，但也大概猜到了一二。
“老王，刚刚小洁又打电话给我了，让我帮她探探你口风。约会了几次了，你也只是跟人家牵牵手...你到底什么想法啊？她对你可是志在必得，说只要你跟她一起出国结婚，三百万她帮你还了...”
“嗯，我已经答应她了...”
李继跟郑辉不可思议的看向王杰，可是王杰始终没有抬头。
关惠坐在回家的公车上，望着窗外的街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原本以为是自己胡思乱想，以为是自己不够懂事，以为是自己对王杰不够信任，以为是自己的错，让她对王杰疑神疑鬼。
直到她看见餐厅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哪怕是在灯光暗淡到只能看见一个轮廓，她都能确定那个人是谁。
原来他回来了！但是没有告诉她...
手机一前一后地进来两条短信。是郑辉和李继的，内容大致相同。
「老大其实回来了，怀孕的事要不要我告诉他？」——李继
「老大回来一个多礼拜了，他不让我们告诉你」——郑辉
‘一个多礼拜...’，关惠依旧每天“早安”“晚安”，依旧把每天的事情像写工作日志一样汇报给他，但是他回来了，不仅没告诉她，甚至没有回过一条信息。
她不免觉得自己单纯地可笑。
郑辉：「谢谢」
李继：「不用，我自己告诉他，谢谢」
王杰自是知道以关惠的聪明，以及她在李继和郑辉那儿的“人气”，他回来的事瞒不了多久。
可是他依旧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他曾经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人，更何况他已经答应了跟小洁出国结婚。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收到了关惠的短信。
「我知道你回来了，见个面吧，我怀孕了」
“怀孕...”，当这两个字映入眼帘时，王杰仿佛被炸裂般站在原地。
他这才想起来，刚刚李继跟他说的“关惠有事找他”指的是什么。
曾经他那么盼望他们可以尽快有个孩子，这样关惠就能一直在她身边。可是现在...一切都来得不是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现在连他自己都养不起，那三百万像是座山，他没有办法撇下父母，让他们两个中年人去应付讨债公司天天的催债。他拿什么养关惠？拿什么养孩子？难道还要关惠跟着他一起背着这一身的债务？
当他去到香港，白天在餐厅帮厨，晚上去酒吧卖酒，累得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可是他满心满眼都想着能尽快还了钱，回去找关惠。
可是当他拿到薪资时，他不免心灰意冷，即使他不花钱，三百万也要花上十几二十年才能还完。
那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他跟关惠不可能再走到一起了。
片刻之后，他直接拨通了关惠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了许久，王杰率先开口，“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今天太晚了，我有点累...”，话还没说完，就一阵反胃恶心。
“老婆，你还好吗？很难受吗？”，王杰焦急地问。
“没事，还是叫我关惠吧，别让你未婚妻听到误会了...”
在关惠回复郑辉“谢谢”后，郑辉就忍不住的告诉她，“王杰要跟别人出国结婚了”，这一次郑辉没有再称呼他“老大”。
王杰没有料到关惠这么快就知道了，他本能的有点怨怪那两个多事的臭小子。但是他也很清楚，做错事的是他自己。
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颤抖着，声音也跟着颤抖。
“我...明天去找你...好吗？”
“我明天请了假，去医院检查...”，关惠好像一瞬间长大了，平和冷静地说着没有情绪的话。
“那我陪你去医院...”
“行，那明早十点，在中心医院门口等”，关惠再也不像从前那般会询问他有没有空，是不是方便，会不会耽误工作。而是直接告诉他时间地点，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