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5 章

    上京,琉璃馆。

    暗道门开启,君回和郎林进来了,蒋桓坐在长椅上问:“外面情形如何了?”

    君回脸上露出几分犹疑,“花了银子使了早先相熟的小太监到宫里打听情况,说是皇上目下谁都不见,似乎身体出了问题。还有听说前两日边境送来一份叛军的粮草图,可皇上不但没过目,还吩咐人将送此图的两名勇士就地斩杀了,自此后便再无人肯去青州刺探消息了。”

    蒋桓蹙眉,“粮草图,边境送来的,可是蔷城?”

    君回想了想,“说是距离蔷城外三十里,落款人是谁不知道,但并未提到贺老英雄。”

    蒋桓默然,隔了半晌又问,“兄弟们可都转移出去了?”

    一旁郎林说是,“先头在锦衣卫里当过差的,有一个是一个,全部都趁着兵乱避了出去,如今都聚集在城外枫叶山,等着拜谢主子相助的恩情。”

    蒋桓正忧思别的事,直接道:“让他们都带着妻儿老小回乡去。”

    郎林有些为难,“说了,可没人肯走,说眼看着乱世当道,跟着主子才有口饭吃。”

    君回在一旁皱眉道:“主子自己的事都焦头烂额了,哪里还顾得上他们。”

    郎林:“我也这样说的,可人就是不肯走。”又看着蒋桓,“兄弟们也是可怜,本来都是锦衣卫出身,跟着主子时吃香的喝辣的,现而今被强行丢到禁卫营,被人看轻不说,连差事也常被人使绊子,原本这差就当得不开心,现下朝廷绞叛,不但不重用他们,还趁机将他们都在册子上除了名。没了差事养不起家,这上京城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蒋桓想了想,“你去和他们说,跟着我可以,但日后走得未必是正途。问他们可愿意,若是不愿即日就能离开,若是还愿意跟着我的,明日枫叶山我带他们离京。”

    君回和郎林对视一眼,都联想到近日上京城的谣言,莫不是这流言是真的,陆姨娘当真是前朝余孽不成?

    主子这是已经决定站在陆姨娘那头了?

    突然,街上起了喧嚣。

    “什么声音?”

    君回想了想,“这个声音像是.....是羽林卫集合的哨声。”

    “羽林卫?”郎林奇怪道,“上京半数的羽林卫都已奉命出京,去与青州卫和西凉联军周旋,这上京城唯一的三千兵卫只有皇上身边的那一股。”

    “不对,”蒋桓迅速抬眼,“还有一股,当初为了堵天下人之口派到金溪兰园的那一支。”

    君回脸上显出惊色,“这种时候内宫空虚,皇上不可能再遣自己身边的羽林卫出宫,那么这些人定然是南城王身边那一批,人数不多,但也有两千余人,他们这是要.....”

    “造反!”郎林替他说出了没出口的话。

    蒋桓:“先让咱们的人避去暗道,我出去瞧瞧。”

    蒋桓顺着暗道一点点出去,等到了长巷,躲在一撮草垛后,观察着对面。

    姬珏华一身铠甲加身,手握长刀,与平日气质大相径庭。

    而她对面与之对峙的男子一身华服,看着她怒目道:“圣上待你不薄,姬氏因何故,竟欲行此背主之事?”

    姬珏华脸上恨意凛然,连声音都带着颤音儿,“待我不薄?吾儿天潢贵胄,是真正的帝王嫡系,比你,比你们这群人更合该继承这大统。为了大义为了这天下百姓,我们母子不得已让出了这宝座,如果萧孺还算个人,便合该让我们母子活得恣意,远离上京。可现在呢?我们母子被困在这小小的兰园永世不得出,萧衍狗贼,你居然还敢舔着脸说你那该死的爹待我们母子不薄!”

    萧衍沉默片刻,突然抬头,眼中迸发出可怕的敌意,“姬氏,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甘心做我二弟的附庸,欲与他合力谋逆。说什么天子不公,天子可没困住你们母子的手脚,想反便痛痛快快地承认你们想反,哪里来的这么多狗屁话?”

    姬珏华冷笑,“你说对了,哀家就是想反,如何?”转过头,“来人啊!将萧氏这狗贼给本宫拿下,来日送到新皇面前邀功。”

    蒋桓听了许久,心里一叹,又顺着原路退回了暗道。

    郎林和君回凑了上来,“可当真是南城王的人?”

    蒋桓点了下头。

    心说,南城王不过稚子一名,如今却要为了大人的私欲而葬送性命,实在是可怜至极。

    简单交代了外面大致情况,末了道:“眼下上京已是风雨满楼,飘摇之际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为后计,咱们还是得远离上京,越远越好。”

    郎林有些跃跃欲试,“正好了,咱们可以一路向东,属下听闻东岛有珊瑚鲛翠,良田沃土,咱们去岛上另起炉灶,避开朝廷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待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说不定这天下自己也就安静下来了。”

    蒋桓听罢半晌没有动弹,隔了好久才道:“要先与她汇合。”

    君回和郎林自然清楚他口中说的这个她是谁,都附和点了下头,“那咱们明日就出发,先北上,再往东。”

    半年后,边境小镇。

    破烂的长街远远驶近一辆马车,不久马车停下,走下来一位贵妇。

    小镇人少,这两年又在打仗,百姓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已是常态,这段日子已经很少能见到穿戴这样整齐的妇人了。

    早先但凡街上有个齐头整脸的,不是被那些流兵土匪当街掳走再无音讯,便是被那些富贵人家买去伺候人。

    伺候人还是好的,就怕碰到那些有武艺的壮汉,个个有去无回。

    贵妇人从寥寥的几个摊子跟前走过,拿着手里的画像,“几位可否再帮我认一下,这段日子可见到这位姑娘了?”

    一旁刚摘了蒸屉的老板和顾客嘀咕,“可怜见的,这夫人已经来问过十几回了,硬说自家闺女顺着前面平江会被冲到这儿,咱们这是平江下游不假,可这都大半年过去了,要活着,人她早寻到了。这会儿还寻不到,我看多半是人早没了。”

    “就是,就算人还活着,眼下处处都在打仗,大家躲都来不及,谁还有心思看姑娘。”

    “就是说呢!说不定啊,人是活着,但早被军乱掳走了,没准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一旁响起长剑出鞘声。

    “女侠饶命!”馒头铺的老板吓得似被钉在了原地。

    未央怒道:“告诉你们,我家小姐好得很,你们再敢胡乱咒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当心我手里的剑。”

    赵嫣让她把剑放下来,“别吓坏了大家。”

    带着他们离开回到马车上,赵嫣泪一个劲流,捂着心口道:“他们说的或许是真的,说不定笙儿早就不在了。”

    话说到最后有些哽咽,“若非是我这个当娘的拖累她,她也不至于北上,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车内绿竹不知该如何安慰,反倒是窗外未央抱着剑安然自若道:“夫人不必为这些人的话烦忧,主子定然还活着,只要咱们虔心,迟早能与她汇合的。”

    罗平转过来看着他,脸色沉稳,“你怎么知道?”

    未央胸有成竹,“我有感应,主子就在这儿附近,她和月姐姐一定还活着。”

    她觉得哥哥在天之灵定然会保佑着她和主子的。

    罗平听完这句,跳上马车同她道:“上来。”

    “做什么?”

    “前面还有个西市,咱们再去问问。”

    “好嘞!”未央一跃上了车驾,“出发。”

    待到了西市已是黄昏,未央先去看了平日会驻足的几家客流量较大的露天易货场所。

    回来后赵嫣问起结果,未央摇摇头。

    “不急,许是笙儿听到了风声,军乱到了城下,她躲起来了,待过些日子便自己出来了。”

    见罗平一直没说话,眼神死死盯着对面一处镖局,未央问:“瞧什么呢?”

    罗平转过头淡声道:“你不觉得这镖局有些奇怪?”

    未央看过去,见镖局院落敞开着,却没几个镖师,唯剩的几个头发花白,在院子里坐着聊天,门口还停放着几口大棺材,棺材下面却没放清凉板,就那么赤裸裸挨着地面。

    “可能是镖局有人往生,等着办丧事呢!”

    罗平摇头,“若是治丧,为何没有悬棺,里面的人也未着麻?就连门口的红灯笼都没更换。”

    未央懒得理这些小事,主子找不到她都急出心病了,一摆手,“也许人家还没来得及置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罗平将手中佩剑另换了只手,蹙着眉头细细观察,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怎么?”未央回过头。

    罗平兴奋道:“这间镖局定然是主子的。”说完大步朝镖局走了过去。

    未央急忙扶起赵嫣,赵嫣用眼神询问,未央也是一头雾水,但几人还是紧跟在罗平身后。

    罗平进了门先报了姓名,又说要拜托镖局的人走镖,可却要亲自挑选车驾。

    一辆辆车驾找过去,果然最里面一车驾车辋部分发现了不良人独有的联络印记,他急忙叫来一旁镖师一问。

    镖师已经年过半百,一听对方问起这隐秘的纹络,先是一愣,紧接着朝赵嫣等人行了一礼,然后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是他们夜间行路遇到了劫匪,劫匪不但劫了他们的镖,还扬言要将他们就地活埋。

    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敢走镖的本来就没几个,若是由着这些劫匪成功,这小镇附近的几条路,日后怕是再无一人敢护佑镖车。

    好在这时一个姑娘带着下属从天而降,不但帮他们打退了人,救了他们性命,还放出话来,日后这几条镖路都由她罩了,哪处的山匪若再打走镖人的主意,她便通通将劫匪的脑袋割下来。

    “女侠不求分文,只求将这些纪念亲人的标识绘于车辋之上,我便应了。”

    赵嫣听得热泪盈眶,“那她人呢?”

    可老镖师却犹豫了,还是一旁罗平识透了他的心思,问他,“姑娘是否说过若有生人来寻她,可要如何?”

    老镖师道:“姑娘大善,为了护佑咱们乡里,已然在前面山上搭建了大片的屋舍,还拉拢了不少前来投义的英雄,之前吩咐我等传话出去,受她恩惠之人必要在门前摆三副空棺,祭奠她过世的亲友,这棺须放足七七四十九日才可撤下,若有人顺着这空棺来寻她,必要卸下刀枪剑戟、孤身上山,若肯,则是亲友,若不肯,则就地斩杀。”

    未央虽信服云笙,知道她这是在想办法避开宋辰安的人,却还是说出了心中疑问,“凭你们几个?斩杀我们?”

    这院子里不过寥寥四五人,即便仗着资历,有人唤他们一声老镖师,可若想凭这几个老弱病残擒住他们几人,也着实痴心妄想了些。

    就在这时,老镖师突然龇牙一笑,原本的苍凉悲色一散,竟露出几分狠厉来,他朝后院吹了声口哨,不过眨眼,逼仄的小院便围满了年轻人。

    个个手持利刃,眼晦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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