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我在一芳春定了桌酒席,有你喜欢的浇汁豆腐,他家换了厨子味道比原先好。”憋了半晌,予鹿才说道。

    较之候珈蓝心中所想,予鹿给出的明显不算优待,但候珈蓝的眼神却陡地一亮,嘴角想挑又极力掩饰,“我以为你忘了我喜欢吃什么。”

    听着候珈蓝带着别扭的嘟囔,予鹿暗自懊恼,这跟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有什么区别?

    然而最终候珈蓝也没把消息说给予鹿,扬言要吃了她这顿饭才罢。

    来此这阵,予鹿纵有十分着急的心也被他磨去了一半,巴不得早些离开,出了大门才觉得心中紧箍着的感觉散去。

    凉亭里,许凡时放下酒杯,面向候珈蓝略有无奈:“你明知道她着急,还这么吊着人。”

    “谁叫她当初那么狠心,让她着急一下!”候珈蓝拿过予鹿没沾的花蜜茶,一口饮尽,“反正过几日三哥也就回来了,到时候见着人自然真相大白。”

    许凡时看看他,没有多言。

    川淮侯府里,方紫樱没等到予鹿,先回了别庄。

    予鹿回府时,正是日落黄昏,晚霞漫天。可予鹿觉得,她爹的脸色比那晚霞还晃眼。

    “回来啦?去找珈蓝啦?”

    “您怎么知道我找他?”予鹿睁圆了眼,一下警惕起来,转而又觉得这话叫人误会,急忙撇清,“我没去找他,我是去找许大哥的,碰巧遇见了而已……”

    熊所之摆摆手,表示这些都不紧要,问道:“珈蓝没跟你说什么?”

    “说什么?”予鹿愈发被她爹神秘兮兮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

    熊所之啧了一声,笑眯眯道:“今□□上封赏的时候,珈蓝请皇上赐婚啦。”

    “赐婚?”予鹿一愣,心里跟脑子里好像一起空白了一瞬,“赐的哪家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想必是京中极有名望的大家了……

    “熊家的!”

    “熊家……”予鹿失神念叨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

    放眼整个京畿也没几个姓如此特殊,在官员之列的更是数他们家独特,熊家便只有她一个女儿。

    予鹿反应过来,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比方才更空了。

    熊所之为了让她相信,提高声音又着重重复了一遍,“珈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请皇上给他和你赐婚呢!”

    “皇上允了?”

    “没呢,皇上只是口头应下来,说是要看你的意思,如果你愿意届时再正式下旨。”熊所之悄悄看了眼予鹿的脸色,虽然心里很乐意这门亲事,但事关他家的宝贝蛋,他总也拿捏不准,“闺女啊,你是怎么想的?”

    予鹿快要跑出嗓子眼儿的心,在她爹后面的话中缓缓落了回去,松一口气的同时忽然又有点怅然若失,一时不知该用怎样的心境面对候珈蓝,远没想到三年来他都未曾死心。

    赐婚的事她想都没想,得知的第一时间也是拒绝,但当真要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却不知有什么将她揪住了,变得哑口无言。

    候珈蓝这一番举动,翌日就从朝里传到了朝外,端的是一片哗然。

    大多数人都觉得候珈蓝是北地行军打了太久的光棍疯了,满京的贵族小姐不理睬,偏偏就看上个和离的少妇。然而只有跟候珈蓝一个战壕的兄弟才知道,他们这位少将军没少画符扎小人儿,没有一日不盼着靖安侯世子嗝屁把人抢回来呢。

    为这事,予鹿再度成为京畿热议的对象。想起那日去许凡时居所,候珈蓝还跟没事人一样好似完全不知晓这码事,予鹿不禁有种故意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更是连着几日躲在陆家别庄不肯露面。

    外面早已沸沸扬扬,多的是看热闹的,端看予鹿最后答不答应。

    予鹿最怕这样明知如何却又没法如何的麻烦,抱着枕头直揪上面的穗子,“这婚事我绝对不答应,明儿我就让我爹带我进宫跟皇上明说!”

    方紫樱看她赖在这里几天,这话更是一天三顿地说,也没见她挪窝,且不论她是不是真的有口无心,单这胆子就不比人家大。人家倒是敢当面请求赐婚,这人却未必敢当面拒绝赐婚。

    “出息!”方紫樱戳戳予鹿的脑袋,看不惯她的假把式,“候珈蓝现在可是身负一等功的功臣,手里有实打实的兵权,还不带他安德公府的爵位,这样的人才上赶着往你这里奔,你倒好……躲都躲不过来!”

    “安德公府的爵位他又不肯要,不算他头上。”

    这一则细节方紫樱哪里知晓,闻言哟了一声:“不是说六根清净了,人家袭不袭爵你这么清楚?”

    予鹿意识到自己多言,干脆闭上了嘴。

    “我看候珈蓝是铁了心,不然三年前你嫁给任希言他就该没了想法,偏眼巴巴等了这么久,一回来就如此大张旗鼓,这婚事你答不答应另说,这人你怕是不好应付,当真要躲一辈子不成?”

    这事予鹿不是全没想过,不仅这几天,这三年都没有一日不想的。可想来想去,她始终没找到能最妥善处理两人关系的方法,以至于到今日更加头疼。

    他们两人相差不过两岁,算得上青梅竹马。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自幼有哥哥护着耀武扬威,碰到那时候走路还不太稳当的候珈蓝奶声奶气叫姐姐,骨子里想当大姐头的想法便自此滋生,肆意无忧的少年时代,匆匆而过都不觉。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候珈蓝不再叫自己姐姐,大抵是他初学功夫在她面前炫耀,上树去抓她喜欢的金雀,抑或是他忽然兴起雕刻那些丑丑的麋鹿摆件,再或许是因她夸了翰林家公子一句儒雅风流他数九寒天也扇不离身……

    年少的悸动都埋在还未勘破的土层下,等她有所察觉的时候却发现已不能走回头路,原以为这些萌芽不见天日会就此枯朽,倒不知已默默扎根到深处,茁然生长。

    现在再连根拔出来,予鹿觉得应该会比那时更疼吧。

    “唉……”予鹿托着脸,叹了今天第五十九次的气。

    方紫樱也跟着唉了一声,表情里没有多少真情实感,“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盖头一蒙就敢嫁数面之缘的人,如今也有委决不下的时候。”

    予鹿的前一桩婚事,方紫樱已经从她嫁人前念叨到和离后了,不满之情溢于言表,隔三差五都要将靖安侯府的人拉出来削一顿。

    予鹿都被她念叨怕了,一听见就皱脸,忙不迭溢满央求,“哎呀我都知道自己跳了火坑了,现在不是跳出来了,你就不能少批评我两句……”

    方紫樱哼了一声,又问她道:“别的也不消说,我只问你候珈蓝这里你打算怎么办?”知道她一拖再拖也未必有结果,方紫樱紧追着要她决断。

    予鹿一脸深思熟虑后,果断躺了回去,“不知道。”

    方紫樱眉毛一竖,待要拉她起来,听到丫头进来通报,说外面有人来求见予鹿,是安德公府的。

    予鹿一听,摇着头直说不见,把自己往枕头下藏,一整个鹌鹑模样。

    方紫樱翻了个白眼,欲让人进来,又听丫头道:“对方说是来捎侯公子一句话,问熊姑娘可还记得应承在一芳春设宴,定了日子他家公子好做准备。”

    那日是予鹿临时起的主意,不过也确有想法,本是想叫许凡时去坐坐好问明哥哥的事情,给候珈蓝接风洗尘倒也算得,但她终究没敢光明正大地说。

    这几天诸事烦扰,予鹿都快把这给忘了,听到对方还叫人带话来,一下又被激了起来,“一顿饭也值得他巴巴地问个没完,我还赖他不成!”

    方紫樱悠悠道:“你不赖倒是给人确切的时间。”

    “……”一说到见人,予鹿的气势顿时若了半截,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她还惦记着哥哥的线索,只能硬着头皮叫人去回话,罢了又可怜巴巴望向好友,“好紫樱……”

    “想我陪你去?”方紫樱心知肚明,笑眯眯的。

    予鹿猛点头,耳坠上的鹿角荡得乱飞。

    此番宴客,便是予鹿不肯去,方紫樱也打算押着她去。予鹿的想法纠结不下,候珈蓝的心思她却再明白不过,若让予鹿做决定,还需得人推波助澜。

    “让我陪你也行,不过你得应我一件事。”

    予鹿想不到好友有什么事是需要自己应承的,反正再怎么着她也不会卖了自己数钱,予鹿不问具体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许久没尝尝一芳春的菜色了,这次我要吃个够本,你可不能屁股都没坐热就走人,得让我尽兴。”

    她还当什么事呢!予鹿豪气地挥挥手,“到时候想吃什么尽管点,保你满意为止!”

    “我可记着你的话了。”方紫樱歪头,刮了刮眉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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