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一落座，旁边的宁晴就白了她一眼，说出的话也不那么动听：“怎么？家里又没银子了？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再理会你那个赌鬼爹，你偏不听我的。”

    原主可能觉得这话刺耳，程霜序却觉得宁晴所想和她简直不谋而合。她当即保证：“以后再不会了。”

    宁晴轻哼了一声：“你每次都这么说，我是再也不信你的了。”

    程霜序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只能让宁晴以后看自己的行动了，毕竟前科累累，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正好是开放的时候，赶巧了，程霜序在家里没吃过饭，这不又蹭上了。

    宁府是大户人家，吃食和她这几日吃的完全不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朱门酒肉果然和寻常餐食不能同日而语。

    若不是要顾忌脸面，程霜序只怕是吃得还用更多一些。但即使她已经克制着了，宁晴还是向她投来了惊疑不定的目光。

    大小姐特意压低声音：“你爹又把所有钱都拿去赌了？你现在在家饭也吃不起了？是也不是？”

    程霜序只能讪笑，宁晴露出来了然的神色，心中把一切都推给了程父。

    其实还真不是这样，力气大了，吃得难免也要多些，程霜序对此深有感悟。

    待到饭罢，婢女又端上茶来，程霜序其实不爱喝茶，但客随主便，总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旁边坐着的柳眉月已经尝了一口，旁边的二小姐宁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没见过世面。”

    柳眉月的俊脸一下子红了个彻底。

    程霜序看了看，旁边的宁晴将茶水含在嘴里，以袖遮面，吐在侍女的端来的漱盂里。

    大户人家规矩真多，这茶原来不是喝的，而是用来漱口的。

    宁云这一嗓子可与宁晴刚才压低声音与程霜序说话不同，饭桌上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她们。

    柳眉月简直要无地自容，坐在首座的老夫人皱了一下眉。

    小说里明明没有这么一段情节啊，程霜序纳闷，不过也有可能是柳眉月原文中是坐在宁晴身边的，现在自己鸠占鹊巢，可不是柳眉月没有了人可以参照了吗？

    罢罢罢，女主是万万不能得罪，众人的嘲笑，不如让她来担着吧。

    程霜序打定了主意要英雄救美，她露出来羞愧的神色：“二小姐，我不懂宁府的规矩，还请你不要见怪。”

    她分出目光看了看柳眉月的脸色，女主一双美目也在偷看自己，四目相对，柳眉月一下子别开目光去。

    她这算是在女主面前刷了个好感吧？只希望女主能看在今日背锅之恩上，对自己和宁晴高抬贵手。

    宁云奇怪，她明明嘲笑的是柳眉月，怎么程霜序先应了声：“你……”

    她刚说出一一个字，话语就被老夫人打断：“好了云儿，哪有和客人这么说话的道理，快向程小姐陪个不是。”

    宁云愣了一下，坐在她正对面的确实是程霜序，宁晴也用着不赞同的目光看着她。宁晴最为护短，肯定不高兴自己嘲笑程霜序。

    老夫人又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只能先道歉：“对不住，程姑娘，是我口无遮拦了。”

    这事就也算过去了。

    吃完了饭，女眷的取乐方式少而又少，左右不过是老的一辈打牌取乐，小的姑娘们一辈作诗行令，这两样程霜序都不感兴趣，也都一窍不通，她只需当个背景板就行了。

    倒是宁云找了机会凑到她面前：“我刚才明明说得不是你，你为何要先认下了？”

    她和程霜序无冤无仇的，根本没想着为难她。柳眉月刚来，她只不过是个外孙女儿，竟然夺得了老夫人的所有目光，她有些妒忌，所以才出言讥讽。

    程霜序一本正经的叹了口气，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二小姐，我这都是为了你啊！”

    宁云有点懵，她没反应过来：“为了我？”

    程霜序点头，语气坚定：“没错，就是为了你！你想想，柳眉月刚来，现在可是老夫人的宝贝疙瘩呢。你要是说了她的不是，老夫人肯定会对你观感不好。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是一个外人，在你们家无足轻重。你想想，我这是不是为了你好？”

    宁云略微一想，还真是。她真心实意的道谢：“多谢你了，只不过以后我与柳眉月的事情你还是少掺和吧，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她说完也不管程霜序如何神色，转头走了。

    程霜序暗暗摇头，也不知道刚见第一天的两个女孩子，哪里来得深仇大恨，多半是剧情大神害人。

    席间又听见老夫人和几个儿媳妇辈分的谈论起宁祁，她不由竖起来耳朵听着。

    大概意思是宁祁这次科举下场又失败了，这次会试，光是答题试卷都写了满满的七八张，时间结束还没写完，是理所当然的落第。

    老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只是话也忒多了些，他父亲母亲都是闷葫芦，倒是不知道像谁。平日里倒也罢了，这正经事上也改不了，这可如何是好！”

    程霜序只觉得可爱好笑。

    等到日已西沉之时，她才施施然回到家里。

    老赌鬼躺在床上叫唤着，小赌鬼又回来了，看到她阴狠的冲过来。

    程霜序这副身体今年才十八岁，小赌鬼弟弟程腾今年才十五岁，瘦的像个池塘边的芦苇，风一吹就怕他折了腰。

    这样干瘪的少年，力气恐怕还比不上程父，程霜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当程腾高声质问她为啥打了父亲后，程霜序依旧懒洋洋的，一个眼神也懒得给他。

    程父只是轻轻摔了一下，哪来的那么重的伤，而且让他在这里躺着，总比在外面继续赌来得钱。

    程腾看程霜序不理自己，气得像头发怒的小兽：“你怎么回事！娘说你刚才从宁府回来，肯定又得了好东西的，快拿出来，给爹去衣冠看病！”

    程霜序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她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身材，程腾却只是个未张开的少年，身高堪堪她鼻子持平。

    程霜序看了程母一眼，程母明白这个女儿与往日不同，畏畏缩缩的躲到了一边。程霜序道：“我呢，宁府的确是给了我东西，但是呢，宁大小姐是给我的，又不是给你的，你要想要银子，自己去要呗。”

    程腾刚要冲上来，程霜序给了她大嘴巴子，小孩子抗打，她这下子可不如打程父那般还收着力，直接把程腾脑袋打得嗡嗡响。

    她拍了拍手：“床上那个也别叫唤了，赶紧起来吧，我有事要宣布。”

    程父还在“哎呦哎呦”的叫，程霜序烦了：“别装了，再不起来我可要动手了。”

    程父果然一下子爬了起来。

    程父程母三个人都老实了，一字排列开来在程霜序面前站好。

    她很满意三人的识趣，开始发言：“我们家的情况确实是不好，我今天呢，的确从宁府那又拿到了银子，不过这会是我最后一次去伸手。从今以后，我们要自食其力！”

    程母嘴都合不拢：“自食其力？”

    程霜序点点头：“没错，从今天开始，两个下人都解聘了吧，我们家又没有钱，自己干活就行了，用不到下人。”

    她早就想说了，本来家里都要一个子掰成两半花，居然还要雇人干活，也不知道程家人是怎么想的。

    程母傻了眼：“那劈柴挑水做饭这些伙计谁来干呢？”

    程霜序古怪的看着她：“当然是你们三个啊。”

    程母嘴角一僵：“霜序啊，你是在说笑吧？”

    程霜序正色道：“什么说笑，我都是认真的。而且不光是家里的活，我本来是想拿着宁大小姐给的银子，自己家做个小生意的，但我又实在不是这块料。你们三个，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指望不上。所以，我拿这钱买了地。从明天开始，我们家都要早起干活。总是靠着别人家的接济干活，这像什么样子。”

    程父眼睛瞪得像头驴：“大胆，你还做起你老子的主了？买什么地，赶紧把银子拿给我。只要我赢了一把，马上就能家财万贯！”

    程霜序冷笑两声：“你以后要是去一次赌场，我就打你一次。小心一些，我下次可不会手下留情了，给你留口气就行。”

    她挥了挥拳头，程父气的要死，却不得不忍气吞声。这几天只听程母说这丫头不知怎么回事，越吃越多，没想到连力气也涨了不少。

    不孝可是大嘴，程霜序一个丫头片子，居然敢跟老子动手，程父愤愤的想，他一定要她好看。忍一时风平浪静，现在程霜序的拳头就在面前，他却不得不忍。

    等到次日，天刚刚亮之时，程家三人就被程霜序喊起来做工。

    因为是第一天，程霜序特意在外面买了早饭，以后就没有这个待遇了，要他们自己早起自己做饭。

    程父三人吃得狼吞虎咽，昨晚两个仆人都被辞退，她们没有银钱，又空守着米面，压根不会自己做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程霜序带着她们三人到了田边，把工具分配给他们。

    虽然是早上，太阳刚跳出来，还没发挥出应有的威力，但也已经闷热的不得了。

    田边都是劳作的人，程父一看就来了劲，势必要给程霜序一个下马威。

    他把锄头往地上一扔，程霜序心疼得眼皮子跳了一下，这可是她昨日新买的，花了不少钱呢。

    程父已经开始了表演：“大家都来看看，都来看看，我这个不孝的女儿，我和她娘，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有他弟弟，小的可怜见的，硬是逼着我们来种地啊，动不动就又打又骂，不给饭吃！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不孝的女儿。”

    可惜人民群众的眼神是雪亮的，隔壁的壮小伙子当即发出了质疑：“大叔，你和这位大姐估计也就四十左右吧，俺爹这个年纪，还能一个人种两亩地呢。还有这小孩都那么大了，怎么还好意思吃白饭呢？”

    人都是爱看热闹的，围观的人不少，但都站到了程霜序那边，觉得这老小三人实在不像话。

    程父眼睛一瞪：“我是她老子，供养我不是应该的吗？反正我今天是不干，有本事这小丫头片子隔着大家伙的面前打我呀！”

    程霜序真的很想打他，但若现在动了手，恐怕人民群众立马就会倒戈。算了先忍他一会儿，回到家再让这个老登好看。

    看程霜序脸带怒气，却不敢真的动手打她，程父越发得意，索性大摇大摆直接走了。

    他本来还想招呼着程腾一起离去，只不过程霜序昨日的大嘴巴子实在威力巨大，程腾老实的选择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