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昭正在整理仓库的剩余白卡食材。

    就见珍姐过来说黄老板要一个包厢。

    “黄老板不是在试菜吗？怎么要了个包厢？”

    “好像是朋友来了。大概七八个人，还有一个老太太。”

    司昭是越来越看不懂她的客人们了，他们带老太太来吃火锅？

    不过司昭也没说什么，正巧楼上三间包厢有一间已经离开，小机器人们正在打扫。

    司昭推开门，就见大厅有一桌不好听寻常的客人。

    一桌大概四五十岁的老大哥带着一位白发老太太，正在聊天。

    几位老大哥一人比一人的头亮，明明是下午，司昭却觉得他们的脑瓜都在反光。

    老太太穿着一身轻便的棉服，拄着圆头拐杖笑眯眯的看着几人聊天，时不时点头附和。

    “黄老板，咱们今天包厢都包出去。刚才才腾出来一间。您再等一会，小机器人马上就能收拾好。”

    “没事没事。”黄老板乐呵呵的说，“包厢这事不着急。就是——”

    “今天试的新汤底能单独给我们做一份吗？”黄老板指了指身边和蔼的老太太，“老太太年龄大了，吃不了辣锅。”

    “今天的新汤底都是一绝。”黄老板举起大拇指，“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鲜的鱼汤，吸满了汤汁那味道馋死了。”

    “是啊老板。”老太太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圆头圆脑，有着厚耳垂，笑起来像是弥勒佛一样开朗的男人，“我们在这闻着味就觉得你们家火锅差不了。”

    “我们在川渝吃过这么多的火锅。能像你们家这么香的，那也是不多见的。”

    桌上的众人都开始夸赞起来。

    久不做声的老太太也突然说了一句，“吃！”

    “那好吧。”司昭将他们带到收拾出来的包厢，招呼小机器人上了新汤底给老太太。

    “珍姐，您帮我看着点包厢。我去看看楼下试吃怎么样了。”

    “放心吧，这我盯着就好了。”珍姐应了一声，将画笔放下，坐在了包厢外的柜台里。

    楼下的试吃基本已经结束，司昭征询了大家的一件。

    一律就是好吃，爱吃，够鲜，在，咸一点更好，鱼汤再浓稠一些。

    三款中最受欢迎的是第二款白菜豆腐鱼汤，和最后一款三鲜羊牛鱼汤。

    但大家普遍反应最后一款不适合变成清汤锅，更适合加麻加辣，这样鱼汤的鲜冲淡了麻辣锅的油和腻。

    就是漂浮的辣椒油花看起来卖相不太好。而且三鲜，鱼羊牛三种成本太高，司昭只能暂定，主推第二款。

    可最重要的事情还是不清楚。

    【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这里的鲦鱼到底有什么用处。难不成—— 吃完了就更能说话了，更能和人争辩了？

    又或者能够得到更加豁达乐观的心境？

    或者和别人的交流更加顺畅？

    但是这些表现都是很难立刻就表现出来的。难不成要她举办个辩论大赛，试试各位的口才？

    看着自己的食客们，司昭默默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谁会想看老大爷和小孩辩论啊。

    要听他们两小儿辩日吗？

    火锅店横跨的年龄段太大，再加上她并不是很熟悉这些食客，辩论大赛这个想法只能作罢。

    这么想着，司昭踢了一下旁边耍帅拍视频的777。

    “哎呦我滴妈呀。谁踢你猫大爷。”777捂着自己的屁股叫了起来。

    “注意一下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司昭拎起777，“你是系统我是系统？你曾经的主动性呢？现在情绪值上不去怎么办啊。”

    777撇了司昭一眼，在司昭手上瘫成一个猫饼。“没办法，你又不知道，我是个新系统。有些东西我也不太清楚啊。”

    它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司昭。

    “给你连上网了是吧？”司昭揉了揉它的大饼脸，“好习惯是一点不学，坏习惯一点不差。上班摸鱼，死猪不怕开水烫，遇事甩锅你是一点不差啊。”

    “没办法。”777眨着眼睛给司昭抛了个媚眼，“神的审判者.伟大的暗影使者.血族亲王诸葛启明已经是在仅仅一天之内拥有37个人类粉丝的未来之星。”

    司昭明明刚才还看它跟食客撒泼打滚，让小机器人展示它的账号二维码，诱导食客关注它的账号。

    算了，不打击它了。

    ……

    珍姐今天穿了一身适合干活的深红色运动服，休息了两天的气色逐渐好了起来。

    前几天她刚刚和丈夫离婚，自从结婚之后她就没有出去工作，早就和世界脱节，离婚后只分得两套房子和一百万的现金。

    丈夫多年的婚内出轨和冷暴力。她的精神早就出现问题。再加上孩子奶奶强势的将孩子留在身边。

    她根本没有办法和丈夫争夺到孩子的抚养权。心理医生的建议是她需要找到一个对她病情有帮助的新工作。

    结果冥冥之中，她来到了拨霞供，按理来说，她是不适合这样热闹的地方工作的。

    但是因为这种热闹但又令人舒服的氛围，她还是留在了这里。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对的。

    拨霞供的工作不算很忙，她只需要协调好小机器人和客人们的关系，服务好客户就行。她喜欢这样的氛围，让人感觉不是在做一份工作而是在和家里人聊天，协调家里人的小矛盾。

    想起家人，叶素珍的眼神突然暗淡下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自从嫁到这来，她一次都没有回去，这次离婚她也没敢和家里人说。

    这么想着，叶素珍拦下送白菜叶的小机器人。

    “我来吧。”叶素珍接过小机器人肚子里的餐盘。

    进入房间，是一桌中年大叔们在闷头吃羊肉。

    一个老太太正在慢条斯理的单独吃着新推出的三鲜鱼汤锅底。

    叶素珍见这老太太眼熟，但没细想，她知道这是黄老板的朋友，这老太太也是黄老板朋友的母亲，那应该也是川渝人。

    她没去过川渝，可能只是面善罢了。

    她将三盘白菜分别放到老太太和辣锅旁边。

    小机器人也跟了进来。

    他的肚子里起码还有5盘白菜，没办法，黄老板实在是太爱吃了。

    “您的菜都上齐了。”叶素珍将白菜摆好，托盘送到小机器人肚子里。

    “行，麻烦你了。”黄老板乐呵呵的谢谢叶素珍。

    正埋头吃着三鲜鱼汤锅底的老太太突然抬头看向叶素珍。

    “真，真真？”老太太突然对着叶素珍大叫起来，拄着拐杖想要靠近叶素珍 。“是你吗真真？”

    坐在旁边的老王连忙拦下老太太，“妈，妈您冷静一下，做好做好。这不是真真，我不是说了吗，真真还在家等你呢。咱们一会就回家。”

    老王安抚老太太黄老板则悄悄和叶素珍说 ：“老太太这些年过得不太好，得了阿尔摩兹海默症，脑袋记不住人。真真是她妹妹的女儿，七八岁的时候丢了。”

    旁边的人也说道，“是啊，我见你和真真小时候长得挺像，都是狭长的丹凤眼，老太太可能是认错了。你多担待点，老太太这些年一直在找真真，可惜没有什么线索。”

    此时的老太太已经突破儿子的封锁来到叶素珍面前了。

    她颤抖着声音说道，“真真，你就是真真。”

    “阿姨，我真不是您说的真真。”叶素珍自己的爸妈还在老家呢，怎么可能会是老太太口中的真真。

    “我自小在乡下长大，没有走丢过。您是认错人了吧。”

    “不可能。”老太太斩钉截铁的说，“你和雯雯长得一模一样，绝对就是真真。”

    雯雯又是谁？

    老王解释道，“雯雯就是我妈的妹妹。”说完和大家一起劝老太太。“妈，这不是真真，我说了真真在家等你呢。”

    老太太看了看面前的叶素珍又看了看拦着她的儿子，一把推开了老王，“这就是真真，你看，她耳垂还有个红点呢。”

    叶素珍无奈，“阿姨，这是扎的耳朵眼，我打小就打了。”

    老太太听了也不信，抱着叶素珍的肩膀就不放手，“你就是真真，不会错的。”

    “妈！”老王叹了口气，“说了这不是真真，真真在家等你呢。”

    老太太斜着看了他一眼，“我还没傻，真真走丢这么些年了，说什么在家等我。”

    老王一愣，大喜道，“妈，妈你想起来了？来，我我是谁？”

    养尊处优的老太太抱住叶素珍看向儿子的眼光就像是看向不懂事的孩子，“你是狗蛋，我能不知道吗，你怎么这么秃了。”

    说着看向叶素珍，“一点都没你妹妹强。”

    “阿姨，我真不是真真。”叶素珍被老太太抓的动弹不得，想要解释老太太也不听啊。

    ……

    “咚咚咚。”司昭敲门，走进半敞的包厢。看向如此荒唐的一幕。

    刚才小机器人告诉她楼上包厢疑似吵架询问她该怎么办。

    司昭一瞧，竟然是黄老板他们包厢，那里头可还有一个老太太呢。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事赶了上来，一进门就看见老太太死死抱住她珍姐，黄老板旁边的朋友高兴的哭了，剩下的人一脸无措的站在那。

    “这是发生什么了？”司昭走进包厢询问最近的黄老板。

    “诶，我说呢，你这火锅真是奇了。”黄老板震惊的说，“老太太吃完火锅竟然能正常说话了。”

    司昭一问，老太太是阿尔默兹海默症好几年了，这两年也就认识老王一个人了。

    今天是她要到T市给兄长扫墓，一行人来到这里 ，她一见叶素贞就说是她妹妹的女儿真真。

    他们怎么说也不松手，争执的过程中，老太太竟然什么都记起来了，思维也不混乱了，竟然都能根据小时候的样子认出黄老板。

    司昭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火锅汤底，不会——真被黄老板说中了吧？

    她的火锅能治阿尔默兹海默症？

    阿尔默兹海默症是主要发生于老年和老年前期的病症，前期会记忆力减退和生活自理能力下降。

    随着年龄的增加最终导致认知功能严重缺失、精神行为明显异常乃至生活自理能力完全丧失。

    很显然老太太的就属于快晚期了。

    司昭这么想着，但话不能这么和黄老板他们说。

    “不能吧，可能是老太太乍一看见个真真很像的珍姐，太高兴了就全都记起来了？”

    司昭猜测道。

    等等，她想起来，早上小机器人收拾东西的时候把木架放上来了。

    不会就在这个屋吧？

    没错，就在这个屋，古铜色的木架上，装饰卡牌——【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幻化成的小衣服上的针线已经停止缝补，一件巴掌大的花白色小裙子静静的躺在木架上。

    老太太还在追忆童年，她抱住叶素珍，“我还记得当初你最爱穿花白色的一条小裙子，领口绣着珍珠，后面还绑着两条飘带。在商场看到了你就念念不忘。买了以后也一直不肯脱下来，你走丢那天穿的就是那条裙子。”

    司昭看向木架上的小裙子。

    “现在好啊，我终于找到你了。真真，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这脸怎么这么白？”老太太开始问起叶素珍的近况。

    知道老太太是有阿尔默兹海默症的叶素珍为了不刺激她，选择性的挑选了一些问题回答。

    过了十分钟，老太太身体累了才肯松开抱住叶素珍的手，换成紧紧握着她的手腕。

    老王劝道，“妈，你让真真休息一下吧。真真还有工作要做呢。”

    “什么工作！”老太太冷哼一声，“我们把你妹妹带回家，这些年你妹妹受苦了，你瞧瞧这瘦的。”

    老太太不肯放手，叶素珍亲自劝才肯让她把事情做完。

    围观了这一场大戏，司昭终于知道鲦鱼的情绪是什么了。

    是争辩导致的智力逻辑力的提升。

    庄子惠子争辩时的这条鱼能够提升食客在聊天，争辩，面对事物讨论时的智商或是情商。

    老太太吃完三鲜锅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觉得好吃，但当她因为叶素珍和儿子争辩时，她的内心坚信这就是真真，耳垂有洞和妹妹长得一模一样。

    她在事实上认为这就是真真，就像是庄子惠子争辩，她站在惠子一边，于是拥有了对事物的寻根究底的认知态度，提高了智商。

    司昭可算是整明白了鱼的作用，它能根据每个人的性格特征和争辩时的立场给食客增加智商或是情商的buff。

    但是持久性并不保证，诱因也不能确定。

    是能持续一天，还是一年，还是永久？

    是吃完以后争辩都能有效吗，吃完几个月后和人争辩有没有效果？

    这一切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