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下，我半真半假地说：“我就住在隔壁，我在阳台上的时候好奇这边有人住没有，就翻过来了……”

    宋应笑了一声:“你知道那阳台之间隔了多远吗？你编谎能编个真点的吗？”

    ……

    我特别想告诉他，你知道宋应之前翻来翻去多得心应手吗？

    “我……”

    “行，行行行，”宋应摆摆手，“我就当你是翻过来了，好奇，行，那你发现这住了人还不走等什么呢，等着被现场抓包？”

    “我刚刚看到那个玫瑰特别漂亮，所以就多看了一会，你是哪里买的？”我故意把话题引到了玫瑰上面。

    “这屋子本来就有的，看着好看就留着了。我前两天刚过来，之前我和我妈一直住外面。”他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面前的宋应，长得跟宋应丝毫不差，就连眼角的痣都一模一样，可是行为举止谈吐却是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宋应身上有着一股随性的感觉，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烟味——宋应从来不抽烟。

    他不是宋应。

    宋应是真的不在了。

    我推开玻璃门，宋应也起身跟了上来：“去哪？”

    “给你表演一下怎么翻过来的。”

    我翻出阳台，踩上了中间的小台子，然后一跃，踩上了我自己的阳台，我翻进去，望向宋应：“怎么样，看到了吗？”

    宋应鼓了两下掌：“还挺厉害，好表演。”

    随即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诶，对了，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宋嫣然，和你一样的宋，嫣然一笑的嫣然。”

    “宋嫣然……”他重复了一遍，“嗯，记住了。”

    “你是一职的学生啊？”我问他。

    “是啊。”他扯了扯校服领口，“你呢，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是五中的。”

    “行，有空找你去玩。”

    我没应，挥了挥手跟他告别回了房间。

    莫名的，我后知后觉地感觉有些怪异——一个消失在众人口中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你面前，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名字，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原来的宋应又去了哪里？

    我一概不知，我摸了摸胸口，这才发觉心脏跳的厉害，生出了几分惶恐的感觉，我心中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傍晚的时候，宋阿姨来敲门：“嫣嫣，阿姨要出门买点东西，你要不要和阿姨一起出去走一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买完东西回来的路上，宋阿姨斟酌着，还是开了口：“嫣嫣，很多事情我和你宋叔叔帮不了你，我们都很自责，但是如果你想说什么，不管什么时候，我和你宋叔叔都会认真听的，好不好？”

    我的心里生出了阵阵暖意，爸爸妈妈的离去确实让我难以接受，可是宋叔叔和宋阿姨的关怀我也看在眼里，他们对我的好让我对这次重生多了几分接受度。

    “阿姨，我真的没事，谢谢你们。”

    “没事就好。”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然后看了眼表，“呀，时间不早了，你宋叔叔刚刚还跟我说没带钥匙呢，咱们快点走。”

    我的神经渐渐放松，所以宋阿姨提出走小巷的时候我并没有异议，甚至还看了眼玫瑰——即使灯光昏暗依旧难掩艳丽。

    下一秒，就那样猝不及防，身后不知从何而来的人扯住了宋阿姨的头发，我拉着宋阿姨，宋阿姨被摔在地上，我也被带倒。

    “给我钱，快点！”那人的刀被远处的灯光照亮，明晃晃的摆在我们面前。

    那些记忆再次被记起——妈妈把我紧紧护在身下，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腔，我却无法抬头。

    气味，声音，恐惧，胃里翻江倒海，那些不敢提起的过去如同走马灯般从我面前闪过。

    我闭了闭眼，恐惧让我有些发抖，可我知道我不能像之前一样做那个被保护的人、只做一个被保护的人。

    我把手伸进口袋，按了手机快捷求救键。

    宋阿姨冲上去抱住了那人的腿:“嫣嫣！快跑！快去找保安！跑！”

    “！”

    那一瞬间，好像一切都变得很慢，我看见那人举起了手中的刀，刀光晃了我的眼，然后重重捅下去。

    我突然停止了颤抖，我感到了无边的绝望，我冲上去，不管不顾地狠狠推了他一把，就像曾经噩梦缠身的夜晚，我无数次想的那样，如同想象中的我一样勇敢。猝不及防他被推了一个踉跄。

    我想去拉宋阿姨，可是宋阿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人手磕到了墙上凸出来杂砖，刀掉在了地上。

    身体快过思维，我下意识抢过了刀。

    他露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想来抢我的刀，他嗤笑:“你拿着刀又怎么样？你杀过人吗？你敢挥刀吗？”

    如果宋应在这里，他一定很有发言权。

    我想笑，可是宋阿姨依旧没动，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我才意识到我在哭，我狠狠抹了把眼泪，举起了刀。

    我的心脏隐隐发痛，似乎有什么要冲出来。

    无尽的恨包围了我，我只想报仇。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把刀插在他的胸口，他眼睛瞪得很大，我拔出刀，一瞬间，血涌了出来。

    我的手臂上有几道划痕，血迹模糊，头发也乱糟糟的，是我俩刚刚争刀的时候弄得，他的力气那么大。

    相由心生，从前我很信这句话，所以我祈求做一个好人。看见路边有乞丐，我就把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给了他，爸爸给我买的零食我也从书包里拿出来塞给他。

    宋应说我傻的要死。

    可我只想再做一点点好事，做一个好人。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杀了宋应，杀过人，我一定很丑，很凶，很可怕，可是宋应已经看不见了，我也不在乎了。

    我扔掉刀，爬到宋阿姨身旁，抱起她，她的身体冰凉，我搂着她，用我袖子干净的地方为她擦掉血污：“宋阿姨……”

    泪水落在宋阿姨的脸上，我才意识到我又哭了，我手忙脚乱地擦掉落在她脸上眼泪：“宋阿姨你醒醒，我带你去医院……宋阿姨……”

    出了巷子拐弯就是小区，那么近，可我却不敢离开她，这是我日日夜夜的噩梦。

    像从前一样，如果离开，如果放手，还能不能再见到？

    我想抱起她，可我没有力气，我想要背起她，可是却站不起来。

    一次又一次的摔倒，我终于放弃，抱着宋阿姨失声痛哭。

    她的身体冰凉，我手足无措。

    我只希望这一切都是梦，让我从噩梦中醒来——没有鲜血，没有刀光，没有死亡，也没有杀人——还我一个干净的宋嫣然。

    还我一个宋应，让一切回到从前。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