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很晚，起来的时间却和从前差不多。
大概是因为这样，何有希才提不起来的精神，她眨了眨有些肿胀的眼睛，闭上了眼睛，重新将头缩在被子里。
这样躲了好一会儿，她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思索什么。
下一秒又忽然从被子里窜了出来，扫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手机。
夏天的太阳冒头很早，窗帘上方已经透出了些光亮。
她很清楚地看到了时间，现在是六点二十三。
何有希把被子踢到了脚边，拿起手机，垂眼望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提醒了她被混乱记忆遮盖住的事。
舒遇是凌晨一两点左右发的信息。
他说有话和她说，他又说今天会在楼下等她。
她潜意识里是想和他见面，但是现在的她不行。
何有希将手机屏幕灭了明、明了灭，等快要七点的时候还是没能回复他。
因为……
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去，神色抑郁地叹了口气，心情蒙了一层迷障，完全提不起精神去想其他的事情，去见他这件事也开始犹豫。
今天她想去和他说一句一直以来都想说的话，就现在这个状态，她好像没办法好好将话说出来。
何有希出神地想，渐渐地，瞳孔里什么也看不到，一片虚无，她的世界看上去没有变化，实际上她知道，已经天翻地覆。
家里从此要少一个人了。
身为父亲的那个角色，真正意义上地没有了。
等到七点半的时候，何有希终于下床，按部就班地刷了牙、洗了脸。
披散着头发坐在桌前，看着竖起的挂架，她戳了戳悬挂在书桌上的红色饺子，它小幅度地荡了起来。
舒遇的脸像是忽然出现在了眼前。
眼睛一花，它好像又开始肿胀得发痛。
何有希缓缓趴在桌上，摸索到小梳妆镜子，侧脸照过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怔了片刻，眼睛变得好肿，这个样子怎么去见他呢。
何有希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没有先看手机，而是站了起来。
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视线落在了旁白的衣柜，手碰上了它，手指点了点奶白色的衣柜门，刚要打开的时候又关了回去。
她其实很想要知道舒遇要说什么，又不太想以这个样子去见他，而且又怎么能留妈妈一个人在家。
可她还是忍不住报着去见他的幻想，因为，这一次，她也有话对他说，
何有希屏息，还是一鼓作气地打开了衣柜，开始挑来挑去，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先准备准备。
门突然被打开，何君萍诧异地看向何有希：“你醒啦？”她笑了笑，“我准备了早饭，就想来看一看你有没有醒。”
何有希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身后是放了一床的衣服，她注意到她的视线，脸一囧，往后退了一步，双手背后拢着衣服，把它们都拢到身后。
“哦、哦，我醒了。”
“正想找件衣服穿，还不知道穿哪件好。”
声音飘忽，露了个掩饰的笑容。
何君萍了然地点了下头：“嗯，好，快出来吃饭吧。”
门发出轻响的同时，何有希低下头望着拢在一堆的衣服，轻轻吁了一口气，一边随便捡了两件衣服套上，一边想自己要欲盖弥彰什么。
何有希吃完了饭，懒散地坐在小客厅的地毯上，不停喊着小优、小优来切换节目。
现在是八点半……，快要九点了。
她支起一支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不停地变换姿势，散开的头发被压在了屁股下，又一动，头皮被扯得生疼。
她噫了一声，将头发拨了出来。
何君萍朝她看过来，问：“有希，你不是要出门吗？”
何有希刚想要矢口否认，便看到她指了指家里的座机：“刚刚笑笑给你来了电话，说是找你有急事。”她一边解下围裙一边走过来，“也没说什么事。”
何君萍坐到何有希身旁，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是和她约好了一块出门吗？”
看着她不吭声，又接着神色温柔道：“不用担心妈妈，我很好，而且解脱了不是一件好事吗？”
何君萍在说完之后笑了一下，笑得真心实意。
何有希犹豫了一下，碰到她温柔的眼神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起身出了门，拿着手机站在门外，笑笑是有急事吗？
如果今天是见笑笑她也不用想那么多，不如先去见她。
何有希看了看手机上的信息，点了回复：[已经出发了吗？]
对面很快看到了信息，一直处于正在回复中。
何有希看着消息框，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他还是没有回复，还在斟酌。
她靠在家门口旁的墙壁上，点开又退出信息框，重复了好几次。
看到信息进来的时候，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他说：[还没。]
何有希松了一口气，看到他又发过来一条消息：[怎么了吗？]
她急忙打字，打完一长串又重新删掉。
最后删删减减，发过去了一句：[舒遇，抱歉，今天我有点事，笑笑找我，我们过几天再见面好不好？]
[我有话跟你说]这句话被删了下去。
舒遇回消息的速度还是很慢，等了很久之后才回了个字：[好。]
何有希垂眼望着手机，回复了一个[嗯嗯.jpg]
她忽然又有点后悔，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喜欢他这件事已经拖得太久，好想让他知道。
明明今天要说，明明已经构想了很多今天见面的场景，到最后好像什么也没成，都变成了一团空想。
叮咚的手机响动声催促着她，何有希沉默了片刻，一点儿都不想看手机，她蹲在地上，用下巴拄着小臂，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
何有希失魂落魄之际眼前的电梯停在这一层，从里面出来个风风火火的人。
向笑笑一看到她便大声开口：“有希，你蹲在门口干嘛？电话也不接。”
“臭丫头。我看你就是毕业了想把我给甩了。”
“哼～～”
何有希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起身直接问：“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都打到家里了。”
向笑笑的肩一下塌了下来：“当然是有急事了。”她握着她的手腕晃了晃，“你看看的手机，我都跟你发了好多消息了。你愣是没回。你还拿着手机呢。”
“你快看看。”
“快看看。”
她小声嘟囔，挤眉弄眼得将脸变成了一个包子。
何有希看她怪异的模样，双手抱胸，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打什么鬼主意呢。”
她把信息往下滑了滑，点开笑笑的聊天框，越看越惊讶，忍不住去看了向笑笑一眼，她也是同样不太明白的神色。
“常谭？”
紧接着又不停地往下滑，看到了常谭之前发过来的信息，他的确说了高考后要不要见一面，他有话要说。
他是在高考前几天发的，她当时都没怎么看手机，聊天软件的消息又太多，也没怎么注意谁给她发了消息。
向笑笑觑着她的脸色道：“他当时拜托我联系你，但是你一直不回消息。我说你也没回我消息，他就拜托我带他来找你。”
“他说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来找你。”
“我也不好再说不行。”
“所以他也来了。”向笑笑顿了一下，慢吞吞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何有希皱起了眉，疑惑地自言自语：“不是吧？”
“他能有什么事？”
向笑笑刚准备要说什么，听到这，顿时哑了声，她怎么就忘了这人简直迟钝可以。
她扶额微微叹了一口气，跟着何有希下了楼。
一到夏天，城市的道路直接成了光秃秃的模样。
路两边的绿化带都没办法减少这种感觉。
何有希匆匆出来也没做什么防晒，她用手遮脸快步走到路对面的书咖，常谭正在那儿等她。
她过去时他正看着一本漫画书，看起来专注又入神。
但她刚一坐下常谭就抬起目光：“何有希。”
声音有点不稳，他好像和平常有点不一样。
何有希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先开口，最后还是抱着疑惑的何有希问了一句：“怎么了？”她迟疑片刻问，“你有什么事吗？”
何有希冷淡的表现好像很让他受打击，他原本正襟危坐的身体瞬间弯下去。
常谭能感觉到何有希对她没有什么意思，但她现在也没有男朋友，那就证明他还是有机会的。
泄了的勇气就这么被补充上来。
常谭在何有希不明所以的视线下缓缓道：“何有希，我这样说可能会让你感觉很冒昧，但是，我是真的——”他突然卡了壳，没再能说下句，整张脸通红，“我——”
这话很难说出口，就算做了很多次的练习。
明明只有四个字而已。
何有希看到他的脸憋得通红，光看着都替他紧张，她忙道：“你慢慢说，我不着急。”
朝他微笑着比了个放轻松的手势。
常谭应该是被这个微笑鼓励到，脸上的红渐渐消退。
“我喜欢你。”
千难万难才被说出来的话也终于被何有希听到。
她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没有征兆的事就这么突然发生，让她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去反应。
何有希的表情变了变，心不在焉的神色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错愕的神情占据了全部的情绪变化。
她和常谭并没有太多交集，平常像普通同学一样相处。
而且，他是课代表，她不可避免地要和他会有交流，但要说别的，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怎么会喜欢她？
一点迹象也没有。
不知所措并不妨碍她接下来最想做的事。
她呼了口气，还是目光认真地向他道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