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别人说自己所不存在的过往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就像某一天发现自己无比抗拒的食物忽然变得不难接受甚至有点好吃一样，那一刻涌上头的更多的是荒谬感。
只因为一次全村虐待小咒术师就大开杀戒，并不让现在的夏油杰认可。
他很早就进行过幻想，幻想着他的生命中如果不曾出现那些重要的人，他会怎么样。
唯一不敢幻想的那一个，恰恰是这个世界能够让他走向灭亡的方向。
仔细回想自己的高专时期，夏油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理解这个世界的自己所做的一切。如果没有午后酣畅淋漓的两碗荞麦面，没有另一碗荞麦面的主人在他旁边坚持不懈灌输各种“歪理”，以他那张虚伪的嘴确实很容易变成这样的结局。
这个世界的他不够幸运，这个世界靠近他的人也是那么地不幸。
当他剥开了人群，那人的视线依然没有偏移。
有些人的青春从来不曾结束，有些人的青春只有短暂的三年。
他们之间的距离小得共用同一个名字，同一具身体，同一个身份，同一个好友。
他们之间的距离大得只剩下高中二年级之后完全不同的际遇。
夏油杰走过去的每一步居然都沉重几分，一步一步，衣服上不小心沾染上的血滴在地面，啪嗒一下让人心头一紧。
站在了那人面前，他温声道：“给我吧，悟，你这么抱西子会难受的。”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夏油西子下一瞬就开始憋红了脸手舞足蹈地要脱离五条悟的怀抱。
一双摄人心魂的眼睛没有动，瑰丽的蓝色在微弱的灯下闪闪发光，比之蓝宝石更加璀璨。
这不是假的，这是绝对的，真实。
六眼、藤原柚的态度，都在告诉他，他见到了原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那个人，从高专三年级开始死去的那个夏油杰。
五条悟将孩子小心地放回了对方的手里。
“在那个世界过得很好？”他的话里面带着调笑，但是笑意寡淡，一眼看过去更多的是恍惚。
想来是藤原柚和他说了。
夏油杰共情能力不错，但是事关自己事关漫长的时间事关无数生命与沟壑深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让这个记忆里一直“任性”的男人释怀。
或许在见到现在的夏油杰之前，是能够释怀的，但是这之后，就说不准了。
“是挺好的，你在那里也很不错，高专的学生都挺喜欢你。”他斟酌着回答。
于他而言，他们之间的分别可能都不到一天，几个小时前还在小群里面互发信息。如今却变成了几年不再真正有过交集的死对头，史上最强咒术师和史上最邪恶诅咒师。
夏油杰避开灼灼的眼神，转头看向满头大汗的妻子，她的面前两个魂魄已经将要完成了分离，传说中的诅咒之王在她面前没有什么抵抗力。
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吃力。
五条悟笑着，看向他坏里面的夏油西子，对上了那一双和藤原柚如出一辙的眼睛，“那我的魅力可真是无人能敌。”
“得了，”被人群簇拥着的家入硝子走出来，一巴掌拍在五条悟背后，被无下限隔着反而她自己有点痛，“怎么回事说说吧，大家一起听了。”
家入硝子也算是当事人了，结果一看，刚抽起来的烟直接掉到了地上，差点烫到一边穿着放荡不羁的凉鞋的学生。
除去完全不了解情况的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以及部分辅助监督，大部分人对于眼前的男人都略有印象。
只是心下奇怪，五条悟对着这个男人的态度变化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尤其这个男人怀里抱着孩子，眼看都不是什么假死后能整出来的。
“或许你们……听说过穿越？”男人抱着孩子，侧着身体，口齿清晰。
故事实在很长，直到藤原柚将魂魄分离就想要搞事情的两面宿傩踩在脚下都还剩了点尾巴，除去还算稳重的成年人和经历一场非常规手术的虎杖悠仁表现正常一点，其他的人皆是精神恍惚。
“所以，你们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走向的世界？”
“嗯，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体刚被我老婆变成尸体呢。”这个笑话听起来有点阴间。
藤原柚小声问了两句，发现自己的丈夫比自己还不清楚状况，遂放弃挣扎。
她的手机虽然时间显示正常，但是还是保持着另一个世界的状态，联系起来还是可以的。
“啊，五条先生被通缉了！”
看手机的辅助监督忽然喊出来，着急忙慌地展示出了自己手机上的信息。
「认定五条悟为涩谷事变的共同主犯，将其永久驱逐出咒术界。此外，一切试图解除封印的行为皆视为同罪。」
藤原柚：“啊，好熟悉的套路啊。”
“啧。”
五条悟看了一眼，笑出了声，“一群迫不及待的烂橘子，活到头了。”
“我说，在我们那里他们的坟头都可以摘橘子了，你还不抓紧时间。”藤原柚说得略带夸张，不过确实是某个缺德人整了几棵橘子树在那里，长势良好。
乍然回到和高专所有人都不熟悉的状态，藤原柚表示接受无能，只是勉强和站在一边的五条悟来两句玩笑，撺掇他早日上位。
“暴力也是解决问题的一大方式，叫你以前看书只看科学理论，知不知道武装斗争多重要？一味的非暴力半合作是解决不掉根本问题的。”
她一路上都在灌输这种歪理。
刚刚失去死刑未来的虎杖悠仁落后她两步，向来阳光开朗的少年被洗脑地有点昏头，还是被钉崎野蔷薇拍了一掌才回过神。
夏油杰：“这也难怪，如果不是你当时的事情，我们的动作也不会那么快。”
试问正常人哪个会在一夜之间直播以下犯上啊。
关于这些意见，五条悟欣然接受了。
藤原柚和夏油杰到了高专的大本营，夜蛾正道见了他表情复杂一瞬，又恢复了中年人沉稳的样子，听完了极具神奇色彩的经过，只是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道：“你的未来还很长。”
夜蛾正道还抱了一会儿夏油西子，被扯得胡子疼，讪讪将人放下了。
后来孩子到了藤原柚手里，夏油杰去和学弟七海建人以及伊地知等人友好交流去了。
本来还应该有一个最重要的人，但是一到高专人就不见了。
学生非常适应，对着他道：“那个傻子经常这样啦，唯一要担心的是他的对手会不会出大问题。”
最强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藤原柚和家入硝子当年的初见其实就已经和平时的相处没有太大分别，在这个世界，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境遇也不耽误她们两个迅速地熟稔起来。
现在夏油西子就坐在家入硝子的腿上玩脚。
“所以说是悟帮你把领域练出来的？”家入硝子嘴里问着，觉得离谱。
藤原柚点头：“我情况特殊啦，练出来的几个领域其实都没什么地方用。”
真要动真格，只有五条悟和夏油杰能够让她心甘情愿动用大量的咒力维持领域，但是事实上他们不可能玩那么大。
后面的话题莫名又转回到了夏油杰身上藤原柚这才得到了事件的完整版。
似乎是意料之外，又像是情理之中，这个世界夏油杰的结局是可被预见的。至少在藤原柚的视角来看，夏油杰从来不是什么突然收到刺激或者本就心思黑暗。压抑使人疯狂，五条悟形式作风上疯，夏油杰是在底线上疯了个彻底。
两个半斤八两的疯子罢了。
“听起来像是他的结局。”她如此评价。
家入硝子：“还以为老婆能替他争辩一下，怎么这就认命了？”
藤原柚笑起来，一双眼睛像弯月一样。
“他可不是植物，长成向日葵还是玫瑰不由我们说了算。既然已经落笔明志，一条道走到黑或许就是他想要的。”
*
直到晚上聚会，不大的荞麦面店生意惨淡，他们包场很轻松。一片叽叽喳喳之间，众人看到了五条悟下午屠了整个总监部的事情。还有前去阻拦的御三家的人，态度强硬的也一并解决了。
现在御三家除了一个五条家，都开始谴责他心狠手辣什么的。
“手脚真快。”藤原柚评价。
家入硝子：“他都快憋死了，原先还不知道为什么总不下手呢。”
藤原柚看向还在和七海建人谈论着另一个世界的灰原雄的丈夫，一个个笑得欢快的人聚在一起，小小的荞麦面店难得充斥着来自咒术师的欢笑。
“藤原……老师。”
粉头发的少年走了过来，脸上是腼腆的笑容。
她对他做魂魄分离之前，将两面宿傩的手指都喂了进去，那一瞬间的变化让她都有些恍惚，莫名想到了羂索占领躯体后的样子。
同一副样貌，换了一个灵魂居然确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悠仁不和同学多玩一会儿吗？这里的荞麦面一直都挺好吃的。”
少年挠了挠头，“我想对您正式地道谢，”他忽然九十度鞠躬，“非常感谢前辈的帮助！”
他的道谢很诚恳，藤原柚笑了出来。
不等藤原柚说话，小宝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虎杖悠仁的粉头发。
藤原柚：“……”
她的好女儿。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那么大力气，藤原柚小心地掰了老半天夏油西子的手，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了少年，他只道：“我不疼，西子喜欢抓就抓吧。”
“不不不，养成习惯就糟了，现在她看到什么都想碰一碰。”藤原柚相当头疼。
一旁的家入硝子也跑来帮忙，用了巧劲才让夏油西子罢休。
明明是她闯的祸，偏偏手收回去以后像是受了委屈一样，想要咬着手指，眼眶微红。
“天呐这到底是随了谁……”
“以我的认知，百分之八十是你。”夏油杰看着藤原柚，眼睛一眨不眨。
“？”
“怎么可能？我哪里这样过？”
“是吗，”夏油杰笑得神秘，嘴上放大招，“岳父大人之前同我说你三岁的时候就……”
“好了，停，你看门口谁来了？快去快去。”
夏油杰回望过去，门口的男人背着光，带着得胜归来的神情。他的身边围着学生，虎杖悠仁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眨眼就窜过去了，正和他一起手舞足蹈。
莫名有一种预感，在这个世界，夏油杰的挚友会走上一条他所理想的道路。
“好像要走咯，和他道别吗？”
“嗯。”
他话音刚落，两双眼睛又一次对上，是第三次也是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他们迎来了最好的结局。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与穿越福利，系统能量积分耗尽，三秒后进行解绑。预祝宿主之后的生活永远美满幸福！这里是天道系统1008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