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孤独

    在柜台取了钱,我把之前约定好的数目点给门田京平。他收下后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停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啊,你要这个装钱的信封吗?”

    他接过信封,随意地折叠两下塞进衣兜里,明显意不在此。像是终于酝酿好了开口,他对我说:“如果我不怀好意,你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

    我似懂非懂:“是这样?”

    “如果我是个下三滥,在发现你这么富有又没戒心以后,我会想要计划一些糟糕的事情,说不定立刻就会实施。”他表情平淡,语调也平铺直叙,似乎只是在随意地谈天,却能让人感受到一股威严——相比起之前听话好用的工具人形象,像是展露出真正的性格和内里的锋芒。他平静地问:“如果我现在打算控制住你,你要怎样逃脱呢?”

    我眨眨眼睛,顺着他描绘的情景思考了下:“如果你立刻实施的话,我逃脱的可能性不大,如果你打算徐徐图之,那么希望就更渺茫了。”

    “但是你不打算对我谋财害命,这就是你构想的我和真实的我的区别。”我拿出手机,“差点忘了,联系方式。”

    门田京平语塞一瞬,在继续辩论和编辑自己的联系人界面之间选择了后者。我觉得他有点酷——但只要给他钱就能让他乖乖配合,这也太有意思了。

    他对我的告诫完全出于好心,所以虽然不切实际,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不切实际,我也对他没什么恶感。“我看起来很蠢吗?”我没忍住好奇地问。

    他表情有些无奈,像是在诸多词汇中挑拣一番,择出来不那么负面的一个:“天真的大小姐。”

    “刻板印象。”我评价,“我这么有钱,我什么没见过?”

    门田京平:“……”

    我检查他输入的手机号码,一个主号一个备用,连邮箱地址一栏都填上了,显现出强烈的乙方自觉,不禁起了点谈兴:“你不认识我,当然啦,这里是日本,我的名气也还没膨胀到能够跨越大西洋。”

    “但是如果你认识我,你就不会做出刚才的评价了。我姓香取,这是我母亲的姓氏,不过是艺名,她觉得艺名更能代表她自己。我小时候有几年在好莱坞生活,后来就搬到了伦敦。”

    要怎么说才能显得不那么自卖自夸呢?我思索,最终决定直接描述事实:“人们在你身边来来去去,欲望直接暴露在空气里,你熟悉它的气味和形状,就不会缺乏辨认它的能力。”

    说完,我眨巴眨巴眼睛,等待对方的反应。

    戴针织帽的青年干巴巴地回答道:“斯坦利·阿彻和香取节子。”

    我高兴地说:“不给你签名喔。”

    “我也没……”郁闷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不过我确实是影迷。”

    回学校的路上我心情好了很多。如果把人生比作一节胶卷,说实话很想把在陌生人面前爆哭那几格删除掉……我其实有点被打击到,奇异的是,发现无法通过努力获得景的原谅比一开始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时更难受。这种感觉细说起来是不合逻辑的,我明明了解景的性格,他是那种绝对忠于自己、信念也十分坚定的人,没有任何外物能够改变他的想法。如果他生你的气,你只需要等他消气就好了,什么也不用做。反之,在他心里放过这件事之前,你无论做什么尝试都无法把他和解的进度提前。

    我突然间意识到,我是怀抱着他能为我打破自己原则的期望前往冰帝的,只因为我纯粹是为了他才来日本,我就理所当然地期望他能把我放在特殊地位。想通这一点我鼻头又蓦地一酸,急忙仰头克制眼泪。我在心里骂自己,真是好矫情,景平时对我已经够好了,我又凭什么因为他没有更好而觉得委屈呢。

    出租车停下时泪水都还在我眼里打转,眼眶的红肿看来是救不了了。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解锁自己爱哭的属性,也许就是从前没承受过什么压力,我才会遇到一点点不顺就情绪崩溃吧。脑袋里胡思乱想着,我回到教室时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一路上众人见到我后目光都尤其在我脸上停留,如果这是在英国应该就有人过来问了,但直到我在座位上坐下,周围同学的好奇也仅停留在打量这一步,甚至十分克制的没多久就收回视线。

    我的座位靠着窗,窗外是内置阳台,半墙瓷贴锃亮分去了小半视野,远处林立的高楼又携手把天空推得更远。虽然是理论上的好位置,但也没什么好风景。

    后座是个名叫桃井五月的粉发女生,长得比其他人都漂亮,所以在我眼里有很高辨识度。她戳了戳我肩膀,引我回头后,用非常礼貌的口吻道:“春取同学,有事情想要跟你说。”

    “麻烦你放学后多留几分钟可以吗,我带你参观一下校园,顺便告诉你关于社团和选修活动的事情。”

    她是班长,大概被老师交付了引导我的任务,我点点头。

    上课,看天书。

    我努力地把耳朵听见的内容和黑板上的平假名对应起来,像小学一年生背乘法口诀表一样在脑海里回忆五十音图每一行的内容……要不回家以后抄一份夹在文具盒里吧。

    周一下午只有两堂课,说到这里,日本的课程表我也看不太懂……努力地把日月火水木金土和一二三四五六七对上号。

    放学时,有许多人和桃井五月告别,她的人缘在本班应该是头一号的,受欢迎程度能拿出去当典型举例,果然不管在什么环境都会有这样的人。因为我就站在旁边,便也连带着收获了好多声“明天见,春取同学”。

    谁都不认识的我:……

    啊,好痛苦。

    帝光总体面积比冰帝大些,学生数量似乎也更多,开学第一天没什么课外活动,人很快就走光了,校园道上显得空空荡荡,倒是更方便了我们说话。桃井五月的讲解细致贴心,几乎概括校园生活的方方面面,内容提取出来应该可编成一本《指南》,功效比书名程度更甚。最后社团情况也大概介绍完,还有一段距离才回到校门,她随意地跟我聊了些日常。

    “春取同学有bf么?”

    bf是啥,我不解地问,她便有些羞涩地掩住了嘴唇,露出可载入影史般经典的少女怀春笑容:“啊,就是boy friend的缩写啦。”

    ……竟然上来就是恋爱话题!!

    我诚实又有些惭愧地说:“没有,遇到的好男生都名草有主了。”

    她顿时发出表示理解的感叹声:“是呢,毕竟优秀的人总是被人喜爱。”

    “所以你有男朋友啰?”

    “没有啦,不过我有喜欢的人。”

    直到分别,我都还陷在粉色梦幻气息的强烈冲击之中。回家后发现家里空无一人,这才想起来舅舅舅妈都要上班、表哥的学校早就开学了,前两天因为是周末所以才能陪我玩。而且昨天去温泉时他也有说到,平时假期会呆在学校里练习排球。

    向来我都适应独自行动,但也许是换了环境的缘故,再加上心里知道没了小景这个依靠,一时间竟然感到分外孤独。

    我换下学生制服,跟忍足侑士借我的外套挂在一起,出门走走逛逛,无所事事地消磨时间到估计有人回家为止。

    ……没有课余活动果然很无聊。

    我要参加社团,第二天到了学校,我便告诉桃井五月这一打算。

    桃井五月眨眨眼睛,似乎还在思索,旁边的女同学插话道:“春取同学,没有你说的那种社团喔。”

    “轻松的社团活动都很枯燥无聊,有趣的社团则要求全情投入,运动类大家都拼命训练,文艺类每天要花时间排练,所以‘轻松’和‘有趣’在这里根本就是悖论啦。”她解释。

    什么……我大受打击,桃井五月则试图挽救:“不如我们讨论一下你的爱好呢,看看有没有符合你爱好的社团。春取同学在以前的学校每天都做什么?”

    用作日本的说法,我以前是妥妥的回家社,但那是因为各大片场我都拿脸刷门,随时放了学就可以钻进去看别人拍戏玩。这种情况用作例子显然并不恰当,不管是电影鉴赏社还是戏剧社都差很大距离……我把时间线再推远,总结了模棱两可的一条:“看长得很帅的男生运动。”

    “打网球、骑马什么的。”我补充。

    两位女同学呆住,随后其中一位率先反应过来:“那男子篮球部不就刚好满足你的要求吗!”

    桃井五月发出不知是惊讶还是慌张的长长欸声,而旁边女生兴奋地继续道:“全校最最顶级的帅哥黄濑凉太,还有那个赤司,他们都是篮球部的。依我的眼光来看,其他人的质量也不错喔。”

    她一边说一边掰起了手指数数:“第二,在里面当经理打杂的话也不像参加训练的正式社员那么辛苦。第三,春取同学长得超级漂亮,站在场边能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申请大概率会被通过。第四,重点是,我们的小桃井就是篮球部的资深经理呀,有她帮你引荐的话不就万无一失了吗!”

    我顺着她的示意眼神滑向桃井,后者几乎是被架到了话口,神情有些犹豫,但并无反感地回答道:“如果春取同学有成为篮球部经理的决心,我当然愿意帮忙说情啦。不过篮球部的部员有很多,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帅哥,学年初经理数量的确有空缺……”

    她想了想:“一军应该比较帅一点,你保证态度认真负责的话,我试试看跟教练说把你调来一军。”

    我对事件的发展目瞪口呆。

    虽然本意非如此,但是帅哥什么的……我心动了。

    我说:“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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