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酷热，辰荣军里突然爆发了疫病。这疫病来势汹汹，营中储备的药草加上小玖种的那些远远不够。

    和相柳商议一番后，小玖下山找到了涂山璟。

    俞府里，一见到涂山璟，小玖就单刀直入地道，“涂山公子，我需要购买一批药物。”

    “好。”涂山璟答应地爽快。

    小玖也不废话，“价格。”

    涂山璟笑了笑，“不需要钱，就当作那日小玖姑娘劝我早些坦白身份的谢礼吧。”

    “可你并没有坦白。”小玖疑惑。

    “这是璟的错，但并不代表我不需要感谢小玖姑娘。”

    “好吧。”小玖爽快地应下了，“我可不是有便宜不占的人。”

    说着，她将一枚玉简递给涂山璟，“需要的药物的种类和数量都在上面，等药物到了清水镇，你通知我，我自会去取。”

    “好。”涂山璟点头，接过了玉简。

    告别了涂山璟，小玖又去了一趟回春堂，带着玟小六一起回了军营，两人帮着军医在营中救治病患。

    尽管几人都尽力去医治士兵，但因为药物的匮乏，还是有士兵在不断死亡。

    在玟小六到来的第二日，又有两位士兵死去，众人按照惯例给他们举行了送葬仪式。

    “雨绵绵兮，劲草葳葳。雪莽莽兮，劲草葳葳。枯荣抱兮，忠臣骨。永不降兮，辰荣士。雨绵绵兮……”

    士兵们低沉的歌声在山林中回荡，熊熊火光映照着他们肃穆的脸庞。

    看着在火堆中燃烧的士兵的尸体，听着悲凉的歌声，玟小六虽然还不能理解辰荣义军的选择，但却对他们有了些敬意。

    仪式结束，小玖又匆匆投入了医治士兵的工作。因为药物的匮乏，药材只能一煮再煮，熬出的药汁效果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玟小六看见小玖偷偷地往熬煮药汤的大锅里添加自己的血，她便也走过去，借着搅拌的动作偷偷往里滴血。

    对上小玖惊讶的目光，玟小六勾唇笑了笑，“其实我跟你一样，我的血也有治愈之力。”

    是夜，累了一天的小玖和玟小六坐在地上休息。

    “以前我特别讨厌自己的身体，因为我的特别，有很多妖怪都想吃了我，我只能不停地变换容貌，最后忘了自己真正的脸是什么模样。可是后来，我知道我的血能救人之后，我就觉得这具身体也挺好的，至少我是有价值的。”玟小六侧头看向小玖，“你比我幸运，遇到了愿意也有能力保护你的人。”

    “嗯。”小玖点头，“遇到哥哥，是我最幸运的事。”

    “我其实很羡慕你和阿念，你们都有个很疼爱妹妹的哥哥。”玟小六眼眸之中浮起几丝悲伤，“我原本，也有个哥哥的。”

    “那你哥哥呢？”

    玟小六沉默了一下，呼出一口气来，“不说这个了。说说相柳吧，我一直很好奇，他是妖，为何要给洪江卖命啊？”

    见玟小六不想谈，小玖也没有追问，回答了玟小六的问题，“因为洪江大人救过他。如果没有洪江大人，或许就没有今日的九命相柳。所以，在辰荣国战败之后，洪江大人无人可用之际，哥哥主动找上门去，提出为他效力。”

    “最开始的时候，哥哥是为了报恩。可后来，他与这些辰荣国的将士们一同出生入死，浴血奋战，便有了袍泽之义。”

    “我也很敬佩这些将士，可是如今中原已经稳定，辰荣义军注定……”玟小六顿了一顿，有些不忍开口。

    小玖却接了下去，“注定会失败，会战死，是吗？”她笑了笑，“我知道，所有人都说洪江大人和辰荣义军是在做无谓的挣扎。辰荣大势已去，复国无望。辰荣的氏族们在中原纸醉金迷，辰荣的百姓们不在乎自己的君王是谁。他们是被历史和故国抛弃的人，是将死之人。”

    “可谁不是生来就是要死的人呢？神族生命再漫长，终究也有终结的一天。既然结局都一样，那他们为何不能坚守自己心中的大义，做一个不被世俗理解的傻子，选择一种自己希望的死法呢？”

    玟小六思考了一会儿，朝小玖拱了拱手，“佩服佩服。”

    “我有时候觉得，你是个天真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有时候又觉得，你其实什么都懂，看得比谁都明白，活得比谁都通透。”

    “过奖过奖。”小玖笑眯眯地道，“其实我从来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想陪着哥哥，尽我所能地帮他，仅此而已。”

    旁边营帐的阴影里，相柳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人见过的愉悦笑容。他的小姑娘，一直都是这样，无论他要做什么，她都支持他；无论他要面对什么，她都同他站在一起。

    所以在这分散的四百多年里，他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体会了母子亲情，看过了大千世界，心心念念着的，仍是他的花，他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