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

    “快答应她呀!”

    景明没有想到山神比自己对这桩事还要上心。

    “好。”最终,景明在山神的催促与妇人的哀求中答应了此事。

    “道长大恩,妾身没齿难忘,待他日,查得真凶后,妾身定当为道长修观打供。”见景明答应,崔玉缘大喜过望,生怕他反悔,连忙许出好处。

    景明下意识地想要推拒,但想到这山神庙破败荒芜,轻轻别开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神色骄矜的黑猫,改口道:“修观就不用了,若是善信着实想要感激,便感激这钟山之地的山神吧!可替他重修庙宇,上香祭拜。”

    小道士拒绝了回报,这在黑猫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有想到,小道士会将功劳归于他,还让这妇人为他重修庙宇。

    只是眼下这小道士直溜溜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里怪发毛的,但他又不想让景明察觉出他内心的不自在,傲娇地喵了一声,昂首挺胸、身姿优雅地走向神坛,轻巧灵便地跳上去,准备回神像中继续睡觉。

    “我叫景明!”

    黑猫知道小道士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他头也不回地继续保持优雅高贵的姿态步入神像背后。

    不一会,黑猫消失在神像之后,景明才听见一声:“吾唤作子息。”

    “好,景明道长,待真相水落石出后,一切尘埃落定,妾身定会为山神大人重修庙宇,重塑金身。”

    “多谢善信!”

    “景明道长,残害妾身女儿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就算此时入土下葬,妾身的女儿也难安息,妾身想等凶手受到应有的惩戒后再安葬女儿,不知道长可有什么保存肉身不腐的法子。”

    黑猫在神像中喵了一声,心想这妇人可真多事。

    “有。”景明右手中出现一张符箓。

    “去。”他将符箓打入棺中的女孩体内,“此符可保善信女儿的尸身七七四十九天内不腐,善信可宽心。”

    “多谢道长!”崔玉缘向景明道谢后,立即飞奔至小棺旁,依依不舍地看着棺中沉睡的女儿,眼角有晶莹泪花溢出。她看着毫无生气的女儿,暗自下定决心,抓到凶手后定要将凶手千刀万剐,用凶手的血肉祭奠女儿的在天之灵。

    随后,她走向神坛,虔诚地朝神坛上支离残破的神像跪下,双手合十。

    “山神大人,信女崔氏玉缘,因风雨晦涩,前路难行,故不得不将女儿之灵停于神庙。信女并无不敬之意,望山神大人海涵。今,知女儿身上有冤屈未伸,信女想将女儿继续托付给山神大人几日,待他日血债已了,冤屈沉雪,妾身定当为山神大人塑金身,修新祠,愿终生供奉山神大人。万望山神大人垂怜!”

    崔玉缘向山神像发愿自陈后,郑重诚恳地扣了三次头。

    起身后,她叫醒一直倒地昏睡的吴妈,同吴妈合力将地上的棺盖抬起盖上。

    “景明道长,请。”崔玉缘先一步踏至殿门,微微俯身,向殿内的景明恭请到。

    景明大步走出,一道黑影也从山神像后蹿出来,迅速轻快地跳到景明肩膀上。

    “我也要去!”

    吴妈从一醒来就有很多疑问,诸如: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昏迷?为什么突然这破庙中会出现一位年轻的陌生道士?不是前往墓地安葬小女君吗,怎么会直接将小女君停放在山神庙中?

    刚想问出口,被自家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嘶…”

    眼下这不知道哪里来的黑猫突然蹿出来,跑到那陌生道士肩膀上,居高临下凶狠十足地盯着她,像是和她有着血海深仇。

    她想起昏迷前夫人不是让她去抓猫,然后打死吗?现下这猫好像有主人,不是很方便下手。

    “景明道长,这是您养的猫吗?”崔玉缘从醒来后,这只黑猫就一直在场。

    “它”通体漆黑细长,无一根杂毛,毛发生得极好,油光水亮的,两只瞳仁晶澈如当空皓月,姿态极尽优雅却又威严凛凛,令人畏惧。

    崔玉缘对“它”不敢造次!

    “是。”从一开始山神大人就搅进了这一趟浑水,又怎能轻易脱身。眼下山神大人要随他一起下山进城,景明这般坦然认下,后续山神大人行事也会方便许多。

    “帮我转告那妇人,就说我应下了,庙已下结界,一般的人妖鬼怪皆不能踏入神庙半步,她大可安心。只是她给我重修庙宇、重塑金身后,供奉我的祭品须得是小鱼干。”

    “好!”

    “女善信,你的祈愿山神大人已收到,如今他在这神庙设下结界,护佑善信女儿,等闲的人妖鬼怪皆无法靠近神庙,你可安心,也望你谨记今日誓言,比起瓜果菜疏,山神大人更喜爱鱼干。”

    “多谢道长!”

    “多谢山神大人!”崔玉缘出山神庙后又朝着山神庙内再次扣首磕头。

    *

    南阳郡宛城的徐家是当地的世家大户,钟鸣鼎食,诗礼簪缨。

    不过本家一直子嗣单薄,代代单传,而到了这一代,徐家竟有四位公子,如今的家主便是嫡出的大公子。

    这位大公子为人知礼谦恭,和气平易,与他打过交道的人,莫不一一称赞。

    今日是他不惑正庆之日,徐家大操大办,设流水宴席,广邀亲朋共贺。

    “今日是兄长的生辰,善吉贺兄长身体康健,事事遂心。”

    春祭大典结束后,徐嘉邀须箬同游南阳郡,极尽地主之谊,临近徐翊生辰前,才风雨兼程,披星而归,所幸是赶上了。他道完贺后,命人将他在博山所觅得的贺礼呈上。

    徐翊比徐嘉年长许多,是身材瘦削、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不过他长年居于高位,气度内敛沉着,自有一番风华。

    眼下,他看着离家外出许久的幼弟归来,恭敬地向自己庆贺,还备上了厚礼,自是喜上眉梢。他注意到幼弟身旁有一锦绣公子,长身玉立于侧,气度雍容,所饰之物精致华美,细长的桃花微微上挑,天生的微笑唇,似笑非笑,不容忽视。也不知是何处滔天富贵堆里养出来的玉人?

    “这位是?”

    “这是涣竹兄,当日善吉在盛安遭逢牢狱之灾,若非是涣竹兄伸以援手,搭救善吉,恐今日善吉无法得见兄长。”

    听到幼弟曾受牢狱之灾,徐翊心疼之余,站起身向须箬施礼致谢。“涣竹贤弟搭救舍弟之恩,某就是结草衔环,也不足为报,若他日涣竹贤弟有用得上某之处,某任凭差谴。”

    “徐家兄长言重了,在下与与善吉兄一见如故,结为莫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须箬将徐翊扶起,摇了摇手中折扇,“今日有缘来贵府,向徐家兄长贺一声生辰,也算是不虚此行,特备上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说罢,须箬身后的红佾奉上一锦盒。

    “多谢涣竹贤弟!”徐翊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颗拳头大小的随珠,呈淡黄色,莹润的光泽徜徉其中,弥足珍贵。

    见是如此不凡的珍品,徐翊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心中暗暗忖度起须箬身世背景。

    “恭贺兄长生辰!”这时又一位男子步入正堂,他面容枯黄,眼窝凹陷,下巴上青黑胡茬浅浅一层,就是身上一袭宝蓝亮色衣衫也难压其萎靡颓态。

    他便是徐家二公子徐然,也崔玉缘的丈夫,徐心雅的父亲。

    “二弟来了!”徐翊将锦盒递给身后仆从,赶忙过去搀扶那男子,面露担心,“就你一人?弟妹呢?”

    “她一直在别院,从出了那事后,我也没有见过她。”

    “我知心雅一事,对你夫妻二人打击甚大,但日子总要朝前过,等你身子好些,我陪着一起去将弟妹接回,到底是一家人,就该团团圆圆在一处。”

    “兄长……”徐然还未开口说完,一嚣张尖锐的女声就传人正堂众人的耳里。

    “今日是长兄的生辰,我这做弟媳又岂能缺席,自当亲手为长兄奉上贺礼。”她刻意将“亲手”二字咬词重了些,嘲讽之意尽显,“毕竟这可是徐家的头等大事,其他的人和事都得让路呀!”

    须箬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着朱红描金大袖的妇人款款走来,她绾繁复高髻,金玉宝石缀饰其间,眉心一点花钿,唇色如朱砂,盛气凌人,不似来参加宴席,而是奔赴战场的斗鸡。

    崔玉缘性情跋扈蛮横,徐然受不了,婚后的生活过得一地鸡毛,吵了无数架后,崔玉缘带着孩子一直住在别院,徐然仍留在徐家主宅,此后她与孩子享天伦之乐,他在外花天酒地柳巷长眠,互不干扰。不得不见面时夫妻俩也是维持着面上风光,只是心雅出事后,崔玉缘便对徐家充满敌意,这次徐然也没想到崔玉缘会出席寿宴,来了后我行我素,不顾及任何人。

    四下宾客众多,正堂上也站立着外人,徐然担忧崔玉缘说出更多的“疯言疯语”,抬手拉了拉崔玉缘衣袖,“玉缘,别说了!今日是大喜之日。”

    “作甚……”崔玉缘直接挥开徐然的手,“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我儿尸骨未寒,你的好长兄、好长嫂就想在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抬出去找个小土坳埋了,现下我儿新丧未久,就大肆操办寿宴,你们徐家好得很!”

    须箬随徐嘉回到徐家几日,虽今日是第一次见徐家兄弟,却早已暗中将整个徐家的情况摸清。徐家四兄弟皆是同父异母,嫡兄掌家,是个能力卓越、手腕超群的人;老二花天酒地,纨绔做派,是个十足的败家玩意,却有个好丈人;徐嘉行三,自小就与徐翊亲厚,春祭大典以往都是徐翊亲自前往,此次交由徐嘉,可见其对徐嘉寄以厚望;最底下的幼弟,才堪堪到舞勺之年,整日里在书塾读书识字,恨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只是再人丁简单的世家,也到底还是个大族,内部盘根错节,错中复杂,龃龉还少了吗?

    须箬在盛安见得太多,不感兴趣,向堂外乌压压的人群望去。人群中有一摸灰色的影子,超凡脱俗,似曾相识,值得他深究寻味追究。

    “有意思!”不远处人群中的黑猫高坐于景明肩头,神色玩味地对景明说道。

    景明转身,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徐然身上。

    只见徐然眉心萦绕着一团黑气,那是将死之兆。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臭气息。

    看来这徐家确实不大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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