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双通道

    急救车很快被推了过来,是一个用手推车推着的铁皮箱子。几个护士合力将相邻的急诊床推开,地上马上空出宽阔的空间。

    “听我说啊,我现在下药,你们最快速度配好,等钟护士长下来马上实施抢救。”

    “是。”

    “是。”

    “是。”

    急救箱的盖子被打开,

    几名护士从里面拿出几瓶500毫升的生理盐水摆到箱子上面,再按照医生口述的药单将一小瓶一小瓶的白色药面和小玻璃管里的药水混合好,然后抽入两个大号的透明针管中,再将针管中的药水打入装着生理盐水的滴流瓶中,整个过程有条不紊,速度却非常快。

    当急救床的两侧架起两个滴流架,同时挂上两个滴流瓶子的时候依念的双手下意识收了收。

    依来也从床边站起,回头问:“大夫,这么小的孩子挂那么多水能行吗?”

    女医生冲急救箱盖上努努嘴:“那还有两瓶呢,要是成人就挂四瓶了,正因为孩子太小才先挂两瓶的。”

    “钟护士长来了。”

    随着声音一个四十岁左右、一看就挺干练的女护士急匆匆走进门,但在依念眼里最醒目的却是她衣领上那两面鲜艳的红旗,一种莫名的强烈认同感转化成的信任让依念心里稍微踏实了些。

    “钟啊,快来,这孩子太小,别的护士没你这手法。”

    几个护士自动退到一侧,让开床边的大片空间。

    姓钟的护士长看了一眼两个滴流架:“开双通道啦?”

    “对,争取时间,这孩子败血症,很危险。”

    钟护士长只看了一眼小雪央便迅速蹲到床边,伸手接过护士递过来的黄色胶皮管,抬头跟依念搭话:“这孩子有一个半月了吧?”

    “正好四十五天。”

    短短一句话,依念心中溢满的恐惧再次减轻了两分,这个护士长应该会很有经验吧。

    钟护士长将小雪央的胳膊和拳头放在自己掌心里看了看,摇头道:“孩子太小,找血管会耽误时间,直接扎脚。”

    胶皮止血带绑住脚脖子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护士帮忙按住小雪央的双腿,阻止住她的扑腾。

    “孩子母亲抱住她,千万别让她动,孩子太小了,血管非常难找,一动就会扎血管外面去。”钟护士长一边在雪央脚背上涂着碘酒一边道。

    “好。”依念现在完全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听从医护人员的指挥。

    沁凉的感觉刺激到小雪央的神经,孩子的四肢再次挣动起来,似乎要挣开强加给她的束缚,几个人合力才把她按住。

    滴着药水的针头已经掐在钟护士长的食指和拇指间:“孩子母亲,把脸转过去。”

    依来“啊?”了一声,瞬间明白过来,将依念的脸扭向一侧,还不放心,又躬下身直接用身体挡在依念身前。

    纤细的针头没入婴儿娇嫩的肌肤,准确地送入细若蝇丝的血管。成功,而且是一把成,非常厉害。

    当另一只脚也扎好后,在场的几个年轻护士才将别开的脸转回来,就在她们不忍,也不敢看的时候双通道已经打开,一滴滴生命之源将通过两条输液管同时流向小雪央的血液中。

    “哎呀,钟啊,你太厉害了。”一旁站着的女医生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双通道是打开了,还得马上验血吧。”钟护士长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对,得验血,还得做血培养,越快越好。”

    “嗯。”钟护士长回身对依念道:“现在我要给孩子抽血化验,孩子太小了,其它地方的血管都很难抽,需要从双侧大隐静脉来抽,就是大腿根部内侧的位置,这个位置的静脉血管最长、最浅,孩子少遭罪。”

    “哦。”依念现在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靠着本能的母爱去支配自己的信念和行动,但同时也明白,靠自己的力量挽救不了孩子的生命,现在医生、护士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在和时间赛跑,是在帮她和老天爷抢孩子,她愿意配合,尽管这个过程异常让人难以忍受。

    “来,你们一人抓住孩子一条腿,千万注意不能碰到针头啊,本来按程序应该先抽血再打滴流的,但现在为了争取抢救时间,只能反着来了。对、对,将孩子的两条腿向里盘,好,就这样吧,脚上有针,太深了也盘不了。”

    大腿内侧的肌肉被绷紧,用碘酒分别擦拭之后,两条蓝色的血管才显现出来。这次依念的头是自己主动扭过去的,哪还有看的勇气。

    每一次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都是小雪央感知这个世界高山与低谷、激流与险滩的过程,只是这个过程对一个刚刚来到人间的小生命来说来得太早,也太过凶险,以至于在她还毫无抵挡之力的时候将她抛向未知的深渊。

    鲜红的血液顺着针尖流入三根细小的针管中。

    “患儿叫什么名字?”女医生示意护士剪下三小块医用胶布贴在针管上。

    “阚雪央。”

    “阚?”

    “门字框,里边一个勇敢的敢,雪花的雪,中央的央。”依念抬头回答道。

    “哦,我知道了。”女医生飞快地在胶布上写好名字又递给护士:“一个血常规,两个血培养,来不及挂号了,直接将标本送化验室,让他们加急,就说我说的,后果我负责。你在那守着,血常规出来马上拿回来。”

    “是。”

    “对了,还有血型千万别忘了,我来不及下单子了。

    “记住了。”年轻护士接过针管亟亟跑出门。

    你们去找一个干净尿盆来,没有的话找个脸盆,留着给患儿接尿,这么多生理盐水打进去她得不停地排尿呢。准备个玻璃管,到时接了尿去化验。”

    “是。”

    姓钟的护士长这才从床边站了起来,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身旁的女医生一把扶住她:“没事儿吧,钟。”

    “没事儿,就是一个姿势蹲久了,给这么小的孩子开双通道,说不紧张也是假的。”

    “谢谢,谢谢大夫、护士。”依念噙着泪抬头道谢。

    “这位女同志,你千万别这么说,要谢就谢我们身上这身衣服吧。”钟护士长拍了拍依念的肩。

    泪水终于迷蒙了双眼:“我懂!我懂!”依念何尝不知这身军装的分量,她与这身军装打了十年交道,如今那无比熟悉的鲜红领章又成了自己女儿生命的航标。

    女医生见依念情绪激动,开口劝道:“同志,趁这会儿结果没回来,我先跟你说一下,这才刚刚上抢救措施,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但是你也得有个心里准备,现在是失败和成功的机率共存,能不能脱离危险我们也不能下这个保证,即使脱离危险了后续也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嗯,我明白。”依念伸手抹了把滑至面颊的泪水,她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哭的时候,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再凶险自己都要挺过去。

    “大夫,我三姨父是驻西藏、青海的军人,我三姨和三姨父结婚快十年了才有这一个孩子,你们可千万救活她呀,让我给你们磕头都行。”依来的眼泪可比依念来的快。

    “哎,你可别介。”女医生握了握依来的手。

    两个女军人对视了一眼,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流转其间:“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黄主任,血常规出来了。”护士攥着化验单匆匆跑了进来。

    “给我。”女医生接过来扫了一眼:“白细胞这么高,血小板已经很低了,还有这两项数值都这么大。去血库取200毫升B型血,这孩子是B型的。”

    “还要输血呀,这么严重?”依来睁大了眼看向大夫。

    “非常严重,说明靠她自身的造血能力已经无法与侵入血液里的细菌相抗衡了,细菌会在血液里大量繁殖,得需要借助外来的新鲜血液帮助清除血液中的毒素,我这么说你们能明白吗。”

    “哦,明白、明白了。”

    “黄主任,血库说没有B型血了,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搞运动,哪还有人献血啊。”

    “这不胡闹吗,人命关天的。”女医生无奈地转过头:“抽孩子妈妈的吧,我本来不想抽她的,她现在本来就心力交瘁,还得照顾孩子呢,抽完血都没法休息。”

    护士将依念的血抽了出来,深红色的液体缓缓进入针管,“停,她的血颜色有点深啊,你有心脏病吗?”

    依念一愣:“没有啊。”

    “那有风湿病吗?”

    “以前没有,怀孕的时候都做过详细检查的。

    但是有孩子之后,尤其是这半个多月,这孩子的尿泼大,半夜醒来褥子都是湿的,我怕炕凉拔着她就把她放我肚子上,最近就觉得腰和胯骨疼。”

    “这可麻烦了,验一下吧,要是风湿是不能给孩子输的。”女医生又看向依来:“你是患儿的表姐是吧。”

    “对。”依来忙伸出胳膊:“大夫,你抽我的吧,我年轻力壮。”

    “你的也得抽,但血型不一定匹配,得一起送去验一下,连肝功、肾功一起验了,哪项不合格都不能给孩子输,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不过大夫,我们厂前些天刚做完体检,挺全的,这几项我都合格。”

    “那行,现在就看你的血型匹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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