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

    二人迈入店内,打量着琳琅满目的货架,周围的妇人小姐络绎不绝,店内弥漫着阵阵幽香。宛华轻轻嗅了嗅,这种香气很特别,自己及笄后,谢述带回来许多,数不清的盒子堆在案子上,可如今的这种香味,自己从未闻过。

    “宛华,你看!”郡主欣喜地拿着一红缎彩蝶的锦盒,那锦盒上的彩蝶盈绕百花振翅而飞,栩栩如生。

    “盒子便这样精美,更别说里面的胭脂了!”敏安郡主惊叹这一小小店铺竟有如此别致的物件儿。

    宛华拿起一旁的檀香木盒,正欲查看盒内的胭脂色,却被一阵清脆的嗓音打断:“姑娘真是好眼光,这胭脂是用春日的桃花,夏日的荷蕊所做。”

    来人头戴玲珑紫晶步摇,一身粉衣显得娇俏,眉间暗藏高傲。

    “小女子我正是这人面桃花的掌柜,二位所看中的,皆为我店精心制作。”

    那女子优雅施礼,一副大家小姐的做派,没有半分市井气,实在和店铺掌柜的身份联系不起来。

    “不知掌柜如何称呼?”敏安郡主察觉出这人并非善茬,替宛华挡下来人投向的目光。

    “小女子姓林,单名一个虞字。”林虞并不为眼前人的举动气愤,反而更添从容。

    敏安郡主礼貌的回应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锦盒,拉起宛华就走。

    “不知二位觉得我店的胭脂可合心意?”林虞快一步上前拦住二人的去路。

    “胭脂很好,不过今日我二人有事,下次再捧场!”敏安不耐烦的回应着面前这个不讨喜的家伙。

    林虞望了望敏安身后未施粉黛的宛华:“姑娘觉得呢?”

    宛华不想与之纠缠,直接把话说开:“我与林掌柜初次相逢,不知你为何如此?”

    “……”林虞被堵得说不出来,没想到宛华直接挑明,只得讪讪一笑:“姑娘倒是说笑了,不过是想看看姑娘对本店是否满意!”

    “不满意。”宛华无趣的打量了一眼铺子:“东西是好的,铺子装潢也不错,不过……人不怎么样。”

    说罢,不等来人反应,拉着敏安登上马车,快速离去。

    只剩林虞一人愣愣的盯着门口。

    “宛华!!你……你太厉害了!!”敏安郡主激动的拉着宛华的胳膊。

    宛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咋动作这般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你拉上马车了!”

    宛华眸中笑意盈盈:“是同璟和学的。”

    “璟和?????”敏安脑海中浮现出璟和谦谦君子的样子,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

    “在乡下时,我脚扭伤了,他送我去村里的老伯家敷药,怕老伯不收钱,于是丢下钱,抱着我跑到推车上,自己拉着推车就走。比我快多了!”

    想起那时的经历,宛华忍不住发笑。那时二人虽没有翟衣华服,一身粗布倒也舒适松快,行在乡间土路,不怕尘土飞扬,不惧晨露濡湿。

    \"啧啧啧!\"敏安郡主激动的一拍手:“太般配了!”

    回到府内,敏安郡主将此事讲给王彦听,王彦拿笔涂画着:“你呀你呀!就知道八卦一些有的没的!我派人去查查那林虞,幸好那女子没认出你是郡主,查起来不会太难。”

    敏安此事才恍然大悟:“对呀!无缘无故的针对宛华!”

    王彦无奈地摇摇头,自己的这位郡主夫人,虽为皇室亲族,可心思单纯,不过这样也好,一辈子快快乐乐,没心没肺。

    两日后,王彦收到派遣侍卫的信,看着上面的内容,王彦眉头皱了皱,转身交给一旁的璟和。

    璟和仔细地看着,若有所思地吐出两个字:\"幽州?\"

    “对,那女子是幽州林氏的嫡三女——林虞,林氏一族是商贾大族,怎么会跑到这里开这么一个小店?”王彦被这件事弄得迷惑。

    “林氏……我把宛华唤来,或许她知道一些。”

    不一会儿,宛华赶了过来,迈进书房,只见座上二人眉头紧锁的盯着一封信。

    “璟和,有什么事吗?”

    “宛华,你可去过幽州?”

    宛华摇摇头:“没有……我、我没离开过长安,除了去过盛京。”

    “你还记得两日前的胭脂铺子老板林虞吗?我们觉得此人怕是有什么牵扯,于你不利。探查一番才发现此人是幽州林氏一族的女子。”璟和轻轻拉过宛华,让其坐在自己身旁。

    突然!一道白光从宛华脑中闪过,眼眸惊诧而迷茫的盯着前方。

    璟和见此,急忙追问:“宛华,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幽州二字将宛华拉回了自己及笄的那天,还记得那日的天气很暖和,院子里自己种的鸢尾也长出了花苞。

    “谢述!大人!你今日早些回来!”宛华兴奋的扒着窗沿儿,一头乌发如瀑倾泻而下。

    刚刚迈出院子门槛的谢述,被这丫头的一声喊叫吓了一跳,回头的时候又见一散发女鬼趴在窗户那儿,心又突突的蹦跶了几下,谢述忍住心中怒火,扯出一个假笑,随即不做停留,转身而去。

    那一日宛华披散着头发,一会儿跑到院中浇花,一会儿抱着新送来的衣裙蹦蹦跳跳的进屋。

    今日就要及笄了,自己要等着谢述回来,等他为自己挽发。簪子前几日谢述就命人做好了,是他画的图样,自己很喜欢。谢述还给这支簪子起了个不好记的名字,叫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八宝簪。

    到了晚间,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宛华急忙迎上前:“大人!你可回来了!”

    谢述看着眼前人,身上的疲惫松懈了许多,眸中荡漾起几分笑意,却仍旧嘴硬:“怎么?就这般高兴?不过是及笄而已,长大了有什么好?”

    “长大成人多好啊!”宛华不满的反驳道。

    谢述说自己太累,先回屋沐浴,让宛华自己先把衣服换上,自己过会儿便为她挽发加簪。

    “大人真是拖拉……”宛华不满的的嘟囔着,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呵,小丫头懂什么?”谢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脱下腰封,自己总不能浑身脏兮兮的给她挽发吧,总得体面些。

    谢述沐浴好后,拿出衣柜里的一件梅花纹纱袍,站在铜镜前理了理衣襟,勾了勾唇,几分落寞:“姿色不比当年啊!”

    换好衣服的宛华,坐在谢述门前,听到谢述的话语,撇了撇嘴,心道大人怎么还顾影自怜上了,这么晚了还不出来!

    正想着,门吱的一声,被人从内推开。

    眼前的男子一袭紫袍,眉眼疏朗,长身玉立,一双被月光浸染过的眼眸漫不经心的望向蹲在地上的宛华。

    “大人?”宛华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花眼:“您这么好看?”

    谢述嘴角难掩笑意:“发簪呢?”

    宛华反应过来,从袖中拿出雕花木盒。

    谢述牵着宛华,二人无言,走到廊下,亭廊内已命人摆好了酒菜,还置了一张梨花木的矮榻,上面铺了一张白狐裘。

    谢述坐在榻上,拉过宛华,让她坐在自己身侧,背对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穿过如墨的长发,谢述耐心地拿起木梳,轻柔地梳着。

    月明星稀,周围静谧,二人能够清晰的听到彼此呼吸声,似远似近,沉默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氤氲开来。

    良久,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了。”

    宛华转过身,望向铜镜,不敢抬头迎上谢述的目光。

    看着宛华长发挽起的样子,谢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把自己与她分割开。是岁月、是往事……谢述嘲讽自己什么时候这般在乎,真是自找苦吃。

    宛华沉默地望着镜中身后之人复杂的神色,终是鼓足勇气,轻轻对上其深邃的双眸,似若释然“谢述……”

    谢述听到宛华唤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来,正欲回应,彼此目光相撞,心中乱了几拍,谢述阖眼稳了稳神,再次睁开时,眸中的情意荡然无存。

    “怎么?嫌我的手艺不好?”谢述故作无赖模样,“宛华这可是诬陷啊!”

    宛华见此愣了愣,低头难掩失落,“……”

    “好了,时候不早了,回屋睡觉吧!”

    谢述起身,正欲离去,指尖却被宛华紧紧攥着,顿了顿,终是没有挣开。

    “谢述,你能不能同我讲讲你的过去?”宛华试探的询问,她想更加了解他,自己这般欢喜能够及笄,是因为自己终于能和他的差距小一些,自己成年了!

    “过去?”谢述低着头望着地板,神色不明“宛华要是知道了……”转过头一脸阴鸷的盯着宛华,“会恨死我……”

    “……”宛华轻轻松开紧握的手,她意识到了什么。

    谢述看出了宛华的恐惧,冷冷的哼了一声。

    “呵,我像一条狗一样被人捡回来,养成了一匹会吃人的狼,宛华,为了我的目的,我会不择手段,甚至……”谢述诡异发笑:“哈哈哈,甚至连我的恩人都能出卖……”

    “恩人?”

    谢述坐回宛华身边,周遭的气息冷冽。

    “是她把我捡回来的,幽州的歌姬,公仪家二爷的夫人。”嘲讽一笑,他记得那个寒冬,也记得那个温暖过自己的姐姐。

    “所以……”谢述逼近宛华,一双黝黑的眸子似是野狼猎食,紧紧盯着宛华,“我不是什么好人。”

    宛华心尖微颤,彼时的她还太小,不懂得自己对谢述的感情有几分,只是想长长久久的同他在一块儿。

    未等谢述反应过来,那娇弱的身影已揽过他的肩膀,坚定的迎了上来,他也不知道小丫头哪儿来的力气,一再收紧手臂,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样,

    谢述心想,还好,这个角度她什么都看不见,见不到自己的情绪翻涌,见不到自己对此刻的贪念。他低下了头,胸膛微微起伏着。

    宛华想那次的拥抱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当她听到谢述的言语,是害怕的,可那一刻自己所做的决定是——生死相依。

    谢述贪恋着宛华身上的芷兰香,让人安宁,可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愚蠢,她只是棋子,拿来换取密诏的棋子,危急时刻自己保命的棋子,和她的感情,本就不应该存在。

    宛华被谢述一把推开,他冷冷的丢下一句没有下次,便离去,只余宛华一人枯坐在亭廊。

    自此宛华发现谢述不再如以往那般同自己拌嘴、生气,脸上始终挂着笑,可那笑似是浮在面具之上,让宛华看不到真切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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