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谢述回到府上时，已然天黑。念生说安如风来过，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了问大人是否在。念生说大人有事出去了，那安如风便走了。

    谢述不以为意，那个人是宫里派来的爪牙，自己无需与他结怨，倘若有一天公仪淮倒台，此人于自己还是有些用处的。

    深夜，整个王府陷入了寂静，除了兵卫巡逻铠甲发出的沉闷撞击声，再无其他。

    谢述书房的油灯还亮着，念生对此已经习以平常。端来茶饮和几味糕点，她是知道谢述的喜好的，谢述喜食甜糕，自己让厨房时时备着几份。

    “大人，用些茶吧！”

    谢述接过茶碗，轻抿一口，这花茶的清香果真提神，随手从盘子里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栗子的香味在口中散开，谢述放下糕点，未语，继续审批着大小事务。

    过了许久，打更人再次敲响更锣，谢述才停笔，准备洗漱沐浴。浴室内的热气熏得谢述头昏脑胀，稍微擦拭了一下，谢述便着好寝衣迈出。

    “今日的糕点太过甜腻，以后不要做这栗子饼。”说罢，谢述掀起丝被，躺了下去，舒缓着一日的劳累。

    念生点头，说自己以后不让厨房再做这饼子，随后放下帷帐退了出来。察觉出谢述今日心情不佳，念生并未将那栗子饼放在心上，以后还是换成云片糕罢。

    此刻的谢述躺在床上，脑海里回忆着在阁楼中与那一身尘土气的穷酸书生会面的场景。谢述努力将自己的思绪放回两人谈话上来，可还是忍不住去探究那人怀中熟悉的紫色物件儿。

    如果自己没记错得话，那是宛华随身带着的护身符，是从庆微山上的寺庙里求来的。

    没错！自己不会记错！就是那个护身符！是她第一次央求自己陪她出去踏青时所求，当时她非要求两个，说是要上天也保佑保佑谢述。自己从不信这些，便没要。

    呵！看来这丫头在那个书生那儿。

    谢述讽刺一笑，爱在哪儿在哪儿，自己烦闷什么。思及此，拽过一旁的被子重新盖好 ，打算安稳睡去，闭上眼睛的一瞬，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意味。

    与此同时，璟和刚刚到达谢述所说的地方，此地偏远，随说也是在长安城的周遭，可是荒凉的很。行了许久也未见人烟，只有几处断壁残垣。

    青玉会在这儿吗？璟和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自己必须早点找到青玉，苍流怕是挺不过这几日了。

    待璟和行到一处茅草屋，只见一乞丐守在门前，璟和上前询问其是否见过一女子。

    乞丐露出满嘴的黄牙，痴痴地傻笑着，说罢便一瘸一拐的打开门，指着里面说：“在里面呢！”

    只见里面光线昏沉，一个人影瘫坐在角落，聊无声息。

    “！！”璟和急忙上前，看清那人面容，正是自己苦寻多日的青玉，可那人却如行尸傀儡，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不予璟和的动作丝毫反应。

    “青玉！！你怎么了？我是璟和！苍流还有棠儿都在等你！”璟和见此急唤她的名字，想让面前人的意识能够回来。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嘿嘿，她脑子坏了！嘿嘿！”门前的乞丐傻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头。

    璟和悲恸，昔日友人再见，却是如此。苍流、青玉，一个是忠于恩义的学生，一个是清廉之臣的女儿，明明有更好的人生，更平坦的路途。可他们所遭受的至亲枉死、骨肉分离到如今的身残形消！！

    天理何在！！公理无存！！

    璟和曾想着自己能够置身事外，那些蝇营狗苟、那些明争暗斗，只要自己寻得一处桃源，便也能够多得一份安稳。而如今，怕是无处是桃源，更无处可安稳。

    璟和带回青玉，将她放在苍流身旁，苍流凭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握住了自己所爱之人的手。在苍流离开人世的第三天，青玉也随他而去。

    璟和将他们安葬在长安城外的猎狼山上，那儿是周围最高的峰，他们会看着那些魑魅魍魉如何败落。

    临行时，周大夫担忧的问璟和：“你不是都走了吗？如今再回来、、、、、”

    “多谢您这些日子来对吾友顾怜”璟和俯身行礼，“曾经我也以为天下安定，百姓生活安稳，朝中争斗，闭着眼不去看便好了。可是、、、、国贼当道，此时的太平又怎不是狂风骤雨来临时的寂静。许大人的冤案要翻，苍流青玉的债要还。我愿倾之所有以赴。”

    周大夫望着那如矗立在悬崖上之松柏的男子，欣慰的笑了笑，道了一句倾佩与珍重。

    宛华像往常一样在学堂授课，临近开课，还不见大牛二牛的身影，这两个孩子虽然贪玩，却是肯下功夫学的，自宛华授课以来从未逃课，宛华放心不下。让学堂里大点儿的孩子先带着抄写诗文，自己去大牛二牛家看看。

    行至半路，宛华看到大牛爹正背着一筐青草，急忙跑上去。

    “大伯！大牛二牛可是有事耽误了？怎么今日没来学堂啊？”

    大牛爹抬头发现是学堂里的女夫子，立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夫子，真是不好意思啊，大牛二牛随着他娘去镇上看他姑姑去了，昨日想着给您说一声，但是家里活儿太多，就我自己和一头牛，一时忙忘了。”

    “吓死我了！没事没事！”宛华长出了一口气，自己还以为这俩孩子半道儿丢了。

    就在这时道路的尽头传来一声喊声。

    “夫子！！我们回来了！！！”

    原来是大牛二牛俩人小跑着，身上背着那个有些破旧的蓝色布包。俩人身后的妇人，气喘吁吁的训道：“两个小犊子！！！跑慢点儿！！耽误不了你们！！”

    大牛壮实，第一个跑到宛华跟前儿，笑着说自己坐着大马回来的，就怕自己误了课堂。二牛也挤到大牛一旁，争抢着说：“是啊是啊！那马可高可壮了！”

    “马？”宛华一脸不解。

    大牛娘一脸喜气的赶上来说：“碰上好心人了，要不可不能这么快回来。”

    而远处，一人一马缓缓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