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生活三十年，
    直到大厦崩塌，
    一万匹脱缰的马，
    在他脑海中奔跑。”
    老王面馆外面的街边有人在声嘶力竭的弹唱，周围驻足围观了不少人。
    唱得不错，弹的也不错，情感饱满，高成坐在门口附近的座位上朝向外面，vip免费听歌位。
    “这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王佳佳站到他面前，笑嘻嘻的问。
    “来碗炒粉。” 高成看着外面的弹唱表演，随意说。
    “好嘞~” 王佳佳应了声，向后厨大喊一声，“爸！来碗炒粉！”
    喊完后就坐在他旁边，并排看着外面，“真帅啊，我也想学吉他。”
    “想学啊？” 高成问。
    “怎么，你会啊？” 王佳佳转头询问。
    “不会。” 高成摇摇头，“你想学我可以送你。”
    王佳佳翻了翻她那双清澈的白眼，切了一声，“再说吧，我还没决定呢。”
    “学吧，人总得学点什么才艺去增添生活情趣，不能光疲于生活。” 高成撑着腮，闷闷的说。
    “所以你的建议是应该学咯？” 王佳佳眯起眼问。
    高成微微转头看她，眯起的好看杏眼下有两条浓浓的卧蚕，清明而动人。
    “你眼袋有些重。”
    “放你的屁，这是卧蚕！” 王佳佳揉了揉自己的卧蚕，然后恼怒的捶着他的肩。
    高成坐着不动让她捶，“学吧，人生不该只有生活和劳累，而是至少应该学一门乐器，治愈自己，也治愈别人。”
    “那你送我。” 王佳佳停止手上的暴力，理所应当的说。
    高成看着外面那个流浪歌手的左手指尖，轻盈灵活的转换吉他和弦，
    “你可要想好了，学吉他，你的手会很痛苦，指尖会磨出一层厚厚的茧子，而且吉他也不简单，别三分钟热度学不下去丢在那吃灰。”
    “你怎么知道的？” 王佳佳问。
    高成捂了捂肋部，她刚刚的王八拳让自己肋骨有点不舒服，没好气说，“这是常识，只要是需要按弦的都会。”
    “再苦能有上学苦？再难能有学习难？” 王佳佳疑问。
    “唔……那倒没有。” 高成想了想回答。
    “那不就得了，送我吧。” 王佳佳又理所当然的向他索取道。
    高成嗯了一声，官伟把炒粉端了上来，还加了个蛋。
    高成惊讶的看着他，刚刚居然没发现他在这，开口好奇问。“你又来了？”
    官伟挠挠头，不好意思的憨厚一笑，“反正我也没事，就来帮忙了。”
    高成呵呵一笑，转头吃粉，“给我打碗汤来，想噎死我啊？”
    “我去。” 王佳佳自告奋勇的起身，给他倒了杯开水。
    这是作为他送自己吉他的奖励。
    “你去丈母娘家，连晚饭也没吃饱？” 王佳佳放下水后问。
    高成差点一口把粉吃进气管，严厉道，“别瞎说啊，什么丈母娘，哪来的丈母娘。”
    “彩云家不是你丈母娘家吗？”
    “是个屁。” 高成啐道。
    “那你去了不尴尬吗？以什么身份去的，同学？还是朋友？” 王佳佳撑着下巴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八卦之魂。
    “不知道。” 高成吃着粉没好气说，他不想回答她的无聊问题。
    “说说嘛~不是彩礼没谈妥吧，又或者是他们瞧不上你这个穷小子？” 王佳佳摇着他的胳膊撒娇的说。
    高成被她摇的粉都喂不到嘴里，点点头叹了口气说，“别提了，我上门屁股都没坐热乎就被他爸妈赶出来了，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来之前也不撒尿照照自己。”
    “然后呢？” 王佳佳期待的问。
    “然后我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我以后要让他们刮目相看，说完就摔上门走了。” 高成绘声绘色的说着。
    王佳佳微微一笑，“你搁这演绎斗破苍穹呢？”
    “你看过啊？”
    王佳佳翻翻白眼，哼了哼，“不说算了，我还不想知道呢。”
    高成吃完盘中的粉，喝了口白开水，“走了，回去休息。”
    “别忘了我的吉他！” 王佳佳冲着他大喊。
    高成挥了挥手。
    回家前买了一点水果，医生说要多吃水果补充维生素，本来他是没有吃水果的习惯的，为此只能强行让自己喜欢吃。
    拎着水果，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向上爬楼梯。
    老旧小区的声控灯并不灵敏，总是要用力跺脚，发出巨大响声才能亮起来。
    楼道墙壁贴满了各色小广告，开锁贷款重金求子，应有尽有，也没人清理。
    也不知道许彩云是怎么想的，要住到这种地方。
    虽然他爬了很多年的六楼，但最近实在有些虚弱，到了顶楼开始喘起气了。
    走到楼道拐角，他习惯性的掏出钥匙。
    用力的跺跺脚，六楼的声控灯亮起，投射出一个阴影。
    高成疑惑的抬头看，是自己的父亲，高建才。
    他低着头倚在楼梯栏杆上，听到动静后转头看向高成。
    高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走上去，掏出钥匙开门。
    进门后他并没有关上，而是去洗了个苹果，坐在沙发上。
    高建才进门，站在客厅打量着周围，蹲下摸了摸路过的小强。
    “有事？” 高成啃着苹果问。
    他不再像第一次见他情绪激动，他现在的内心平静，毫无波澜，就像吃饭呼吸一样平常。
    高建才走到沙发上坐下，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微微跛着脚，右脚似乎有些问题。
    “就买了两个苹果，不会介意吧？” 高成举了举手上啃着的苹果，说道。
    高建才笑着摇摇头。
    高成记忆中他黑色茂密的头发已然不在，取而代之的花白稀疏的短发，脸上的皱纹密布，看上去比同龄人沧桑许多。
    “你变了很多。” 高建才看着自己的儿子说。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听上去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虚弱。
    高成耸耸肩，“人不会总是一成不变的，除了你，一直是个混蛋，这一点还是挺佩服你的。”
    高建才垂下眼帘点点头，枯瘦的脸上没有表情。
    “说吧，有啥事。” 高成看他的神色，心里有过一丝同情，却还是不耐烦的开口说。
    “没啥，就是来看看你。” 高建才摇头说。
    “哦？良心发现了？” 高成笑着说，“还是说人之将死，其心也善，临死前来看看我？”
    “不是。” 高建才继续摇头，“我最近要出趟远门，有可能回不来了，所以……来见见你。”
    高成挑挑眉问，“回不来什么意思？会死啊？”
    高建才摇头，“不是。”
    “那太可惜了。” 高成啧了一声，感叹着。
    高建才脸上没有表情，他抿着嘴，眼帘低垂，不知高成的这番话对他而言，内心是什么感觉。
    见他沉默着，高成问，“你还有什么事么？”
    “有空的话去老家宅子里看看，那里有我留给你的东西。” 高建才开口说。
    高成吃完苹果，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你尽量还是不要离许涛他们家太近了，你应该要有自己的人生。” 高建才顿了顿，继续开口说，“去一个美丽的、舒适的、友好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许叔不是你的好兄弟吗？怎么回事？他要是靠不住，谁能靠住？你啊？” 高成讽刺着他说。
    高建才对他的讽刺没有反应，只是继续说，“这个城市给你带来了太多的苦难和折磨，上大学后远离这里吧。”
    “确定是这个城市，而不是你吗？” 高成歪着头问。
    高建才苦笑一声，“就听一次吧。”
    “你说我就要听啊？你谁啊？” 高成切了一声。
    高建才长叹口气，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就算他再怎么混蛋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更何况现在自己心中的仇恨已经消散了不少，看他这副可怜样子，高成也心有不忍。
    于是他缓了缓语气，说道。“行了，你走吧，以后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高建才沉默着，他看着高成，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最后缓缓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出屋子。
    高成瘫坐在沙发上，耳中传来防盗门关合的声响，让他心中惆怅不已。
    他的内心好像也随着防盗门的关合而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