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淮之表情有些僵硬，低头，一双手伸了过来。
“你好，林先生，我是姜晚。”
赵淮之定定地看她，她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姜晚对他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赵淮之心里堵得慌。
“知衍，你发什么呆啊，姜小姐跟你打招呼呢。”
许凛拍了拍他手臂。
“你好，姜小姐。”
赵淮之伸出手握住姜晚的手。
那双曾今与他十指紧扣的手，如今只能浅握即止。
他眼底掠过一丝沉痛。
打了个招呼，姜晚就坐回到座位上，收回眼神。
当初的分手是赵淮之提的，她尊重他的选择。
如今他身边已有了未婚妻，生活步入正轨，她不想过多纠缠。
这段时间她回想了很多事。
林家人刚找到他时，他的身份尚未公布，那段时间明明他有很多机会向他的家人公开她的身份，可他却犹豫不决。
如果当初他能勇敢一点，或许两人就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看错了他。
她在他心里没有那么重要。
同样，他于她而言，也是如此。
两人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不够爱的人。
走不下去，很正常。
蒋寻余光瞥了眼姜晚，她神色淡淡。
姜晚的反应令他有些意外。
“什么时候结婚？”
蒋寻拿起面纸擦擦手，问眼前两人。
许凛幸福地笑笑：“明年开春吧。”
“到时候，蒋二哥记得带女朋友来参加啊，我会给你发喜帖的。”
“你们慢慢吃，就不打扰你们了。”
蒋寻：“行。”
姜晚回她一个礼貌的微笑。
许凛牵着赵淮之的手走到里间的包厢内。
姜晚安静地与蒋寻对坐在餐桌前，慢悠悠地用着餐。
“想开了，放下了？”他开口。
姜晚没应，换了个话题：“你跟我妈说了什么？”
蒋寻拿眼看她，她明显不愿意再提起之前的事。
他没继续那个话题。
“说你是我女朋友。”
“......”
姜晚踢他一脚，“你别乱说，到时候会给你惹上麻烦的。”
当年姜家破产，她的养父支付不起巨额债务，跳楼自杀。
如今那些追债的人还经常跑去姜家老家，若是被他们知道她与蒋家扯上关系，怕的会给他带来麻烦。
“我不怕麻烦。”
“可我怕啊。”
平日里她总是搬家就是害怕被那些人给知道家庭地址。
今年都已搬了三次家，就连姜母都不知她住哪里。
她看了一眼蒋寻的左手。
手腕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姜晚是真的怕，怕他再因她受到伤害。
“姜家人无非需要的就是钱，晚晚，你真的没有什么义务去帮他们还那几百万的债务。”
“你又不真的姓姜。你姓杨，不是么。”
他话一出，姜晚如挨雷劈，背脊涌上一股凉意。
你姓杨，不是么....
姓杨....
姓杨…
蒋寻的话回荡在她耳畔。
叮咚一声。
刀叉从手中掉落，砸在她的裙子上。
“晚晚，你怎么了？”
她手抖着，拿起刀叉。
蒋寻马上发觉出她的不对劲，上前坐到她身前，让她靠着自己，抓着她的手。
“没事---”
她摇了摇头，单手撑着太阳穴。
头隐隐作痛。
他的一句话，姜晚内心深处暗藏的秘密与记忆，瞬间破土而出。
她甩了甩脑袋。
蒋寻给她倒了一杯水。
姜晚揉揉眉心，将那一杯水全部喝完，勉强地冲蒋寻笑道：““没事，你别担心，就是突然头疼得很。”
“真没事？”
“嗯。”
蒋寻见两人吃得差不多了，说：“走吧，我载你回去休息。”
“好。”
姜晚只是在那一瞬间记起了一些事。
方才蒋寻说的话有误。
其实她不姓姜，也不姓杨。
她只记得，当年她拼了命地从那个小山村逃了出来，踏上火车，一路向北。
真正的姓氏是什么，她自己都忘了。
*
蒋寻没有直接带她回家，而是去了一家药材店。
他让姜晚在车里等他，他进去买点东西。
姜晚乖乖等他。
当他拎着一大包东西出来的时候，姜晚傻眼。
她一打开袋子，一股浓郁的味道袭来，她眉头皱了皱，“这啥呀，买那么多？”
“都是给你补身体用的，人参枸杞，这些都用来泡水喝。”
“等下回家给你分出来。”
“你真当我是玻璃娃娃？”姜晚好笑道。
“难道不是？”
“......”
行，玻璃就玻璃。
她认。
蒋寻又去了一家超市，买了一些菜。
姜晚与他都是在南方长大的，饮食方面比较清淡，两人都吃不习惯吃辣。
总是点外卖对身体没好处，他打算今天晚上亲自下厨。
下午四点多，两人提着一堆东西回到出租屋。
蒋寻还从后车箱里取了一件东西给姜晚。
姜晚打开那个小盒子一看，里面装着一个新手机，手机外壳是叮当猫。
“这....”
“你上次那个手机太重了，躺床上玩的时候容易砸到脸，给你换了个新的。打开试试。”
姜晚手里拿着新手机，欲言又止。
“不钟意这个型号？那我明天再给你换。”
姜晚觉得两人还不是男女朋友，他就这般对她，有些别扭：“我们的关系还没确定，你这样对我，是不是不太好。”
蒋寻以为姜晚是不喜欢这手机型号，才不开心。
没想到她竟这样说。
他接过手机，开机，将自己的微信以及电话号码通通留在备忘录里。
然后，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双明眸，说：“姜晚，如果你想谈一段恋爱，在确定关系之前，永远都不要拒绝一个男人给你送东西。”
“知道吗？”
姜晚与他对视。
蒋寻那双眼黑玉般的眼睛，清亮明净。
他的话一下就撞进她的心。
姜晚觉得他不像是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的样子。
说起大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她都无从反驳。
姜晚摸了摸鼻子，接过手机，哦了一声。
她坐在沙发上，将新手机打开，将手机卡取出，安在旧手机上。
蒋寻在一旁，解开衬衫袖口，蹲在地上，帮她收拾杂物，一件件分类。
姜晚刚搬到这处没几天，地上的东西堆叠如山。
昨天睡得晚，今天白天玩得很累。
姜晚困得很，她强打着精神，玩了会新手机，随后无聊的抬眼，注视着蒋寻。
他脱下西装外套，袖管挽起，露出一节手臂。
电风扇已用了好几年，质量不好，边吹边吱吱响，吹起他额前碎发。
她就那么看了他好一会。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女人呢...
姜晚又开始胡思乱想。
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就赖在沙发上，半眯着眸子。
蒋寻见状，走过去，摸摸她的脸，指了指卧室的门，“去睡一觉，我来做饭，等下饭好了喊你起来吃。”
姜晚扭扭酸胀的脖颈，迷糊着眼说：“好。”
卧室的门合上。
蒋寻打扫完卫生后，将那些人参枸杞全部分成一小份，分类装好。
之后清理她的冰箱。
刚系好围裙准备下厨，一通来电，打乱他所有的计划。
*
一个钟后，姜晚睡一觉起来。
走出房门，却发现屋子内空无一人。
桌上摆放着几盘菜。
鱼香肉丝，酒酿丸子，豆腐鱼汤。
“蒋寻？”
走到厨房，发现没有他的身影。
她坐回到桌上，打开微信就发现他给她发了一句话：
【家里有事，就先回去了。做好饭菜了，醒来后如果菜凉了就记得热一热】
【每天去上班的时候，记得保温杯里放些人参与枸。】
【周四跟沈佳南请个假，带你去看医生，切记不要忘了】
他还特意在‘看医生’三个字后加了两个感叹号。
姜晚划拉着手机屏幕。
眼眶湿湿。
*
帝都，二环。
四合院内。
院子的大门敞开，门口掉落一地的海棠花早已被清扫干净，庭院中的杂草与花圃打理得整洁干净，篱笆墙上染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院内不停传来交谈声。
围墙之下，脚步声涌动。
蒋寻打开门，走入。
抬眼便看见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手持黑白子，围着棋桌细语。
他恭敬地喊了声：“爸，爷爷，我回来了。”
眼前的棋桌前的两人下意识回眸。
蒋老爷子：“回来了..”
他朝蒋寻招手，“来，陪爷爷下棋。”
蒋老爷子久经商场，一手将蒋家带到了今日的地位，平日都是不苟言笑。
见到蒋寻时，却面露笑意。
蒋父让出座位。
蒋寻与父亲相视一笑，随后坐在蒋老爷子身边。
“你父亲每回与我下棋，每次都步步紧逼，但每次都会输了全局。”
“你可知是为什么？”
蒋老爷子日常拷问自家孙子。
话里带了些别的意味。
蒋寻指尖夹起一枚白子，注视着棋局，听见眼前人的询问，思忖片刻，堪堪抬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放在棋局中，也是一样的。”
一白子落下。
蒋寻还是选择攻。
明显的败局，为何还要攻。
蒋父在一旁，略感意外，但未出声。
蒋老爷子眼里闪过诧色，片刻后笑意愈深。
“懂还刻意为之，阿寻，这可不像你。”
他这个孙子虽然十七岁才回到他们身边，但是过往的经历塑造了他沉静的性格。
难得他有如此激进的一面。
蒋老爷子有些意外。
“爷爷，很多时候前进一步，或许就能胜利，虽然几率渺茫，但万一成功了呢。”
他声音低沉，暗藏着自己的心思。
假借棋局，他想表明自己的态度。
蒋老爷子眉心动了动，唇角的笑意淡了下去。
蒋寻平静地注视着眼前人。
片刻后蒋老爷子突然笑了起来，手一申，蒋父赶忙去扶。
“得了，算平局。”
"来吃饭吧。"
蒋寻应声，忙跟在后面，朝里走去。
几道身影穿过长廊与庭院。
前方厨房里几人相谈正欢，看见来人，纷纷出声。
“爷爷，伯父，寻哥，饭菜准备好了。”
"是啊，快来，诶，阿寻，你回来得正好，妈妈今天喊了意意来吃饭。"
蒋寻抬眼望去，温意就站在餐桌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