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永诚

    “是,将军,”

    永诚紧跟着苏禹,大步流星的迈进大厅,大厅内却空无一人。

    二人对视一眼,永诚也在此时猛然想到:“将军,以往的这个时辰,墨宰相都会去内院下棋……”

    “哼,他倒真有闲情逸致!”

    苏禹近来愈发的瞧不上墨辰,旁人自大,是因为人家有本事,他可倒好,自大且心里头没个谱儿!若非不得不信墨辰这一回,他早该翻脸了!

    “走,与本将去内院看看。”

    苏禹踏进内院,瞧见墨辰的确在下棋,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道:“墨宰相啊,你且瞧瞧,永诚抓到的活物,是不是你所描述的碧血金蟾!”

    说罢,苏禹推着永诚上前,墨辰这才抬眼,先是一怔,随即接过那对活物,问:“这是从哪来的?”

    “荒山上抓的,”

    永诚低眉顺目的答:“近来,永诚做完活计,都会去周围的荒山碰运气,今晚,在南山瞧见这两只活物,越瞧越像皇榜上写的碧血金蟾,永诚这才将活物抓过来,交由墨宰相辨个真假!”

    “南荒山?”墨辰手底下的人是轻易动不得的,但苏桃伤重,他还是派出百余名暗线,暗线至今未归,却被个毛头小子抢先寻到了碧血金蟾?一只尚且难寻,这小子竟还带回来两只?

    这小子,不简单啊……

    墨辰冷睨着永诚,目光审视,永诚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墨宰相,小人觉得活物从何而来也并不重要,能不能为姑娘去毒,才是眼下最紧要的。”

    “永诚说的对,”苏禹及时帮腔:“只要能医好本将的女儿,这东西打哪来的都不重要。”莫说是抓来的,就算是偷来的,他也能替永诚善后!

    “这东西是假的,苏桃用不得。”墨辰慢悠悠的道。

    闻言,苏禹长叹一声。

    心里有些失望,但他还是拍了拍永诚的肩膀,连说了两声“没事”。

    永诚听墨辰说东西是假的,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墨宰相,一定要用碧血金蟾吗,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取代它,姑娘身上的毒可不能在拖下去了!”

    “无妨,三日后,本相的人自会将碧血金蟾带回来。”墨辰一心要苏桃承他的恩,而并非是受别人的情。

    ……

    苏桃的毒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第十日晚,暗紫色的纹路爬上她雪白的脖颈,她蜷缩着身体,像弓起的虾米一样,人也已然出气多进气少了……

    苏禹这段时日都没休息好,他眼底一片乌青,眼球尽是红血丝,却紧紧攥着苏桃的手,不断安抚:“好孩子,莫要怕,爹陪着你呢,一直陪着你……”

    翠竹哭得不能自已,永诚则暗暗拽着衣袖,从心里骂了墨辰千百遍:怪不得主子说墨宰相看起来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实则却自私虚伪,阴险小气。

    血蟾明明就是碧血金蟾,墨宰相却硬说不是,那日,他若一口笃定自己抓的活物就是碧血金蟾,则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他无法,只得以姑娘身上的毒不能再拖为由,指望能唤回墨宰相的几分良知,然,墨宰相宁愿看着姑娘遭大罪,也铁了心的要等自己人回来。

    眼下,姑娘到了这般光景,墨宰相却连个人影都不见,姑娘若真有个万一,那他岂不是死定了?

    若早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他还不如先前保下姑娘!正懊恼着,一截雪白衣袖,拂过永诚的侧脸。

    墨辰端着一碗绿油油的东西,且不由分说的单手将苏禹拽了起来。

    苏禹才要破口大骂,却见墨辰捏着苏桃的下巴,将那碗绿得奇怪的东西尽数灌进苏桃嘴里,而后道:“苏将军,本相可不能白救了苏桃,待苏桃痊愈归家,永诚得代替她留在相府。”

    “啥?”苏禹满目愕然。

    眼瞧苏桃脖颈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四肢也从刚才的蜷缩,慢慢舒展开来,苏禹虽不懂医,最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墨宰相这碗东西能抑制小桃体内的毒,但小桃中毒日久,后续还需用心调养,避免留下病根儿。

    换言之,墨宰相还有用……

    这种情况,莫说墨宰相要永诚留下,就算让他留下,他也得留。

    苏禹不再瞧跪在地上的永诚:“墨宰相,你只要能保本将的女儿余毒尽清,开什么条件本将都一并应你!”

    “本相只要永诚,”

    墨辰语气极为坚决,倒引发了苏禹的无限遐想:墨宰相这断袖之癖,如今都不背着人了吗?

    苏禹略一思忖,道:“也罢,永诚生的俊秀,你想要予你便是!”

    永诚:“……”他自问伪装的很好,墨宰相为何要留他?还有,苏将军这话说的也有些奇怪……

    墨辰从宽大的广袖里取出提前拟好的药方,递给苏禹:“派你的人去按方买药,若想令嫒不留病根,就得保她每日浸泡一次药浴,浸足百日。”

    “好,”

    苏禹伸手接过,原想将药方交给眼前的永诚,转念一想,他还是多走几步,将药方交给院子里的永康。

    “你带上几个人,套马车去买药,有多少买多少,别给本将省钱!”

    ……

    苏桃再次醒转时,已是深夜。

    室内药气氤氲,她双臂搭在浴桶,觉得四肢百骸都往出噌噌冒凉气。

    转了转雾水蒙蒙的眼睛,她右侧是一张百花屏风,隔着屏风,她影影绰绰瞧见一个人,面如刀削,眉目低垂。

    苏桃往下沉了沉肩膀,道:“你怎么在这儿,翠竹呢?”

    “翠竹不懂医,留下也无用。”

    苏桃还想说点什么,下一秒,身体一轻,她仿佛被一股怪力拽出浴桶,紧接着,锦被包裹住她的身体,她被包的像蚕蛹一样,重重砸回了床上。

    “墨辰,你混蛋!”她骂。

    “本相不与病人一般见识。”

    白袍翻飞间,墨辰走了,苏桃挣扎良久,才从锦被中伸出四肢。

    苏桃深呼一口气,她才要唤翠竹进门,翠竹就疾步赶到了:“姑娘,墨宰相交待过让你早点睡。”

    “睡他个大头鬼,才睁眼睛就睡,真当本姑娘是猪吗!”苏桃从被子里爬起来,意识到自己未着寸缕,她又往被窝缩了缩:“翠竹,我都睡多久了?”

    “有十日了,”翠竹替她掖了掖被角:“姑娘昏迷的这几日,老将军瘦的眼窝都深了,所以啊,姑娘一定要听墨宰相的话,断不可再任性了。”

    “我已然够听话的了,是墨宰相趁我生病,戏耍于我,”苏桃撅着嘴,有些委屈。咕噜噜,肚子却在此时不争气的叫嚣起来:“翠竹,我饿了…”

    “居灶君早就温着人参粥了,姑娘且等着,翠竹这就去端来。”

    不多时,翠竹端着人参粥和几道清淡落胃的小菜返回,苏桃食欲大动,用了三碗粥才觉得垫了个底儿。

    最后,还是翠竹怕她积食,直接将东西给端走了。

    苏桃无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忽地坐起身,穿好衣裙,推开半扇窗透气。

    有什么东西划过,她没看清,但那东西背对的方向,却是后院里。

    苏桃小跑着去相府后院,竟与永诚撞了个正着:“永诚,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

    永诚挠了挠脑袋:“今晚月色好,我睡不着,就来后院看看月亮。”

    “看月亮?”

    苏桃望了望连星星都没有的夜色,将手搭在永诚的肩膀上。

    她个子小,略略踮着脚:“这么黑的天,哪来的月亮?你小子莫不是有心事吧,说出来,本姑娘开导开导你!”

    “没,没心事……”永诚弓了弓背,苏桃也无需再踮着脚。

    不知怎的,永诚突然耳尖爆红,说话也有些结巴:“姑…姑娘才醒,可有觉得…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你小子少打岔!”

    苏桃轻拍一下永诚的后脑勺,叹息一声,才道:“我师傅曾说,每个人都有秘密,我选择尊重你的秘密。”

    她背了手,话却不停:“永诚,但你也要明白一个道理,明白人生短短数十载,没必要自寻烦恼的道理。”

    永诚目送着那抹娇小身影,直至消失,他忽然想着,若自己最开始遇见的是姑娘,而并非主子,他的人生也许会不一样吧,主子行事,向来只重结果,而姑娘行事,似乎更重人情……

    翌日。

    永诚逮到机会,就于苏禹面前进言:“将军,姑娘昨晚药浴,墨宰相连翠竹姐姐都一并赶了出来,咱们姑娘年纪小,那墨宰相的岁数可不小了……”

    “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且一呆就是一个时辰两刻钟,此事若传扬出去,怕是会对姑娘的风评不好。”

    “不妨事,”苏禹低声:“你不了解墨宰相,他对女人没兴趣!”

    “什么?”永诚满脸不可置信。

    “咳咳……”

    苏禹尴尬的咳嗽两声,说话的声音也压得更低了:“听本将的没错,不用再担心姑娘,反倒是你,近来要多锻炼锻炼,尤其是腰,你腰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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