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添堵

    苏桃揉了揉发红的手背,蛮不服气的道:“我听我爹爹提及过,他当年领军打仗时,风餐露宿,能得空吃饭就不错了,哪还有你这么多穷讲究!”

    “这里是相府,不是战场!”

    墨辰无视于苏桃的存在,自顾自坐下,吃了起来。

    苏桃趁他一不留神,抄起碗边的筷子,直奔着菜碟子去了。

    墨辰头也不抬,却总能在苏桃即将要夹到菜时,重打她的手背……

    接连吃了几次暗亏,苏桃只得乖乖认命的跑去净手,待她再次回到饭桌上时,墨宰相已然吃好了……

    墨辰骨节分明的手,拿着锦布擦了擦嘴角,道:“你待会吃完,要记得收拾好碗筷,去西厢房歇着罢!”

    见他起身要走,苏桃急的菜都没来得及咽下去,含糊不清的问:“等等,你不是说了,要陪我练剑的吗?”

    “本相有些乏了,明日早朝过后再陪你习剑!”

    这要是苏桃以往的脾气,必然得回怼过去,脏活累活都是她干的,墨辰怎么好意思说出“本相乏了”这句话?

    转念想想,与其等到被人家威胁了才服软,还不如现在就收收气性,以谋大事呢。她吃罢饭,带着对将来能打败墨辰的拳拳决心,进入了梦乡……

    然苏桃千算万算,却没能算到那些都城贵女的嘴巴大,传播速度太快。

    短短一夜,墨辰好男风,且为了自己的老相好,不惜打残小官之女。

    这件本为子虚乌有的事,就被夸大其词的传遍大街小巷……

    是以,当墨辰下早朝时,苏桃半开玩笑般的持剑相向:“墨宰相,我的剑又来喽!”剑尖儿距离墨辰的脖颈仅一寸,再近一步,就能取人性命!

    然,墨辰这次却没有伸手挡剑,而是紧盯着苏桃澄澈且带有几分孩子气的眼眸,满是探究……

    僵持了有一会儿,苏桃自觉无趣至极,才要收回剑,墨辰却突然绕过剑身,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子……

    “当啷,”剑脱腕而落,墨辰沉声质问:“谣言是你散播的吗?”

    第一次,苏桃从他的眼眸里察觉到拼命压抑的愤怒,墨辰生气了……

    骨节分明的手又重了几分,苏桃吃痛,出于本能的想要挣扎,那只手却如同铁钳一般,她根本就挣脱不开。

    “苏桃,本相在问你话呢?谣言是你散播出去的吗?是你与人说本相好男风,还在后院里头养男人?害得本相被满朝文武所议论?所不耻?”

    面对墨辰一连串的质问,苏桃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墨宰相,我昨日问过你,是打发这一回,还是要永绝后患的……”

    她眼瞧墨辰在生气,心里多少有点没底,是以,话说的越来越小声。

    墨辰气极反笑:“所以,永绝后患的意思就是要牺牲本相的名誉?”

    “我师父曾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况且,她又不算说谎,墨辰的确养了个美人哥哥,只不过人都被他养跑了,就再也无从对证罢了……

    但观眼下的局势,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得想办法解决问题所在。

    抬眸,苏桃语气真诚道:“墨宰相若在意名誉,我可以出面与人澄清!”

    “澄清?你还能怎么澄清?”

    墨辰心里对苏桃不抱有指望,但还是愿意听上一听。

    他一把将人带了过来,这般近的距离,他能清楚看见苏桃卷翘浓密的睫毛,无辜的杏眸里满是委屈……

    呵,她还委屈上了?

    而苏桃接下来的话,更是听得他牙根直痒痒……

    “我可以与那些姑娘说,墨宰相虽然喜欢男人,但是,但是…女人也不是不行…”她悄悄睨着墨辰的神色,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仿佛更难看了几分。

    “这算解释,还算越描越黑?”

    墨辰冷着一张脸,绕过苏桃往里走,在听下去,他真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做出什么发疯的举动来……

    “墨宰相,我话还没说完呢,”

    苏桃拽住他的衣袖,反被大力甩开,她紧追两步,想了想,似是认命般驻了足,冲着那抹清瘦的背影道:“墨宰相,你只消娶个妻谣言自会不攻而破,放眼整个都城,弱冠之年尚未娶妻的男子,除了你可就没有旁人了!”

    墨宰相大婚,乃是苏桃目前能想到最好最好的法子了……

    墨辰闻言,背影明显一僵,咬牙说出苏桃早就料到的话:“你再敢多一句嘴,就给本相从哪来滚哪去!”

    他不礼貌,用的是滚不是回……苏桃不在说话,一个人站在日头底下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自己到底错在了哪。

    她费力在季瑶面前演戏,其目的是为帮墨辰断了那些姑娘们的念想。

    这可不是她上杆子去做的,而是“墨辰授意”她去做的……

    她是在帮墨辰,让那些姑娘别堵在相府大门口献殷勤,昨日种种,她全都是为了完成墨辰的授意……

    至于墨辰名誉受损,这件事更是怎么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好男风”也并非出自她口,而是旁人的暗自揣度,揣度,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事,做不得数的……

    师父曾说“流言止于智者。”

    如她所想,墨辰只消娶个妻就能化解谣言,挽回名誉,这么容易解决的事,他缘何会被气成这副模样?

    墨辰着了气,自然就没有心思陪她练剑了,不成,她得做点什么,哄得墨辰陪她练剑才是正经……

    要不,为他做一餐饭?这可是连师父都不曾享受过的待遇呢……

    苏桃想的简单,可当她信心满满的踏进居灶君时,却犯了难。

    师父曾说她的手是负责拿剑的,爹爹曾说她的手是用来吃饭的,故而,她从未下过厨,更没有做过饭……

    不过嘛,做饭能有多难的,无非是把菜洗净,放进锅里煮熟罢了!

    说干就干,苏桃利落的翻起袖管,却一时忘了,美人哥哥送给她的罗帕就藏在袖子里……那罗帕拂过皓白纤细的玉腕,飘然落在地上,她赶紧拾起,吹了吹灰尘,小心翼翼的收进怀里……

    而后,她独自在居灶君忙活了起来。直忙的碗碟碰撞,砰砰乱响;忙的浓烟滚滚,她被呛的连连干咳,不受控制般吧嗒吧嗒一直掉眼泪……

    这还不算,灶台下的火势着的不够旺,她不过嘟起嘴巴轻轻一吹,零零散散的火星就险些灼伤她的脸。

    她反应极快的站起身,不妨,带出一截烧得正旺的干柴棍,借着沾染油渍的裙摆,干柴棍瞬间就烧了起来。

    好在她离门海不远,几瓢水泼下去,火被浇灭了,衣裙也浇废了……

    墨辰是被居灶君噪杂不已的声音引过来的,待他赶到时,瞧见的就是这番光景,院落里浓烟滚滚,居灶君的门敞着,烟大到连个人影都瞧不清……

    “苏桃,苏桃……”来不及多想,墨辰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此时,浓烟也稍稍散去,他这才看清苏桃脏兮兮的小脸,含着热泪的双眸,有烧过痕迹,且湿答答的衣裙……

    墨辰眉头深锁,他不甚理解苏桃是怎么做到把自己弄成这般狼狈的。

    苏桃见了他,没等说话,眼泪先一步掉了下来:“墨宰相,你听我跟你解释,我不是故意闯祸的……”

    苏桃自幼被呵护着长大,从没为哄别人而委屈过自己,眼下,她担心自己弄巧成拙,惹得墨辰更生气,生气了就不会陪她练剑,就会赶她离开……

    她早晚会走的,只不过自己想走和被人家赶走,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越琢磨越伤心,苏桃死死攥着袖口,眼泪如珍珠般簌簌而落……

    墨辰看她年纪小,不经事,又哭的实在伤心,便也不忍过分苛责。

    只不轻不重的说道:“人没事就好,若你在相府里有个三长两短,本相也不好向苏将军交代……”

    提起苏禹这只老狐狸,墨辰就气不打一处来!

    昨日早朝,苏禹在皇上面前哭的是鼻涕一把泪一把,说什么他女儿嗜武成痴,又仰慕墨宰相功-法高超,他就算豁出去老脸不要,也得为女儿求道旨意,准墨宰相得空提携小女一二……

    墨辰初时不解,眼下却算看得明白,求他提携是假话,给他添堵才是真!他暗暗咬住后槽牙:也罢也罢,忍了多年,倒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墨宰相,你还在生气吗?”一句话拉回墨辰的心思百转。

    是苏桃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问他有没有在生气。

    怎能不生气?他适才被气的心口窝直疼,放眼整个大越,能真正气着他的,恐怕也唯有苏桃一人了……

    墨辰冷哼了一声,道:“你还会在意本相生不生气?”

    “在意,我当然在意了!”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讨巧般弯起的眉眼中,甚至裹挟了几分真诚:“我若不在意墨宰相的喜怒,又怎会眼巴巴的想着给你做饭食,想着讨好你呢?”

    “嗯……”

    苏桃瞧着满地狼藉,绞尽脑汁的给自己做找补:“虽说结果不尽人意,但我在意墨宰相的心起码是真的呀!”

    决心打败他,更是真真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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