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魂何解

    关山月回到屋内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胭脂什么的他也不懂,何况他瞧着这张脸完美得很,何必再往脸上添一些多余的点缀,索性就不搽抹了。

    至于那乌黑如瀑的长发,他不会梳女子那些复杂的发髻,接连弄了几次都失败后,索性将头发全部高高地束起来,找了一根红绳子绑住。

    关山月在铜镜前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手笔,镜中的女子未施粉黛,清冷的面容在红绳束发的映衬下,多了一些英气。

    “绝代女侠。”关山月看着镜中的女子,兴致十足,挤眉弄眼,做出一些怪异的表情出来。

    他其实很想看看,若是原主在,这张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

    她笑起来,和他用这张脸时的笑,会有不同的吧。

    方才元瑶在时,在他们谈话间,关山月已经不经意间看到了屋内的布置,与寻常人也并无不同。

    或许闺阁二字,真正想要形容的,其实是那些青春懵懂、温婉含蓄、容易羞红双脸的女子吧。

    关山月走到院子后墙那儿,使了个轻功便翻过墙出去了。

    留下正提着剑打算到庭院来现学现用的元瑶在后面目瞪口呆。

    原先元瑶还奇怪着洛瑾怎么还不回屋,现下就只剩惊讶了。

    洛瑾才刚刚开始练功,内力不足,还不能直接翻过两丈多高的院墙,如今竟能一口气翻过去,进步实在是非常之大。

    “这洛洛,居然背着我偷偷进步。”

    虽是吐槽,但元瑶心中还是极为开心的,其实厉不厉害的并不重要,只要洛瑾她能够做到最基本的自保就好。

    至于那些极度的危险,她会保护她。

    但元瑶不知的是,进步大到能翻过二丈高的墙的“洛瑾”,此刻正在外墙下累得直喘气。

    关山月方才翻院墙时,忘记了现下还是个女儿身。

    在他飞起的一瞬间,便感觉内力严重不足,虽凭着多年来的技巧勉强翻过去了,可后半段完全是自由下落,费尽力气才堪堪站直。

    “幸好,还算有一点点武功。”否则方才刚飞起来就要摔个大马趴了。

    关山月拍拍自己的肩膀,正色鼓励道:“丫头,你要勤加练习了。”

    话音落地,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他,反而是自己把自己给逗笑了。

    为了避免私自外出给这位原主制造麻烦,方才在屋内时,关山月特意寻了一顶帷帽以作外出时遮面用。

    “还是稍稍休息一下吧,把她的身体累坏了就不好了。”

    关山月在高墙下歇息片刻后,便匆匆离开。

    而此时的洛瑾,刚刚赶到洛府正门外,正想要进去,却被门外的侍卫拦了下来。

    “这位公子可有拜帖?”

    “许大哥,罗大哥,是我呀,洛瑾。”

    两个侍卫闻言一愣,凑前细细打量了一下,确认眼前之人并不是小姐。

    “这位公子与我家小姐若相识,便请稍等,待管家前去通传一声。”

    “何管家,有人要拜访小姐,劳烦您去通传一声。”许亦向府内喊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家小姐在府内?”洛瑾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嗯,方才我还听见小姐说要出府呢,可惜老爷和夫人下了命令,我们也没办法。”

    如果“洛瑾”此刻在府中,那自己呢?

    即便是有人冒充她,也不大说得通。

    许大哥和罗大哥与她相熟得很,可方才却明显没有认出她。

    而且,洛瑾怎么觉得,今日的许大哥和罗大哥,并没有往日那样高了。

    无论如何,既然这不是做梦,她在外面,府里头那位必有蹊跷。

    来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一个女子匆匆离开,但再去看时,已经没有人影了。

    洛瑾绕到院后,从窗子里翻进自己房中。

    洛瑾进入屋内,总觉得屋内的东西相较于往日都变得矮了许多,或许是那使她变声的药物的作用?

    此人潜入洛府,必是别有用心。

    为今之计,还是先找元瑶商量对策。

    洛瑾就要开门出去,余光瞥到了铜镜,心中莫名觉得异样,总觉得平日里镜中映出的自己不应该是这样。

    她停下来看向铜镜。

    !

    洛瑾震惊的看着铜镜中的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真是好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只是现如今洛瑾并没有心思欣赏这位公子的美貌。

    她伸出双手,果然,那双手修长挺直,极为漂亮,却也极为陌生。只是先前心中焦急,种种怪异也便忽略了。

    现如今的情况,再去找元瑶只怕是会吓到她。

    洛瑾只好闷闷地呆在房内,等着“洛瑾”回来。

    关山月离开洛府后,便去到酒馆边上找那说书老头。

    “晚辈叨扰,敢问先生如何称呼?”

    说书老头此刻正在休息,见关山月走来,便热情地招呼。

    “老夫姓冯,单名砾。”

    “这位姑娘有什么问题要问老夫的吗?”

    关山月显然对新身份还不大适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是,先生博古通今,晚辈有一些事情想请教。”

    “但问无妨。”

    关山月斟酌了一下言辞,缓缓开口。

    “晚辈前些日子翻阅一本书籍,上面记着一些乡野怪谈,颇为有趣,先生觉得那些记载的异事,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常言道,无风不起浪。人在这苍茫天地间便只犹如一粒粟米般微小,又怎能断定那些怪异之事一定不会有呢?”

    此话一出,关山月便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若想要与人探讨这等难以置信之事,那此人必得先有接受此类事物存在的眼界。

    “那敢问先生,可曾听说过身体交互的怪闻?”

    “姑娘指的‘交互’是……”

    “倘若有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是自己了,这样离奇的事情,先生可有耳闻?”

    “不曾听闻。”

    “这样啊。”

    关山月听到此言,略有些失望,若无实例,便找不到解决之法。

    “不过,世间之大,什么样稀奇的事情没有呢。”

    “姑娘若对这些轶闻感兴趣,老夫早年倒听过一个故事,虽不是你说的身体交互,却也古怪非常,你,想听吗?”

    “晚辈想听。”

    “传闻七百年前有一古国名曰仟,古仟国内有一巫族,擅长用毒和各种诡异的巫术。

    这巫族第三代长老看上了古仟王朝当时的长公主,想要迎娶公主。

    可长公主早已与当朝宰相的儿子成婚,两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那时的皇帝自然是不肯的。

    驸马喜欢吟诗作对,骑马打猎,可从有一日开始,那驸马莫名性情大变,对那些文人墨客的喜好丝毫不感兴趣,连早朝也不去上了,闷在屋内捣鼓一些药草。

    公主与他谈论起社稷黎民,他一改往日那心系苍生的情怀,对百姓的生活毫不关心。

    驸马昔日对公主体贴备至,可后来根本不关心公主冷暖,白日里也甚少陪伴公主。

    只在夜晚,芙蓉帐中,粗暴非常,仿佛要将公主啃噬吞尽。

    长公主心中郁结难舒,缠绵病榻,最后郁郁而终。

    在长公主薨逝那日,那驸马突然又好像变回了从前的样子,在长公主的梓宫前仰天痛哭,久久不肯离去,最后殉情而死。

    据说那驸马自戕之前,一直浑浑噩噩地问发生了什么,众人皆不解。

    公主府内的奴仆都知道,长公主患疾已久,驸马却仍总在夜晚时强行与之交欢,这才导致公主的病情恶化地这般快。

    府中的嬷嬷心疼长公主,欲将此事上秉,却被公主拦下,希望保全驸马的名声。

    传言那公主到后来其实已经知道了身边的驸马并非自己的心上人。

    可她一直在等,等心上人重新归来,等那张被冷漠贪欲占据的脸上重新浮现那温柔宠溺的笑容。

    她不敢反抗,甚至不敢揭穿他。

    她害怕他再也不让她的夫君回来,所以她一直隐忍,一直等待,只是,她等不到了。”

    冯砾再也不忍继续讲下去,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情绪。

    “听到此处,想必姑娘你应该猜到了。”

    关山月此刻心中亦是百感交集,眼睛红红的。

    “真是丧尽天良,令人作呕!”关山月气愤地骂道。

    “先生,那驸马不是性情大变,而是身体里的,是那巫族的长老,对吗?”

    “是的,传闻那巫族就有一种禁术,可以移魂易体。

    自长公主薨逝后,那巫族长老觉得再无易体的必要,便从原主身上脱离回去了。

    可自作孽,不可活,那长老遭受禁术的反噬,在回魂后的第二天便爆体而亡。”

    “这样的结局,真是便宜那混蛋了!”关山月愤懑道。

    “故而老夫言,这世上凡有传闻之事,必有其实;若无其实,则为妄传。”

    “好了,故事讲完了,老夫的客人也来了。”

    冯砾调整了一下状态,站到桌案旁,拿起醒木,开始说书。

    “上回咱们说到,那倚竹公子仅用一根竹笛便轻轻松松地挑了那作恶多端的“鼠耳恶煞”……”

    关山月无奈地笑笑,遥遥拱手向老头作别:“多谢先生,有缘再会。”

    冯砾闻言回以微微一笑,他隐隐觉得,这位姑娘这道别的感觉与那倚竹公子倒是极为相像。

    虽说那巫族长老也是移魂易体,但是和关山月的情况好像有所不同。

    若要说是有人刻意为之,且不说关山月的身份向来隐秘,现下这副身体的原主,只是一个闺阁女子,若说她要利用他什么,是不大可能的。

    况且这女子家世煊赫,又有沉鱼落雁之姿,能图谋他什么呢?

    罢了罢了,现下这副样子,只能回到洛府去。

    只是,似乎有一种不大妙的感觉,他有点想……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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