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厮忽见白鸽落在院中,他立刻将其抓住并从白鸽腿边的小竹筒里取出小纸条,随即进厅禀告。

    “老爷,那边来信了···”说着,小厮将纸条呈给男人。

    男人展开纸条,上面写明——赵煜已经找到杨财来的母亲。

    见此,男人握紧拳头,狠狠道:“怪我当初心软,留下这么个活口!”

    男人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斩草除根,更心恨赵煜生出的风浪!

    “哼,他们放着生路不走,却偏偏去寻死路!如此···休要怪他人一不做二不休!”男人痛恨至极地说。

    然后,男人与小厮耳语几句后,小厮便领命自退。

    ········

    日沉时分,刘绪廷换上便服坐了轿子直奔朱墨馆。

    今夜由刘绪廷做东,宴请王儒律以及奉县的乡绅贤达。

    时辰尚早,聚会的客人还未到来。

    趁此时间,刘绪廷又过问了一遍夜宴前的准备事项。

    灯火初上,朱墨馆两侧燃起红灯笼。

    此时,商贩行人渐多,街上愈发热闹起来。

    刘绪廷与宋讳等一众随从正在门口等候。他不住地抬首观望,见一抬小轿从街尾过来。

    待走近,正是王儒律的轿子。

    随从抬手示意落轿随即掀开轿帘,众人只见着一身藏青织锦长袍的王儒律从轿子里面出来。

    刘绪廷急忙恭迎,王儒律则被随行簇拥着走进厅内。

    这时,列位乡绅贤达见到王儒律行了礼。接着,他抬手示意各位宾客入席。

    厅内灯火通明,贵宾围桌落座,一片喜笑祥和。宋讳见此,立刻挥手示意仆人上菜。

    珍馐美酒鱼贯而入,此时,刘绪廷也举杯而起,祝酒道:“刘某今日置席诚挚相邀,得宾朋满座,敝人不尽感激!刘某幸得官家提拔厚爱,即将离任!今夜设下宴席,无非是要表达敝人的感激之情!”

    “惟有二谢!”刘绪廷举杯,冲向上座的王儒律,“下官入仕,一谢王大人授受下官为官之道,严词教导;二谢列位乡绅托举,对刘某的认可支持!”

    说罢,宾客纷纷喜笑颜开,共同举杯饮下美酒。

    这时,席间一位阔面平眉的中年男子起身,高声说道:“以刘大人资质何须我们托举?光景日新,如今奉县安宁无不是刘大人的功劳!大人两袖清风,一贯关心百姓疾苦,深受百姓爱戴···然,刘大人即将离任,我等乡绅心中甚为不舍!”

    此人的话语中无不流露着真诚与不舍。

    在座的其他人听后,则都点头称是。

    这会儿,王儒律抬眼看看此人,才开口道:“这位先生是?”

    此人刚要开口回答,却被刘绪廷抢先介绍道:“回大人,这位是郑达郑先生!几日前城中设棚施粥,郑先生慷慨解囊为百姓买粮施粥,称得上是位大善人···”

    “刘大人如此称赞真是折煞小民···”郑达面带温恭,“在下设棚施粥,能尽份绵薄,使百姓有食,已经是在下的幸事!”

    众人闻言,又跟着附和起来。

    王儒律微笑点头,接着率宾客举杯共饮。

    片刻,席间又欢乐起来。

    这郑达就坐在王儒律的对面,他趁举杯自饮之际,观察着王儒律。

    ··········

    屋内烛火昏黄,人影映射在墙上。

    赵煜坐在板凳上不知在琢磨着什么,突然又想起在灶间做饭的杨氏,于是起身出了屋子。

    而兴儿看赵煜出门自己也跟着一起去了。

    主仆二人转到灶间,正看到杨氏呆呆地坐在那里。他们正待过去,却忽见杨氏从腰间摸出一纸包。犹豫片刻后,她还是颤颤巍巍地将其打开,然后把粉末倒进汤羹之中!

    赵煜暗吃一惊的同时,兴儿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下意识就要大叫。

    赵煜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兴儿的嘴巴,食指贴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兴儿赶紧点头,赵煜遂将手拿开。

    “少爷,她、她下毒啊!”兴儿惊恐地小声说道。

    此刻,赵煜心中断定杨氏是知道那官银失窃案的内情。

    见状,赵煜便拉着兴儿悄悄地回到内堂。

    ·········

    屋内,兴儿焦急地来回踱步,嘴里反复念叨着该怎么办。

    “啧,兴儿,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的眼前来回晃悠!”赵煜撇嘴道:“你晃得我头都晕了!”

    “少爷啊,你怎么就不着急呢?你不怕被她给药死啊!”兴儿小声道:“咱们赶快逃命去吧!”

    赵煜端着胳膊翘着二郎腿,抬头溜了眼兴儿,“逃?你往哪儿逃,你可别忘了,可能还会有其他人想要咱的命!”

    “再说,你我两个大男人难道还怕她一个老妪不成!”

    兴儿听罢稍稍心安,然后赵煜把他拉到身边,小声耳语几句···

    ········

    不一刻,杨氏便招呼他们去吃饭。

    二人落座,杨氏摸索着往赵煜和兴儿的碗里各添满汤羹,“二位小官人,多食些饭菜,吃饱了好歇息···”

    赵煜看着面前的杨氏,她的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赵煜没有接话,转脸对兴儿说,“喝吧!”

    兴儿咧着嘴看了一眼赵煜,也学着他的样子端起粗碗。

    就在二人入口之际,杨氏突然说道:“我儿···羊角,当真···无事?”

    赵煜抬眼,紧盯着杨氏。

    这时,发现她嘴唇似在微抖。

    “当真无事!”

    杨氏的喉咙不自主地滑动,须臾,口中不住地念叨:“那便好、那便好···”

    主仆二人许是饿了,手中的筷子就没停过。

    赵煜抬头见杨氏的脸色冷的犹如冰山,遂起身夹了一箸菜要往她的碗里放。

    偏巧这时,赵煜忽然顿觉脑袋发晕,未等开口,“啪”的一下,他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这时候兴儿竟也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少爷”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兴儿便也一头栽倒在桌上。

    二人倒下后,屋内变得死寂。

    此刻,杨氏的神情既痛苦又难过,眼泪倾泻而下,她捂住胸口,“我可怜的儿啊···羊角啊···为何会一语成谶,你果真断送了性命啊···”

    杨氏哭了半晌后,转而看向赵煜和兴儿。

    此刻,她的脸上满是恨意,“娘定会为你报仇,如今,我已经把这两个贼人杀了!”杨氏继续说:“我儿羊角黄泉路上莫要急···娘这就下来陪你!”

    说完,杨氏从别处摸出一柄匕首眼瞅对准胸口就要刺下。

    蓦地,赵煜起身一手抓住杨氏的手腕,叫道:“大娘,您这是做什么!”

    接着,赵煜夺过匕首后并将其甩在了角落。

    杨氏突然愣怔,吃惊地喊道:“你没死,你怎么会没死!”

    ·······

    夜很快深沉下来。

    赵煜端着胳膊与兴儿立在杨氏的对面,乃平静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哼,你心里既知缘由,又何必逼问老婆子!”

    赵煜点点头,于是话锋一转,“你是如何知晓我们二人的身份?”

    杨氏闻言,不禁嘁笑,“老婆子我虽眼瞎但是心不瞎!”

    “羊角一介布衣,穷苦半辈···我留意到你的双手,你手掌光滑平整,哪里会是平民出身···”

    “那时,你左右不过是在套老婆子的话···”杨氏说:“依老婆子猜,羊角多半已经被谋害身死!”

    “你们、你们定与我儿的死脱不了干系!”

    赵煜叹了一口气,半晌开后道:“你猜想的没错,杨财来是已经死了···”

    赵煜看向满脸嘁容的杨氏,“我们二人绝非是杀人凶手!如此,我便先将奉县城中发生的事告诉你吧!”

    “一个偶然间,让我亲眼目睹一起惨绝人寰的杀戮,而被杀之人正是杨财来···”

    “···”

    杨氏听着赵煜的诉说,心仿佛被人揪住,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赵煜继续往下说:“又是一个偶然,我得到了一枚官银,而这枚官银恰好就是十年前衙州官银失窃案的赃物!而经过查证,这枚官银正是从杨财来的手中流出···显然,杨财是有盗窃官银的嫌疑!”

    “可惜,杨财来早已经被真凶灭口,我们只能去找寻其他知情人!”

    “你们到底是谁!你究竟又与十年前衙州官银失窃案有何关系?”

    杨氏虽见赵煜年轻,却知道当年旧案,于是不住追问。

    “在下正是庆阳县新任县令——赵煜!”赵煜说道:“事不避难,赵某立誓定要缉破此案!”

    杨氏着实大吃一惊,嗫嚅道:“赵大人···”

    “大娘,你可知这桩案子牵连甚广,其幕后之人甚是可怖!您的儿子既已身死,难道您也要步他的后尘,白白枉死,便宜那贼人去吗?!”

    赵煜这番话语犹如惊雷,杨氏忽然醒悟,忙起身跪拜,“赵大人,求赵大人为我母子伸冤!”

    赵煜赶紧扶起杨氏,宽慰道:“大娘莫要激动!如此,我们定会尽其所能帮助你!不过,眼下需要你告诉我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十年后,杨财来却为何又将脏银重现世人!”

    杨氏被二人扶到椅子上,她休息片刻,乃道:“我儿羊角,品性忠厚老实,十年前···”

    ······

    酒酣耳热后,众人纷纷离席。

    王儒律被宾客簇拥着朝厅外走,待到门口时,身边的郑达垂手低目的说道:“王大人,慢走!”

    王儒律此时向他投来目光,“郑先生就是这奉县人?”

    郑达回道:“小民籍贯不在此地···”

    王儒律不曾再问。

    众人向王儒律拜别后,他便乘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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