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无风,空气仿佛稠汁,午时大部分人都找阴凉的地方休息,茶铺小摊便成了绝佳的选择。
七八个大汉围在一桌,拎着衣服起伏扇风,桌上的茶水已空,但都不愿叫第二壶。
汗水顺着他们脸上的皱纹滑落,溶进糙布衣中,而此时他们都盯着旁边一个要了一桌吃食的女子目不转睛。
那人衣着些许怪异,一人点了一壶茶和好几碟小食,很是奢侈,她手里拿着只笔,正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什么,腕上玉镯时不时敲到了桌子,发出了清脆的碰声。
而这个“奢侈”的人就是初宛,此刻她正奋笔疾书在抄着门派的辟谷术。
她本来是打算去沈府找沈洵的,谁知那府门口的侍卫竟换了,要不是发现的快,她差一点就被当可疑人物抓走了,很显然那两人实力在她之上。
这沈府不能进,可让初宛一顿好想,最后得出两个办法。
一是等沈洵再次出门。可沈府防卫出变化,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况且她根本不知道沈洵出门的频率。
这第二个办法,便是用她玉镯中的隐符。
这隐符是门派发下了来的类似于保命物资只一,一人只有一张,能短暂隐藏自身气息,用来混进沈府应该是没问题的,但问题就在于,她只能进出一次,而且时间有限。
这一次机会极珍贵,她必须尽可能将所有可能对沈洵有用的东西给他。
初宛手中越抄越快,总算是在天黑前抄完了。
她将纸叠放好,这才有空喝茶吃食。
茶小二刚想来催她,就见看着娇小的少女一顿吃,三两下满桌的东西便都入了肚子。
他的笑愣在嘴角,最后见少女起身要离开,才嘿嘿恢复职业微笑来收,亮喊了句:“客官慢走,下次再来!”
初宛挥手作应,迈步离开,她打算找个地方过夜。
大街上往来行人寥寥无几,那茶铺三两下收了摊,白日热闹的街此刻换了一副样子。
天渐黑,初宛本想着去之前当乞丐之时的地方将就一晚,但走着走着,便感觉身后跟了人,听脚步,似乎还不止一个。
声音沉闷,但跟踪的好像不太娴熟,又或许是根本没打算掩盖。
终于在见少女拐进一条小黑巷子时,身后的人按捺不住了。
一个光膀子大汉率先拦在了初宛前面,她后撤一步接着被后面是三个人拦住。
“不知道,几位大哥这是为何?”初宛状似不懂,问道。
她其实认出来这几人是今日茶铺的,而且心中隐隐猜到了他们的目标。
大汉一齐大笑了几声,好似施恩般道:“小姑娘,咱哥几个保护了你一路,你不用表示一下吗?”
话音未落身后伸来一只手。
片刻后,就听见小巷传来“嘭、嘭”几声,夹杂着男人的哀嚎。原本得意几人此刻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满脸痛苦的捂着裆。
初宛拍了拍手上的灰,朝几人冷哼了一声离开了小巷。就这两下,还想来打劫她,简直是活的不耐烦。
不过也怪她太过于不在意了,出门在外还是得财不外露,不然惹上事端可就烦了。她把衣袖往下扯,盖住了玉镯。
小插曲过去,本以为短短三天应该不会有什么幺蛾子,可谁知突然出了变数。
在第二日的傍晚,初宛腕上一痛,她放在沈洵的那缕灵力被灭掉了。
收买了一番在沈府附近行乞的乞儿,总算知道前因后果。
沈府来了不知道哪个门派的客人,那门口侍卫换了了人也是因为这个。
不过这“客人”拜访的目的似乎不那么单纯。
“嘁嘁嘁,什么切磋看望,都是面子话,这有权有势的人,可最会找乐子了。”乞儿年龄不大,但说话却很是老成。
其他几个比他年龄大的相视一笑,道:“嘿,你这小子。不过话糙理不糙。”
小乞儿嘿嘿一笑,带着得意,接着对初宛说:“我虽然不知道来的是哪路仙人,但我在别的地方看过他,有个老乞丐跟我说过,他多是冲着人来的,而且是‘美’人。”
旁边人手肘怼了他一下,“真的假的,这么懂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切,爱信不信,我这次可是看到了!”
闻言初宛神色一凝,看向那乞儿。
见她神色凝重,乞儿忙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
初宛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这仙门来人,怕是冲着沈洵废鼎炉的身份来的。这可不妙,她揉了揉太阳穴,若这乞儿说的是真的,就怕沈洵现在情况很是危险。
乞丐们拿了钱便满意的离开了,看着渐渐升起来的月亮,初宛摩挲了一下玉镯,心中有了打算。
半月升至正中,初宛站在离沈府不远的地方,拿出了隐符贴在胸前,接着气息一转,捏诀将自己送进了府中。
这次来到的并不是沈洵房内,初宛睁眼时四周一片漆黑,有微弱的水流声,她刚想抬脚,发现小腿以下似乎没在水中。
似乎是感知到了来人,哗啦”一声铁链摩擦地的声音传来。
初宛双指点额,眼前的漆黑渐现出样子来,这里是个水牢,一个垂着头的身影在几米远处,正是被铁链锁在墙边的沈洵。
少年气息微弱,双手被铁链吊起,几乎是跪在水里,几缕发丝凌乱的贴在袒露的锁骨处,低垂着的脸毫无血色,不知道哪里受了伤,将水晕出一片浅红。。
初宛看得心中一抽,深吸了一口气,咬唇从玉镯中摸出一颗小夜明珠,快步走到他面前,直接抵上了他冰凉的额头。
灵力不要钱似的往少年身体里钻,初宛离开他额头的时候,双手都有些发抖,这次的伤是仙术造成的,有几处差点致命,她勉勉强强也才治愈了大半。
少年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不过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这么虚弱,就怕是她没来的这几天都没有进食。
气血上涌,初宛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她随意擦了一下,接着拿出了两颗辟谷丹,想来这东西还是当初她存着以防万一的,没想到还真排上了用场。
初宛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拿起另一颗想喂给沈洵,不过塞了半天也没成功,她看着少年好看的唇,犹豫片刻将药丹咬在嘴里,吻上了那双唇。
吮吸几下,那唇不自觉的张开,初宛乘机将那药丹抵了进去。
“唔…”一声闷哼传入耳,她刚想离开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
那双前几日望着她毫无情绪的眸,此刻因为唇上柔软的触感,盈满不可置信。
少年下意识想推开罪魁祸首,“哗啦”的锁链声制约了他的动作。一瞬后他扭开了头,柔软的触感这才消失,几缕发丝随着动作遮住了他红的快要滴血的耳。
不过他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会害臊”的女子。
刚救醒就第一时间反抗,这个习惯可不好,得“教训”。
初宛看着他忙不迭的躲闪,直接毫不留情地撩开墨发摸上了他发烫的耳朵,乘着他愣神扭过他的头,对着唇又亲了一口。
“躲什么,亲了就是我的人了,我以后会来娶你的!”
这话一出,少年瞪了她一眼,连带脸颊上都泛起微红,在此情此景下,毫无威胁力,仿佛张牙舞爪的幼兽。
身上的隐符渐浅,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从玉镯里拿出一块指甲盖大下的储物玉石,里面装了她给沈洵准备好的东西。
初宛将玉石塞进了少年衣袋中,边松铁链边叮嘱道:“这里面有你用得上的东西,握在手心闭眼即可取出。”
沈洵望着她,说出了第一句话:“为何帮我?”
隐符已经快要彻底消失了,初宛看向他绽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都说了,因为看上你了。”她说完扑向了少年,在环抱紧他的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初宛出现在沈府外,隐符已经彻底消失了,手中似乎还残留这少年的体温。
她看向那门口的两个灯笼,沈府来的那仙门来人,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那个门派的,她心中隐隐来了个想法。
翌日太阳升起,一只灵纸鹤出现在沈府门口,侍卫发现后匆匆拿进了府中。
片刻后,初宛被一道威压振醒,她一扫睡意,接着树的遮挡看到了一个从沈府出来的人。
那人衣着一身暗纹紫衣,向屋里的人拱手告别,转过身时,初宛看到了一张认识的脸,赫然是轩挚门的令欢仙尊。
初宛压下心中的震惊,跟了上去。
可两人实力差距悬殊,她跟了一会儿便迷失在大街上,不过初宛本来也没觉得自己可以跟踪成功就是了,她只是想要确保他信了自己放的灵纸鹤。
望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片刻,初宛掉头往沈府走,这记调虎离山成功,她或许还能再进沈府一次。
但没走几步,却看到了前几天被她揍了的几个大汉正围着一个少女。
这熟悉的蓝色衣裙以及脸上的面纱,竟然是之前帮了她的那个姑娘。
“大夫,你快看看啊,我这伤可严重了。”那大汉龇牙咧嘴地说着,掀开肚子露出了一个手臂长的伤口。
少女双手握着大布包的背带,看着伤口皱起了眉,想伸手去触却被人粗鲁的拦住了手。
“哎哎,你要干什么,很疼的。要不跟我们去屋里治疗,屋里好!”
初宛几步上前,挥开那只手挡在少女面前。
被挥开手的男人刚想发作,却突然认出来初宛是前几天揍了他的那个,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这几个人中除了他其他都是初宛没见过的新面孔,见他后退并没有在意,反而不耐烦地伸手去推初宛,“你这人干嘛呢,别挡着人看病啊!”
初宛护着少女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又是拦路打劫又是诈骗的,这群人应该是惯犯。她刚消耗了不少灵力,此刻并不想再和他们周旋,扭头朝少女耳语:“姑娘,这群人不是什么好人,你配合一下我。”
少女也发觉了不对劲,往初宛身后推了一小步,点了点头。
初宛清了清嗓子,喊到:“那边那个,脸上还肿着的,这姑娘是我罩的,识相一点就赶紧滚,等会儿我心情不好再揍你一次!”
那大汉闻言感觉裆部隐隐作痛,忙朝旁边人小声道:“这婆娘真不是善茬,要不我们走吧!”
几人面面相觑,皱着脸有些不信他一人之言,大汉忙又补充了一句“我这身上的,和彪子他们几个的,都是她揍的,她还喜欢踢人裆。”
几人闻言都看了眼自己二弟弟,这才被说服。
看着他们转身离开,两人松了一口气,但还没缓过神来,就见最靠近少女那边的男人突然转身回来想抓她。
初宛心道不好,眼疾手快推了她一把,接着抓住那只手直接卸了下来,“咔吧”一声那人发出痛苦的哀嚎,被身后的同伴扶着跑了。
少女因为身上大布包的惯性,跌倒在地,面纱也被颠了下来。
初宛去扶她的时候,看到了面纱下遮住的东西,那左脸上俨然是一个月牙形状的浅色胎记。
“你是……”初宛话音未落,脑中出现了熟悉的电子音:“检测到工具人要造反,现在开始执行强制死亡机制:口水噎死。”
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