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路画有点挺不好意思的,因为她真的差点忘记和越原的这个约定。

    这下看来周末的懒觉是睡不得了。然而回复当然不能说自己忘记了,路画抱着手机打字回复。

    “当然没忘!”

    “刚看了下,明天天气也很适合呢。”

    “明天我们在哪里见呢?”

    “就在嘉大北门外的荷花池那边怎么样?就是之前我们一起坐过的那辆公交车的终点站。”

    她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弥补自己忘记约定的愧疚。越原的回复很快:“我记得,那么明天九点见好吗?”

    “好呀好呀,我可以!”路画挺开心,一口答应下来,九点见的话,她就可以多补一会儿觉了。

    “那明天见。”越原回复,附加一个期待的表情。

    第二天一早,路画八点二十分准时起床,二十分钟洗漱,十分钟走到校门口,距离九点整还有十分钟的时候,路画已经来到了嘉大北门。

    北门外有个公交车站,车站往后面走几步路的距离,就是青峰山山脚的莲花池。

    青峰山是个旅游胜地,这个时间的游人已经开始聚集。路画在莲花池角落的一个石椅上看到了越原的身影。

    他带着黑色的渔夫帽,身上是宽松的黑色衬衫,池边菩提树若隐若现的斑驳叶影投在他的周围,身侧落着几片树叶。

    路画本想喊他的名字,话到嘴边,却噤了声。

    直到走近了路画才发现越原在发呆。

    “你在等我吗?”她坐在越原身旁,双手撑在身侧,歪头同越原打招呼。

    越原回过神,看着面前出现女生亮晶晶的眼睛。他眼中讶异的情绪一闪而过,好像是没想到路画直接找到他。他同路画打招呼:“早上好。抱歉离约定的地点有些距离,本来是要在校门口等你的,是因为我看这里风景很好,就多待了几分钟。在这里是不是让你找了很久?”

    “没关系,很好找啊。我从那边走过来,一眼就看到你了。”路画这句话不是安慰,她说的是实话,走过来荷花池,一眼望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就好。”越原笑了笑,将手侧的纸袋打开递给她,语调温柔:“耽误了你的周末休息,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来得及吃早餐,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小点心,要不要吃一些再出发呢?”

    如越原所猜想的那样,路画果然没吃早餐。

    她接过纸袋来拆开,里面一个盒子放着三明治,另一个盒子里是一块精致的小蛋糕。

    这下轮到路画惊讶了:“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吗!好厉害!”

    “都是简单的。以前在国外生活,自然就学了一些做饭的技巧。”越原帮她把盒子拆开,将切好的三明治递给她。

    “那你呢?你吃过了吗?”路画问,她受宠若惊,有些不好意思接受这份好意。

    “我吃过了,这些是给你准备的。”越原一边回答,一边将小蛋糕也拆开,还在旁边放了一个小勺子。

    越原拆盒子递到她面前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的模样,让路画也不好意思扭捏,便连声道谢,接了过来。

    路画吃东西的时候,越原很有耐心地在一旁等待,甚至还贴心地准备了矿泉水,在她吃了几口三明治的时候递了过来。路画被这细致周到的准备惊诧和动容,不可避免地将越原从偶遇的志愿者同学,越加划入了朋友的范围。

    山脚下游人如织,路画在心里担心山上寺里会“人满为患”,着急先爬山。三明治吃掉一半,小蛋糕全部吞进了肚子里——过程中,每吃一口小蛋糕,路画都要感慨越原做甜点的技术堪比大师。

    爬上普陀寺需要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在路上,路画又吃完了剩下的三明治,干干净净,一点都没剩。

    “践行光盘行动,从我做起!”路画大快朵颐,倒是让原本担心口味不合适的越原放下心来。

    他们来到普陀寺大门的时候,太阳已爬至半空,礼佛求佛的人正多,络绎不绝、源源不断地涌入殿内。

    天空澄澈晴明,寺中生长的菩提树慈悲地遮住热浪,山风穿林而过。在这样密集人流的时候,却依然令人感到山寺特有的清凉和静谧。

    她仰头望着寺院中古老的菩提,“这棵也是菩提,就是寺庙里常见的一种树。”

    寺院正中的香鼎燃着一丛丛香火,大殿正中佛像威威高大,皆岿然而坐,眉目低垂,面色凝重而安详。人们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佛陀的真容。

    越原仍带着渔夫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同在大殿里虔诚祈祷的人们比起来,越原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的冷酷气场。路画索性站在他面前,仰头去看他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问:“我的平安符就是在这里求得的。你想要去许个愿吗?”

    越原看着路画,眸光沉沉,摇了摇头。

    而路画好似猜到了他的回答,离开大殿的时候,路画才问道:“长这么大,你真的一次都没有来过寺庙吗?”

    他们走在明黄色的寺墙下,同拜佛求神的人们相比,越原像极了一位旁观者。他不曾光顾过这样的场所,就他自己而言,这是一件他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我自己从没有想到过这个地方吧。”越原认真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去过教堂,这算吗?”

    路画忍俊不禁:“那你为什么去教堂呀?是为了祷告吗?”

    “不是的。”越原回答。没人教过他应当如何祈愿,又向谁祈愿,所以他始终是个纯然的看客,“因为它们很美。”他向路画说起他去教堂的原由,讲了许多,“和这座寺庙一样美,拥有精妙绝伦的建筑、雕塑以及彩绘……”

    “或许还有更重要的其他的东西,不过,不知道你会不会发现。”路画神神秘秘地补充道。

    大殿之后依旧开阔,不仅有个小广场,还有一汪临山的荷花池,池中游着许多鲤鱼,鸟群在林间和庙宇的屋顶起落。

    “这个其实是放生池,许多人会来这里放生。”路画尽职尽责地想做好一个“导游”,向越原介绍他们走过路过的景色,她说寺庙栽种的是菩提树,讲有着古老历史的白塔——虽然其实她也对这些一知半解,但越原听的认真,算是一个特别合格乖巧的“游客”。

    “哎,这儿的荷花开的好像比山脚下的更好看诶!”这些细微的差别让路画感到十分欣喜,“好像还可以喂鸟和喂鱼。”

    “来都来了,我们来喂鱼吧。”她跑去从寺僧那边领取了一袋鱼食,交给越原。

    山寺蝉鸣,越原站在池塘边挑了个没人的地方喂鱼,红白锦鲤挤挤攘攘地在他面前翻滚游弋。不远处另一边喂鱼的还有一众阿姨和阿婆们。

    “我走累啦,要歇一会儿。”路画没加入这项“喂鱼活动”,她坐在越原身后的石凳看他像阿婆一样的姿势喂鱼忍不住笑起来。寺里的白鸽一点也不怕人,晃着脑袋在他们四周踱步。

    越原一点点将手中的鱼食撒入池中。他开始久违地有一种轻盈的感受,鱼儿摆着尾巴游来游去,寺庙里传来钟声,遥远得像是星系跨越时间的回音。

    在荷花池消磨了些时间,离开的时候,路画又特意绕回了前殿。

    路画将越原拉到一旁的长廊下,神神秘秘地对他说:“这边人少,你能不能在这里等我一下。”

    阳光正烈,然而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地跑去了殿前。

    求佛的人都心怀梦愿,循规矩上香,祈望神明悲悯,予人垂帘。炉顶里香火缭绕着聚拢成一团团浓重的迷雾,过会儿就被山风吹得散了颜色。

    长廊里竖着一排转经筒,有人走过的时候,就会拨动转经筒旋转。越原站在那排转经筒前面,望向院中。

    路画捧着三炷香,学着别人的样子,弯腰,鞠躬,小心翼翼地将香插入鼎中。

    她安稳地站在阳光下,双手合十。

    她在祈求神灵吗?她许的是什么心愿呢?

    寺墙是明亮的黄色,佛塔上歇着白鸟,香火燃成迷蒙的雾。

    寺庙的钟声又响起来,那声音由远及近,触碰到他的衣袖,在他的胸腔里形成回响。他遽然后退一步。

    而路画朝他跑来,伸出手臂站在他面前。她的手臂上洒满莹色阳光,她握着小小的拳头,笑意盈盈地问:“猜猜看我拿了什么?”

    路画并没有等越原回答。她迫不及待欢乐地摊开手掌,一枚小小的平安符躺在那里。她往前抬手递到他面前。

    越原眉心微皱。

    菩提树的叶子落下来了。他第一次注意到这样的树叶,尽管那是普通而常见的椭圆形叶子。叶脉整齐规律得排布在叶面上,他将叶片拿在手中,柔软的叶片像一滴水,尾端拖出漂亮的叶尖。

    转经筒被人拨动,有一些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

    越原抬起手,从路画的掌心拿起这枚小小的平安符,微不足道的重量落在他手中。

    原来,刚才她求神灵是为了这枚平安符么?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干巴巴地问。

    路画回答得彷佛这不过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你捡到过我的平安符,我想还给你一个的。”

    “这枚平安符送给你!”她雀跃地说。

    这里面,装了什么期望呢?他在心里这样想。

    走在回程的路上,路画自顾自地开口:“你记得我们进来路上的钟楼么?我刚刚听人说,钟声响起来的时候,神灵就会醒来,愿望会被神灵听到的。”

    越原在路画脸上看到骄傲可爱的小表情,她说:“我刚才许愿的时候,钟声有响起来哦。”

    山寺远去了。上山和下山的时候,他们与许多游人擦肩而过,在交错的时刻里,越原听到人们谈论的,关于期望与愿望的数个答案。他在长大后的年岁里亦听过许多祝福和祈愿的,可它们都因太过美好而成为一份愿望,愿望千千万万,也许都与他有关,却又无法真正与他连接在一起。

    越原攥紧那枚小小平安符。

    那这枚平安符呢?

    它代表的是什么呢?

    它是为何会出现在他手心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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