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叁)

    惨淡的月光落在了二人身上,姬怀慈缓缓的松开了手,她站在原地,就这么听着那轮椅压过草坪,直到那道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颤抖着,一只手扶着假山,忽然开始咳嗽起来,不仅是肺部,心脏、四肢、以及肌肉和全身的骨骼也开始疼。

    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在空气中,冷汗一滴滴从额角落下,她努力的咽下干涩喉咙中的药丸,意识才逐渐清晰。

    也是在此时,她猛然发现了不远处的两个人。

    “你果然认识那个乐师。”

    听声音是个女子,姬怀慈皱了皱眉,她缓缓转过头。

    “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芈嫣似乎是被她半张脸的血吓到了,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苍白,但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刚来,不过该听的也差不多了。”

    “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姬怀慈一边说,一边站直了身体,她的手已经慢慢的触到了放在腰间的短刀。

    “那个乐师是你的相好吧?”芈嫣自以为抓到了姬怀慈什么了不得的把柄。

    姬怀慈愣了愣。

    看来芈嫣的确只听见了后半部分。

    她放开了短刀,没有再去理会芈嫣,转身打算离开。

    “站住! 我们夫人在问你话呢!”芈嫣旁边的侍女不满姬怀慈的无视。

    姬怀慈的脚步顿了顿,“如果夫人一定想知道的话——”她抬眸,“我只会给死人特权。”

    “你在威胁我?”芈嫣怒极反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楚国公主,是王上的第一位夫人,而华阳太后也姓芈,我将来也会是秦国的王后。而你——”芈嫣笑了笑,“就算你身为女子却破裂有护军都尉的官职,可那又怎样?你以为王上喜欢你?你连一个名分都没有。”

    姬怀慈只是靠在假山边上静静的听她说,等她说完后,她问,“夫人说完了吗?说完我就走了。”

    “你!”

    芈嫣被气的不轻。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有什么好的,会另那个年轻的秦王如此在意。

    她自入秦后便从许多人口中得知过姬怀慈的存在,她也知道这个女子为秦国战事出过不少力,可秦国也不是没有出过女将,即便她武功再怎么高强,也根本不值得嬴政为其如此费心啊。

    在婚后几天,她也曾装作不经意的提起过,问嬴政,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将那女子纳入后宫,而得到的回答则是一阵沉默,然后她听见了三个字——她不愿。

    芈嫣朝姬怀慈走去,“你就不怕我将此事禀告王上吗?”

    “夫人想去便去。”她的个子比芈嫣高,居高临下着道,“但既然是冲着我来的,就不必牵扯他人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如果夫人还是要多嘴,那么对于我来说。”她忽然抬手,瞬间就将芈嫣按在了假山背面,手中的短刀横在对方脖颈处,“杀一个人也是极其容易的。”

    “夫人!”那小婢女当然没有见过这种架势,吓得瘫软在地。

    芈嫣也被吓得脸色惨白,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滴在了那只掐着自己脖颈的那只苍白清瘦的手上。

    哭了?

    眼泪顺着姬怀慈的手落在地面上,她怔了怔,忽然放开了手,然后收起了短刀。

    “不要做多余的事。”她往芈嫣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踩着石子路走远。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最终还是没有去找嬴政。

    等到了第二天早朝结束,她几乎是在殿外等了一天,和煦的秋风吹的人困意愈演愈烈,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睡着了。

    等迷迷糊糊有些意识后,她发现自己似乎是被人抱着的。

    姬怀慈几乎立刻是清醒过来了,她想说些什么,那人却已经走进了殿内,坐到了床榻上。

    “王上?”

    姬怀慈躺在嬴政的腿上,她微微皱眉,刚想起身,却听见嬴政道,“躺着吧,你很累,不是吗?”

    她顿了顿,“这样不妥。”

    “有什么不妥。”嬴政淡淡道。

    她有些语塞,于是说出了来的目的,“王上,昨天的乐师……我认为还是不能让其在秦国久留。”

    “为什么?”

    “他是西域来的,并非中原人,到底还是……”

    嬴政的笑声却打断了她,“你放心吧,吕不韦已经死了,秦国没有人会为难你和你兄长的。”

    “兄……兄长?”姬怀慈怔住了。

    “是啊,我今日才得知,也是你的兄长自己说的。”

    。

    姬怀慈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姬渊这么做的原因。

    ——是她这位皇兄扭曲的占有欲在使得他这么做,从而来告诉嬴政他和姬怀慈永远存在无法隔断的联系。

    这个疯子。

    “他还说了什么?”

    “和寡人说了些你们的往事。”他顿了顿,声音缓慢,“你的兄长很喜欢你,怀慈。”

    姬怀慈没有说话,她静静的听嬴政说。

    “时常,寡人会想,如果很早就认识你的是寡人该多好。”

    “王上,时间这种东西并不重要。”姬怀慈笑了,“王上是王上,而我兄长,也一直会是兄长。”

    “那么你呢?”嬴政忽然道,“怀慈,寡人对你的过往一无所知。”

    “我在西域长大,王上当然不会只晓我的过往。”

    “所以寡人很好奇。”

    “我的儿时生活无趣寡淡,大部分时间都是练剑与试药,恐怕没法给王上讲西域趣事了。”

    “那就太可惜了。”嬴政道。

    沉默了许久,姬怀慈缓缓开口,“秋末了啊……”

    “是啊,秋末了。”

    “王上也打算要攻赵了吧?”

    嬴政笑了笑,“你一直都很了解寡人。目前燕赵两国交战,赵国后方空虚。以王翦为主将,分兵两路攻赵,先夺赵邺,再攻宜安,最后分兵入邯郸。”

    “寡人等这一天,很久了。”他喃喃,“赵国……邯郸……”他似乎是回忆起了自己当质子时的光景,嗤笑一声。

    “需要我去吗?”

    嬴政收回思绪,他摇摇头,“你知道的,寡人不希望你上战场。”

    姬怀慈闻言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可王上也知道我平日大多无所事事。”

    “不过说起来,忙的时候反倒是以前了。”她自言自语,“在邯郸边境那座荒山时的日子反倒是最有趣的。”

    “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座山?”

    “是啊。”姬怀慈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一个高度,“你那个时候……才这么高。”

    嬴政轻笑一声,他缓缓道:“也就你敢和我这么开玩笑了。”

    “毕竟你现在自称不是‘寡人’。”姬怀慈放下手。

    “那你那个时候除了每天去收尸挖坟还做什么?”

    “练剑、采药制药、抄写经文、做饭,还有……占卜算命。”说完她又补充,“当然,我这算是坑蒙拐骗的。”

    虽然后来她也真的能得知一些事情,但这些记忆都随梦境而来,这并非她自己的记忆,反倒是像来自千年后的记忆。

    但虽说如此,这些记忆也十分的混乱,所以她其实根本不敢全然相信这些。

    “我当时还以为怀慈是真的会占卜。”

    “那太可惜了,我与那些坑蒙拐骗的门客没什么两样。”姬怀慈感叹,“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更何况,真正的穷人可不会来我这光顾,被骗的都是些人傻钱多的贵胄。”

    “啊……对了,我曾经还为赵国公主压算过。只不过,最后她不太高兴,所以没给钱。”

    “公主雅……”嬴政的眼中一闪而过厌恶。

    ”是啊,我当时是在邯郸边境的,我告诉她,这里对她不是个好地方,有点不吉利。”

    嬴政表情有些古怪,“她是赵国公主,在邯郸长大。”他忍俊不禁,“你这么编,她肯定把你当骗子了。”

    “这个倒未必是编的呢。”姬怀慈道。

    在她那些多出来的记忆里面,赵国公主雅因不愿嫁于燕国姬丹以此来缓解二国关系,于是一直留在赵国,导致后来秦国攻赵时,公主雅死在了邯郸边界处。

    但姬怀慈所得到的记忆极为混乱,她只知道公主雅是在邯郸边境处死的,所以当时也仅仅能说这些。

    也不知道,那个公主雅现在有没有离开赵国。

    但想到一半,她又意识到目前赵燕两国开战,也就说,公主雅如同记忆中的一样没有去和亲。

    所以……

    难道这些记忆……真的来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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