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干什么?苏倾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他,唇上是来不及感受的温热。
陆世麒见她并不抗拒,又一次低下头来。
两片薄薄的嘴唇毫无意外地抵在一起。
不同于方才的蜻蜓点水,这次,陆世麒仿佛尝到了什么美食,贪吃又舍不得,眷恋着不肯离去。
他在干什么?苏倾眨眨桃眼,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捂着陆世麒的眼睛推开他,不让他看到自己涨红的脸,转头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跑开了。
陆世麒站在原地笑得灿烂。
他并非不谙世事的小伙,却在触及她唇瓣时,心尖生出几分别样的、陌生的快意来。
苏倾慌不择路,迷失了方向。
完了,这是哪儿?刚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房子啊。
她七拐八绕地兜着圈子,浑身湿漉漉得难受。
“三姨太,您怎么在这?”高植叫住了她,“你这是怎么了?”
苏倾找到了救兵,赶紧问:“陆世麒把我骗下水,真讨厌!对了,这儿有没有干净的衣服让我换上?”
“呃……”高植迟疑道,“这儿原是沈家的宅子,是您的嫁妆,难道您从没来过吗?”
糟糕!苏倾暗叫不好。
“从这边小路过去,前面的二楼应该有您的东西。”高植指着不远处的小楼说。
“哦,我被你们爷气晕了,谢谢你!”苏倾快步离开。
“山风楼……山风,不就是岚嘛!”苏倾望着几个赫然的大字,头一次觉得自己蠢到家了!
二楼的屋子陈设简单。
她拉开衣柜,果见放着几件衣物。
挑出一件适宜的穿在身上,还挺合适,看来她与真正的沈之岚身形差不多。
既然这里有沈之岚的东西,那么说自己没来过还真不合适了。
幸好方才自己没说漏嘴,苏倾有些后怕。
她的担心并不多余,高植还真起了疑。
“有件事,属下想多一句。”
陆世麒将雪茄在桌上立了立:“说。”
“属下看见三姨太在别院里绕来绕去,于是上前询问,看三姨太的样子仿佛不曾去过那里。奇怪的是,山风楼里有她的衣物。如果只有衣服也就罢了,属下上去看过,还有女孩子惯用的胭脂水粉,东西都被人用过。可是,三姨太入府至今,属下并未见她往脸上擦过什么东西啊?”
“你什么意思?”
“属下,属下只是想起您前几日的怀疑……”
“怀疑她不是沈之岚?”陆世麒接话。
高植点点头又摇摇头:“三姨太很聪明,上次救小姐差点丢了命,如果她真是沈家三小姐,那最好不过。”
“是不是,问问沈家人不就知道了。你替我去沈家走一趟。”陆世麒正好想找沈柏徳谈些事情。
他原不觉得沈柏德有胆子嫁个假女儿给他,可不日前码头发现的那批货,倒让他对那老家伙“刮目相看”了。
地牢的人丢了,府里一时半会也没有线索,是该换个思路了。
自别院回来,苏倾的脑袋就乱乱的,她不明白陆世麒想干嘛。
想到他坏坏的笑,总觉得他在逗自己玩,可自己呢?心里像有根鹅毛在撩拨,一静下来脑海里就是水潭中的景象以及唇边陌生的柔软。
她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主动邀请紫藤来学日语。
苏倾盯着紫藤的脸出神。
紫藤不是顶漂亮的女孩,却是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她想,或许紫藤比她懂一些,于是打算请教请教她。
从何谈起呢?她难以启齿,唔,从那个直肠子——权大哥开始吧。
“你和权武怎么样了?”她问。
“爷派他出远门了。”紫藤有些意外,可很快恢复了平静。
苏倾点点头,思考片刻又试探着问:“你不喜欢陆世麒了吗?听说婉予的娘去世不久他娶了你,你们感情应该很好啊。”
“眼见未必是真,何况是耳朵听呢……”紫藤隐晦地说。
苏倾从小没有母亲,不清楚夫妻间该是怎样的相处,可直觉二人的相处总少了些什么。
紫藤会细心地帮陆世麒整理衣衫,弹落尘土,可好像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的了,于是她大胆猜测:“也许……你并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二姨太,对吧?”
紫藤笑笑没说话,爷说的对,这个沈之岚的确很聪明。
近日来,她总情不自禁地将苏倾与温琳进行比较。
温琳——陆婉予的娘也很聪明,只不过她一门心思扑在爷身上,那聪明反而像一张网困住她。
紫藤敬重陆世麒,温琳却总觉得她想夺走他。
爱都这样自私吗?
这是紫藤对感情懵懂的认识。
后来,她与陆世麒成了假夫妻,为了掩人耳目,她不得不像个“姨太太”一样与他在人前亲密。
陆世麒照顾她,保护她,可她心底始终把他像大哥一样敬重。
后来认识了权武,他与爷不同,莽撞又粗鲁。
可紫藤却觉得他憨得可爱,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想笑。
虽然爷吩咐他照看码头,可他似乎很清闲,总能在各种地方偶遇他。
直到那次表白,紫藤才知道原来所有偶遇都是他的安排,心中既震撼又感动。
再遇到他时,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照镜子的时间也多了,总想着这样的打扮,他会不会喜欢。
紫藤在温琳身上见过这样的情形。
这就是喜欢吗?或许她真的可以权武他说的那样,过另一种生活?
可如果自己抽身而退,十七爷形单影只,许多行动都会不便。
府内无缘无故失火,沈氏父子又……哎,但愿眼前这个三姨太与这些糟心事无关,瞧爷的态度似乎并不讨厌她,甚至有意栽培她。
紫藤默默祈祷,竟不由自主地替“沈之岚”捏把汗。
她收回思绪,反问苏倾:“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啊,陆府招个佣人都要千挑万选的,何况是与陆世麒同床共枕的人。除非,你和他在婉儿的娘死之前就勾搭上了。可如果你们真是如此恩爱,为什么陆世麒不直接让婉儿喊你‘娘亲‘呢?听说陆夫人过世的时候,婉儿还小,你完全可以取代她的。”
紫藤听她头头是道的分析,心想如果自己死不承认,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可和盘托出吧,此人是敌是友,尚未盖棺定论。
于是她避重就轻地打起哈哈:“我与爷的确相识于微时,不过你用‘勾搭’赖形容显然是不妥的。”
苏倾听出她不愿如实相告,突然醒悟过来,也罢,左右与自己无关,何必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至于陆世麒,管他几个意思,反正自己一个多月后就要离开,多想做甚?
这样想着,苏倾便释怀了。
几日后,沈柏徳与沈之墨受邀来到爷府。
陆世麒客气地将二人奉为上宾。
“怎么不见之岚?”沈之墨朗声道。
“不急。小婿我最近得了一批宝贝,还想请岳父和大哥帮忙看看。来人啊,搬上来。”
高植带着人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
沈之墨霎时变了脸色,沈柏徳眨眨眼示意他不慌。
“岳父和大哥可认得这几个箱子?”
沈柏徳站起来,围着箱子看了又看:“镇守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吗?上面可刻着我们‘沈氏烟叶’的名号!”
“哦?”陆世麒疑惑道,“那……还请岳父看看,里头的东西是不是‘沈氏烟叶’的!”
高植打开箱子,拨开面上的干草和石灰,一把把乌黑锃亮的长枪整齐地摆放在里面。
沈之墨袖中的拳头捏的咯咯响。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沈柏徳故作惊慌状。
私藏军火,可是死罪一条,沈柏徳极力否认!
陆世麒面色沉重地说:“我想也是有人假借‘沈氏烟叶’的货船和箱子,将这批军火偷运到阳城的,幸好发现的及时,事情还在小婿的管辖范围内。今日之事,二位就当不知道,小婿会好好处理这些东西的。放心!”
说完,他又吩咐高植将东西搬下去。
他早就猜到沈家父子定不会承认,这批东西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沈柏徳与沈之墨有苦难言。
当初让“沈之岚”嫁陆世麒,一方面是为了将自家烟叶外销各地,扩大生意范围;另一面是为了方便藏运军火。
如今不知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竟被陆世麒发现,还痛失了一批枪支。
沈柏徳越想越不对劲,正欲说些什么,只见陆世麒突然绽开笑容,朝自己身后望去:“之岚,你看是谁来了?”
苏倾远远地看见陆世麒和两个男人在谈事情,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陆世麒笑着走近。
两个男人同时转过身来。
是两张相似的脸,一个年轻,一个衰老。
苏倾不认识。
陆世麒看似云淡风轻地搂住她的腰,心里却有些发沉。
苏倾的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流连,心突突跳个不停。
完了,听陆世麒的口气,这两个一定是认识“沈之岚”的人,是谁呢?
她的额上急出层层细汗,甚至开始思考从哪扇门,哪堵墙逃出去的可能性最大。
年轻的男子率先开口:“难道你还在怪爹吗?”
沈柏徳闻言,往凳子上一坐,瞟了一眼“沈之岚”后不说话,一副失望又生气的样子。
苏倾彻底糊涂了。
这两人是谁,自己认识吗?
沈之墨朝陆世麒一拱手:“请镇守行个方便,让之墨与三妹单独说会儿话?”
瞬息之间,陆世麒将所有事情串在一起,大致猜出了故事的内容:
不外乎是沈之岚与沈柏徳在闹情绪,因为沈柏徳为了一己私欲把她当物品一样随便送了自己。也许她还跟一个叫苏什的男人有过一段并不美好的爱恋,对方不知何故离开了她……
只是不知,沈柏德私运军火一事,她是否知情?
嗯……尽管这个故事中有不太完美的地方,但陆世麒已然相当满意了。
他朗声道:“当然可以。”又转身低声对苏倾说:“不管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你大哥,去吧,好好说。”
苏倾被自称“之墨”的男人所说的话砸晕了!
之墨,之岚,他不是“沈之岚”的兄长还能是谁?
而那个年纪稍大的,就是“她”的爹!
她的身份是假的,可他们为什么不揭穿,为什么?
难不成眼前这两个人也是假的?
不,沈家在阳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可能有人能在陆世麒面前冒充。
困惑,诧异,震惊……
无数个为什么盘旋在她脑袋里。
苏倾几乎是被沈之墨推着走出去的。
两人在花园内的凉亭内站定。
沈之墨再三确认四下无人,急切地对苏倾说:“最近一批军火被陆世麒发现了,您知道他还查到什么了吗?”
言辞之间,仿佛他们是相熟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