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窈印象中的傅衍舟，一直都是温和而内敛的，甚至内里带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但今夜，他的唇却是热的。
从最开始简单的双唇相贴，逐渐地，江窈感受到了从唇瓣上传来的、愈渐加深的、辗转厮磨的力道。
他的吻技有些生涩，却依旧让江窈心中发颤。
傅衍舟一手抚在她的脸侧，一手轻轻贴在腰上，不自觉地摩挲着，引起江窈阵阵战栗。
不知道过了多久，烟花早已沉寂，电视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电。寂静的夜晚中，只剩两人湿热的呼吸声纟?声和嘴唇互相碾磨而发出的暧昧声。
一吻结束，江窈嘴唇上都有些微微的发麻。
分开时，她小幅度地深呼吸着，来缓解方才因为接吻的时间过长而导致的些微缺氧。
傅衍舟垂下眸子，看着咫尺之近的江窈。
双颊和耳尖都红的彻底，粉唇上沾着水渍，在灯下发出盈盈光亮。
一副被人疼爱过的模样。
他压下心中想重新吻上去的冲动，抽了湿巾抬手擦上江窈的嘴唇。
“我第一次……接吻，阿余有不舒服吗？”
江窈顿了顿，掀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去，脸上红意更甚。
“你、你怎么……这都要问？”
说完还嘀咕了句‘不害臊’，傅衍舟被她逗笑，耐心解释：“想给你好一些的体验。”
接吻都要问反馈，那以后那个，岂不是也……？
江窈心思一歪，随即迅速反应过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脸上热度不减反增。
“脸怎么这么烫？”
傅衍舟从方才巨大的雀跃和愉悦中抽身，眉头微蹙，边问便伸手抚上江窈的额头。
江窈应激似的，一下子捏住他的手指，与她的脸拉开距离。
像是在故意掩盖。
“没事！”
“我就是，有点热。”
“热？”
傅衍舟更狐疑，扫视了眼屋内的设备。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了电，取暖器已经全部被迫关停，屋内的温度逐渐降下来。
虽然还有方才的余温，不至于冷到瑟瑟发抖，但绝是称不上热。
“哎呀很晚了，该睡觉了。”
江窈抬眼看到傅衍舟思索的模样，更加不好意思，直接起身回到床上掀开被子钻进去。
傅衍舟也不揭穿她，轻笑了声走过去揪她的被角。
“不要闷到自己。”
“我走了，早点睡。”
江窈把头探出来，软软的头发有些凌乱地铺在枕头上，杏眼睁得大大的，像是小兔子。
这副模样可爱得傅衍舟想上手摸摸她的头，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他抬手揉揉江窈的发顶，笑意温柔。
“晚安。”
“女朋友。”
“……”
傅衍舟也不在意江窈的沉默，给她掖了掖被角之后就打算转身离开。
“晚安，男朋友。”
傅衍舟拉门把手的动作一顿，闻言唇角笑意愈浓。
“晚安。”
-
隔天起床后，医疗队和志愿队的人都纷纷祝愿着新年好。
旁边不远的村落街道上也是来来往往的人，看起来热闹得很。
“哟，这么热闹？有什么活动吗？”
姚医生一身红色棉服，在春节的第一天显得尤为喜庆。她看着人来人往的村口，随口问道。
直到江窈看到了被人群挤出来的、哭得撕心裂肺、却无人顾及的小川。
姚医生也注意到了。
她嘴角的笑慢慢耷拉下去。
巨大的不安先一步笼罩了江窈全身。
她看到傅衍舟连招呼都来不及向她打一下，就匆匆和姚医生奔向村内；看到小川被孤立于人群之外，像个……不，是变成了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
“人是昨晚上没的，今早上发现的时候，已经冷了。”
邻居边叹气边说。
江窈耳边一阵嗡鸣。
一旁的房间里，小川和爷爷紧紧交握着双手。
满面愁绪和悲伤的老人、强忍没有发出声音却早已泪流满面甚至还止不住颤抖的小孩……
她失神般的走出房间，不敢去看床上已经冰冷的人以及这个岌岌可危随时像要碎掉的家庭。
离开前余光却扫过小川妈妈那张慈祥漂亮的脸，兴许是走前的窒息，此刻有些发紫。
之前相处过的一幕幕像是走马灯，在江窈脑海中无限循环起来。
她眼前画面不断交换着，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抱歉，夏医生。”
傅衍舟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不远处的江窈。
江窈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他眉头紧皱，温和的五官如今染上悲伤。
“昨天晚上。”
“……”
“好。”
“……”
江窈缓缓向他走去，下一句话愈发清晰。
“夏医生，您别这么说。”
“……是我学术太浅薄，没能救她。”
江窈的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
许是听到了身后微弱的抽泣，傅衍舟回过身去，看到江窈后微微讶异，又匆忙和电话里的人告别。
“夏医生，您到普寨区的时候给我电话，我去接您。”
“我这边有点事情，抱歉要先挂断了。”
“……”
“好。”
傅衍舟没问她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哭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收起手机便迅速翻找口袋却无果，最后只好伸出手去轻轻擦拭江窈双颊边的眼泪。
那些见到小川妈妈去世后模样的自责与此刻江窈眼泪灼烧的心疼掺杂在一起，让傅衍舟指尖都不自觉地发着颤。
江窈吸了口气，尽力压抑住哭腔：“刚才的电话……”
“是小川妈妈……在等的那个医疗队吗？”
“……是。”
“他们到了？”
“……”
傅衍舟觉得喉间突然变得干涩，以至于说出的话，都带着哑：“……今中午到。”
江窈突然就笑了。
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流下，嘴角却是笑着的。
笑了几声，江窈问：“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在神水那里，我们说了什么？”
傅衍舟一遍又一遍地擦着她的眼泪，像是源源不断的珍珠落下。
他喉结上下滚动：“抱歉。”
“我说的不对。”
“是我自以为是了。”
江窈的脸被他捧在手心里，只能小幅度地摇着头，泪却依旧汹涌。
“不是……不是……”
“为什么不保佑……”
她抬起小脸来，双颊泛着和昨天害羞雀跃时一样的粉色，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
他们回去的时候，人群都密密麻麻站在屋外。
屋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三五个僧人在念经，小川妈妈早已被裹了起来，她身边的油灯成为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小川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江窈看不到他的脸。
却遥遥感觉似乎变了什么。
人群很快散去，是屋内的僧人在赶人。
小川也跟随着一起往外走去，江窈就在人群最后站着没动。
他看到了江窈，很快走到她面前。
“老师。”
他抬起头来，江窈看到他脸上的泪痕还没来得及洗掉，如今双眼通红，却没再哭。
江窈蹲下去，和小川平视着。
“我昨晚是不是不该睡觉。”
在回来的路上被傅衍舟安抚住的眼泪，如今因为小川的话重新有落下的趋势。
他一脸迷茫，试图让江窈给他一个答案。
“如果我没有睡觉，我就可以在妈妈不舒服的时候，去找傅医生和姚医生救她。”
没用的。
江窈心下暗暗回答。
“不怪你，小川。”
江窈声音里还带着鼻音，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语言匮乏到再多说不出一句话。
“……”
她突然有种想要重新躲起来的冲动。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好转，那么今天也许她不会来到这天寒地冻的西川。
而是躲在她那间昏黑的房间里，蜷缩在她那张温暖干燥的小床上。
她不会认识面前的小朋友，也不会认识他的妈妈。
更不会见证他们的分离。
江窈呼吸急促了些许，下意识抬眼扫视周围的人群。
空荡的院子里已经只剩他们两个人，这让她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