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北风怒号，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卷起一地灰尘，皎洁的月亮缓缓躲进了云层，原本宛如白昼的黑夜刹时间阴云密布。
“咯吱”
伴随着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后面隐隐显出一个张着翅膀的人影走了过来，血红色的利刃出鞘，稳稳地搭在了跌坐在一群尸体中少女的脖颈上。
那女孩满身血污和伤痕，雪白又齐腰的头发浸泡在浓稠的鲜血之中，早已染成了红色，衣服七零八落，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听到声音后，女孩皎白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抬眼看向来人，却见来人眼底划过一抹嗜血的红光，他玩味地看向女子，道:
“真是凶狠的小天使，杀了这么多天使……啊，你还敢回去吗？不如随我一同堕落，可好?”
瑞雅涣散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她看向面前的男子，虽然看不清楚他此刻的模样，但那抹泛着赤红色的眼睛，倒是在黑夜中，显得尤为突兀且可怖。
锋利的刀刃缓缓移动，割破了白皙的皮肤，几缕血丝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再度染红的茭白的衣衫。
“怎么，可怜的小天使还想回去请罪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杀了那么多的小天使，惩罚就是那五十道断魂鞭吧。”
那人挪动利刃，缓缓搁置在她的下颚处，微微一挑，瑞雅就被迫抬起头，与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对视。
“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意堕落吗？真是愚昧的小天使。”
瑞雅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却能清楚感受到他周身凛冽的杀意，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了他，那她的下场，一定是死路一条。
但瑞雅不想死。
老师冒死替自己求了一条生路，她不想就这么辜负了老师，她必须活下去。
瑞雅跪坐在一群尸体间，满身的血污藏不住她周身的优雅，她直起腰，双手合十，看向那人。
那人眯了眯眼睛，以为她是在求情，当即嗤笑一声，“唰”地一下，收回了刀剑，嘲讽道:“啊，聪明的小天使，你是想要求情吗？”
瑞雅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在她看来，天使是不可玷污的存在，她以宫廷最高的礼仪，跪拜在那人的脚下，表达自己的顺从:“愿、愿意听从您、您的号令，阁、阁下。”
周围寒风刺骨，但也吹不淡弥漫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隐藏在云层的月亮慢慢地显现出来，照亮了诡异的森林。
瑞雅听见那人不加掩饰的嘲弄，说:“云巅天使一族的脊梁，不过如此。”
#
月光柔柔地洒了下来，落了一池的碎银，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瑞雅解了衣服，赤脚走进山泉中，洗刷着满身的污垢，银发遇水，血红色瞬间散开。
阿加尔背靠着大树，坐在地上，正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刀剑，直至传来稀稀落落的声响，他才出声，淡淡说:“萨麦尔，巴巴托斯，不要躲了，我看到你们了。”
暴怒恶魔——萨麦尔和月亮恶魔——巴巴托斯走了出来，两人惊喜地说:“阿加尔，你可真是敏锐!”
阿加尔起身:“哦，你们可真是无聊。我已经听到声音了。”
暴怒恶魔萨麦尔轻哼一声:“阿加尔，您是我见过所有恶魔当中，最无趣的一个了。”
阿加尔不想再搭理萨麦尔了，他敢发誓，如果他再多说一句话，萨麦尔就要暴怒起来了。
月亮恶魔巴巴托斯伸展着银灰色的翅膀，对着阿加尔说:“云巅天使一族正在派人前来，我尊贵的阿加尔阁下，是否需要巴巴托斯帮您拦路阻止?”
阿加尔擦拭剑柄的动作一顿，他道:“多少人?”
月亮恶魔巴巴托斯笔画了一下:“哦，一共十人，都是些法力低下的小天使，我的阁下。”
“嗤——”阿加尔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讽刺的弧度，他抖了抖手中的帕子，道，“啊，区区十人，不足为惧，既然想来这送死，那我们何不成全他们?巴巴托斯，你愿意为了我，埋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杀了这些该死的天使吗？”
月亮恶魔巴巴托斯笑着说:“愿意为阿加尔阁下服务。您知道的，我最喜欢的，就是吸食小天使的灵魂……只是最近那个圆月天使可真是烦透了……”
他嘟嘟囔囔地，背后银灰色的翅膀扇动着，慢慢消失在两人视线之中。
暴怒恶魔萨麦尔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系腰带的瑞雅，嘴里馋得流口水了，他忍不住道:“阿加尔，这个小天使……”
阿加尔抬了抬眼皮，淡漠地看了一眼暴怒恶魔萨麦尔，萨麦尔顿时噤若寒蝉:“我知道，她是您的猎物。”
可怜的暴怒恶魔在看见阿加尔冷漠的面孔后，连怒火都不敢发出来。
阿加尔收了剑，满意地站了起来，说:“迷雾森林里有很多不听话的小天使，萨麦尔，我会为你寻一个来。”
萨麦尔顿时惊呼一声:“谢谢您，我尊贵的阁下。”
山泉旁边，瑞雅低头系好腰带，蓬松的公主裙就穿好了，她披散着湿润的头发，提着宽大的裙摆，正赤着脚走来走去。
瑞雅正玩得开心，却听见后面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就见阿加尔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
瑞雅磕磕巴巴:“先，先生。”
阿加尔没有回应，他对这个轻易就折了脊梁骨的小天使一点兴趣都没有。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眼前这个少女的面貌，雪白的头发齐腰，水珠渐渐滴落，染湿了大片的裙摆，冷白色的皮肤像是要反射月光一般，她就这样柔柔弱弱地站在那里，莫名有种病态的美感。
与刚刚杀人的场面完全是两个极端。
只是……
阿加尔微微凑近，就发现一个异常，她竟然连睫毛都是雪白色的。
他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片刻后，他说:“哦，你叫什么名字？”
瑞雅不习惯离人太近，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待听到阿加尔问话后，她才低声道:“Rhea.”
声音太小，阿加尔并没有听清楚，他眉头紧蹙，看向了那个姑娘。
瑞雅沉默着，再次重复了一遍:“Rhea.”
一旁的阿加尔根本不知道瑞雅怎么想的，只是嘲弄道:“怪不得啊……白化的小天使，天生的低等生物，根本就不配有姓啊。”
瑞雅对此只能沉默。
阿加尔看着瑞雅湿透的衣服，懒洋洋地朝她招了招手:“可怜的小天使，过来。”
瑞雅不明所以，但依旧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先，先生。”
“我叫阿加尔，”阿加尔弹了个响指，紫色的火焰忽然出现在他指尖，“既然你想加入我们，那就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瑞雅呆若木鸡地看着阿加尔指尖上燃烧的火焰，愣愣道:“魔法……药水?你，你怎么做到的？”
在瑞雅的世界里，有一种魔法药水，喝了之后，能够随意控制火焰，紫色火焰是最高境界，瑞雅从未见过有人能任意控制它，直到看见眼前的人。
阿加尔随手一挥，那团紫色的火焰便顺着瑞雅身体绕了一圈，瑞雅只看见自己周身水分不断蒸发，雾气蒙蒙的，没一会儿，她的衣服和头发全都干了。
瑞雅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衣服，上下摸了摸后，小声道:“谢，谢谢。”
她说话磕磕绊绊的，总感觉这具身体像是许久没说话的一般。
阿加尔收回了手，哂笑一声:“别急着谢我，我的本性就是恶魔，恶魔做什么事情都一定是要有报酬的，对吧？”
恶，恶魔?!
瑞雅现在非常明白了，自己跟眼前这个人，压根就不是一个种族的，而是死对头的关系。
有天使一族，自然就有恶魔一族。
一个代表圣洁，一个代表肮脏。
一个天生生来光明，一个注定堕落地狱。
她强压下内心的恐惧，顶着阿加尔目光的威压，硬着头皮问:“什么，报酬?”
“简单，”阿加尔愉悦地说，“美丽的小天使，请允许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刚刚你说的魔法药水是什么东西？你们天使一族……哦不，应该说是她们天使一族，最新研制对付我们恶魔的东西？”
瑞雅原先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对魔法药水有几分的理解，如今从他的问句中看来，这个世界是一点都不了解魔法药水。
她抿唇，说:“就是一种，喝了可以像你一样，随意控制火焰的药水。”
她瞒了太多，毕竟上一世因为魔法药水的事情，她们药剂师全部被活活烧死在系灵塔中，这一次，她不敢再赌。
“随意控制吗?哈哈哈……”阿加尔似笑非笑，他猛的攥紧了拳头，紫色的火焰顺势包住了他的拳头，正明晃晃地烧着，阿加尔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瑞雅，说，“是像这样随意控制吗？”
瑞雅回过神，诚实地摇了摇头:“……不能。”
阿加尔懒散地收回了火焰，道:“可怜的小天使，记着，下次要是遇到你以前的小伙伴，你等告诉他们，阿加尔的火焰，不是谁都可以比拟的，收回那些想要用火对抗阿加尔的心思。”
瑞雅:“……”
大概率，她刚刚说的话，触犯到了他的逆鳞，他没杀了自己，恐怕是自己表现的太过震惊，让他觉得，这魔法药水，什么也不是。
瑞雅迎着恶魔阿加尔打探的目光，艰难地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