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仙霞岭透着凉意，商寂慢慢解说着，如何使用法器运转巫力。

    艾一转了下无名指上的戒指，白玉寒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她重复了一遍结阵的手势和转折，结合灵力注入之后激发的巫力，成功结成防御阵。

    “成了，但只是形似，效果估计没有你的强。”艾一笑着说道。

    商寂看到她手上的薄茧，是长时间用刀和炼器留下的痕迹。

    他伸出手，纠正了艾一的几处手势，“结阵的手势需要练习，结合巫力的流动，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你的手好细腻啊，对比下我的手算粗糙的了。”艾一看着相叠的两人的手，感叹道。

    商寂知道魍魉门派残酷的制度，想拍拍她头，看到她还在琢磨结阵的手势，不由得收起了手。

    如果艾一同意，在成为幽都之主后，约束妖魔不跨过太古铜门，那她必定要在余生都驻守幽都，护大荒和平。

    年轻的魍魉弟子，在通过层层试炼之后，刚刚开始游历大荒，却背负这样的使命。饶是见惯了世间悲欢离合的龙巫宫主，也心中酸涩。

    她又试了一次防御阵的手势，明显有很大进步。

    一转头，看到商寂面无表情，眼神深邃的凝视着她的手，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是我的阵图又错了么？”

    商寂轻轻吸了口气，恢复了平常的表情，“这次好了许多，以后我教你其他阵法。”

    “送我戒指，还教我阵法，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艾一突然发现，商寂从相识至今，对她十分友好。但作为刺客的直觉告诉她，事出有因，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现在时机未到，商寂没有打算将龙神启示告知对方。

    “你觉得为什么？”他反问道。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艾一说着，屁股往后挪了挪，和他拉开点距离。

    商寂看到对方眼中的质疑和嫌弃，刚刚的同情瞬间消失，怒气上升，“怎么，我喜欢你，让你难受了？”

    她见商寂生气，知道自己误会，松了口气，“没有没有，你这么风流潇洒，气宇不凡，我这是自作多情了，不要见怪啊。”

    艾一又聊起阵法的符文，企图转移话题，结果商寂都没有回应。她自觉无趣，看着篝火，慢慢靠在树上睡着了。

    商寂听着她渐渐沉稳的呼吸，转头看着艾一，火焰映着她小麦色的侧脸，带着温暖的气息。他拿出薄毯，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第二天一早，天机营的龙骧卫找到艾一，带走了入魔的太虚观众人。

    商寂拿出飞行法器，示意艾一上船出发回云轩城。

    飞舟上，经过半天的无言相对，艾一实在受不了这份沉默。

    她对商寂说起凝香园的传说，即人间帝王和花神的相恋。

    商寂听完，终于打破沉默，“世间皆歌颂二人的勇气，那你怎么看？”

    她托着下巴，“这份爱意的确绮丽高贵。但对我来说，更像是玫瑰色的噩梦。”

    “红尘俗世，你都是在俯瞰，怎么能懂局中之人的感情。”商寂看入她的眼睛。

    “这么说也是，我并不渴望地老天荒的幸福，因为它并不存在。”

    商寂没有说话，心里回道，‘你只是，把自己防备保护起来，不想受到伤害。’

    艾一见他沉默，“那你相信吗？”

    “不相信。”

    商寂的师傅，也就是前任的龙巫宫主，算过他的命数，留给他‘爱而不得’四个字。

    自此，他游戏红尘，不会投入感情。

    艾一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觉得两人的凉薄，惊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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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任务本来需要十日，带着商寂，时间缩短了一半。

    回到云轩主城，艾一把修理铺闭店的牌子收起来，清扫整理了一下大堂，准备重新营业。

    雨点淅淅沥沥的击打着窗子，她刚刚开店，看着阴雨连绵，心情并不好，然后就听到店门口的喧嚣。

    走到门口，就看到熟人，青丘狐族族长，霓裳。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握着霓裳的手腕，情绪激动的说着什么。

    霓裳没有动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任由对方争论，最后，她还无聊似的打了一个哈欠。

    雨中，霓裳身边的丘掌柜撑着伞，只有那名男子淋着雨，满面悲伤凄凉，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本来懒洋洋的艾一看着这幕，吃瓜情绪高涨，只恨手里没有拿零食。

    梨花巷的街坊们此刻都在远处围观，卖油炸糕的张阿婆把炉子都熄了，准备认真吃瓜。

    艾一凭借着极强的五感，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一生一世这种话，你也信。”霓裳眉头轻蹙。

    “你发誓了的。”

    “我没有，你记错了。”

    “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只要在你身边就行，你对我连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灰衣的男子想要抓住霓裳的另一个手腕。

    霓裳甩开他，说道：“你是狼族少主，多少家族心血都在你身上，你想入赘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合适，赶紧回去吧。”

    艾一津津有味的围观这个带劲儿的故事，狼族少主痴恋狐族现任族长，呼天叫地的在街上大闹，不想分手。

    这时，站在旁边的丘掌柜，拿出了另一把伞，递给淋雨的男子。

    狼族少主没有接伞，只是满脸倔强的看着霓裳，“如果我不是狼族少主，是不是可以和你在一起。”

    霓裳预想了一下狼族族长的反应，突然开始咳嗽，“咳咳，不行，我不爱你了，懂么？”

    面貌英俊的狼族少主，表情微微狰狞，“你的爱就这么短暂，一年就没了？”

    丘掌柜在一旁，好心安慰道，“一年算长的，前面十几任平均只有两个月。”

    “就你话多，赶紧走。”她怼了下丘掌柜。

    霓裳本来以为对方是个普通的狼族男子，他性格阳光热情，两人在交往中感情越来越好，直到她起了谈婚论嫁的念头。

    身为青丘族长，霓裳多年来负担着狐族上下的责任，第一次提出成家的计划，各个长老分支都激动不已，但这份激动没有持续很久就熄灭了。

    狼族少主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后，霓裳果断提出分手，族长的婚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这时，一个独眼男子上前，把狼族少主霜璃强行拽走了。

    艾一认出，对方是在锦绣赌馆做庄家的独眼狼妖，霜铮。

    霜璃未来是狼族族长，在妖族中是一大势力，各大妖族相互制衡，他确实不可能与霓裳在一起。

    雨中浑身湿透的霜璃，不甘的望着霓裳，但对方背对着自己。两人曾经的依恋和诺言，仿佛一场大梦，只有他不愿意醒来。

    在霜璃没看到的地方，霓裳的眼眶湿润，她伸手抹了下眼睛，继续往前走。

    好戏散场，周围的街坊回归到自己平凡的生活。

    霓裳和丘掌柜走到了李氏修理铺，碰到艾一站在门口围观。

    “李二，看够了没。”丘掌柜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什么都没看到，今天铺子刚刚重新营业，二位就来了。”她懂事的把话接过去。

    霓裳声音略带沙哑，“这次我们来，就是和你聊上次太虚弟子的事。”

    三人坐在大堂，艾一倒了热茶，“我知道，丘掌柜把那些人带走了。”

    “我们把人交给天机营了。刚刚收到消息，他们通过魍魉又抓到一批入魔的太虚观弟子。”

    青丘消息灵通，但没想到这么快就知道魍魉的行动。

    霓裳接着说道：“李二，修理铺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并不安全。如果你愿意，可以加入青丘，我们会给你全大荒最优厚的待遇。”

    艾一明白今天这两个人是来招聘的，婉言拒绝，“多谢您的好意，我法器傍身，有自保之力，在这梨花巷日子安逸，并不想离开。”

    青丘曾调查过李大和李二的身份，并没有任何有用的情报。

    霓裳已经预料到，李二不会轻易同意。这次来访只是一种表态，即青丘愿与其交好。

    丘掌柜在一旁说道：“没关系，这个邀请长期有效，如果你想来，我们会护你周全。”

    喝完茶，二人起身，艾一将人礼貌的送到店门口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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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心堂庇护的乡镇瘟疫肆虐，伏枫组织门下弟子正在巡诊。他刚刚收到消息，紫荆回到了冰心堂，并召集了长老们。

    紫荆原本在云轩城寻找伏枫的踪迹，但收到伏枫回归的消息，心情激动的直接赶回门派，她想看到曾经的明月是否还是明亮皎洁。

    议堂之内，气氛紧张，木制的大厅四周，高悬的灯笼散发微光。

    紫荆打破沉默，“所以现在，诸位是赞同毒医一派咯？”

    这时，伏枫缓缓走进议堂，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以毒修医，可以追溯到《神农本草经》，作为冰心堂的门派秘籍，没有理由不被接纳。”

    议堂内顿时沸腾起来，各方声音交织在一起。

    “荒唐！近百年来，我们都是以药修医，怎能说变就变。”紫荆盯着伏枫上下打量，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她看着伏枫一身白衣，清雅依旧，心中冒着嫉妒和恼怒。

    “万物相生相克，无论是毒是药，只要能医好伤者，守护一方，并无区别。”伏枫眼中闪着坚定。

    全场寂静，众人明白并没有理由拒绝毒医一派，似乎都意识到悬壶济世，并不局限于具体方式。

    支持紫荆的势力，仍然在试图挑起分歧。

    “门下庇护之地瘟疫霍乱频发，不论毒医药医，还是先把这混乱的局面安顿下来再说。”一个白发老者缓缓站起来，对众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