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未兮断断续续说完那段让她即使现在回想起来还会做噩梦的经历，颤抖着声音对陈京玄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说那么狠的话。说腻了的话是骗你的，我很喜欢你，说分手的时候也很舍不得。可是，可是。”
许未兮抖着声音哽咽了起来，陈京玄一下一下顺着许未兮的背，喉结上下一滚，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沙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他听许未兮讲过去的那些事情，胸口闷得慌。原本他只知道许未兮的爸爸是个只会家暴的垃圾，他给许未兮提供了庇护的地方，以为许未兮只要躲过家暴就没事了。
他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竟然会对亲生女儿做这么畜生的事情，他都不敢去想象那天晚上许未兮是怎么从家里逃出来的。他光是听许未兮说这些事情，心中的一口气都上不来下不去的。许未兮跟他说分手之后，在学校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自己憋着这件事情撑下来的？
他真的是太幼稚了，只想着跟许未兮在一起，完全没有想到许未兮那个时候有多挣扎。
他现在才明白，许未兮答应做他女朋友的那天说她好累的那句话是怎么样的重量。而他沉浸在终于追到许未兮的狂喜中丝毫没有发现，那句话大概是她鼓起最大的勇气去接受他感情后的恐慌和不知所措。
陈京玄从来没有这么自责过，他口口声声说要做许未兮的退路，结果最后为了自己的自尊就那么放她走了，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甚至还坏心的想看许未兮后悔。
“我，我当时太害怕了，怕我爸去找你。”许未兮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把自己的自卑懦弱摊开在陈京玄面前。“我已经够不堪了，我觉得自己好脏，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胡说！”陈京玄哽咽着，心脏绞成一团，心疼的抱紧他的宝贝。“我的兮兮是最干净最勇敢的。是我配不上你，我没有保护好你。”
如果那个时候他再坚定一点不同意分手，许未兮那么心软的人肯定不会舍得离开他。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感情，他好不容易能紧紧抱在怀里的人。
然而许未兮哭得更凶了，“我，我还有事没跟你坦白。”
陈京玄温柔的用指腹擦去许未兮脸上的泪痕，整个人心疼到不行。“没关系，你今天不想说那就不说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再听。如果一直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许未兮摇头，她要说。现在不说的话，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勇气开口。“我要说。”
“嗯。”陈京玄一下一下拍着许未兮的背，把人横抱到自己腿上。“我听着呢。”
许未兮抱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右肩平复情绪。好一会儿她低低的开口坦白，“我，我有躁郁症。”
陈京玄拍着她背的手突然顿住，姜逸尧跟他说的是真的。
许未兮往他怀里又缩了一下，像是寻求安慰一样。“是，是上大学的那年确诊的。我很痛苦，在极度暴躁和极度难过中来回拉扯。情绪跌到谷底的时候一直在哭，哭累就昏睡一直睡，要不然就是精神一直亢奋整宿整宿不睡觉。我觉得自己像个疯子，活着就是给小姨添乱。”
许未兮说着好像是觉得累了，她喘了口气接着说：“发病的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好几次伤到了小姨。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累赘，小姨一把年纪了还要为我操心。还不如死了算了。我自杀过两次，被小姨拦下了。那个时候她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看着我。”
陈京玄听到她说自杀，用力抱住了她。他不想听了，不想再听了。再听心脏都要撕裂了。可是张嘴后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许未兮没有敢抬头去看陈京玄，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觉得累，经常说一会儿就缓一会儿。
“也是那个时候小姨开始经常给我拍照片。”许未兮又哽咽了一下，“她觉得我要是看到那些跟她一起的张片，发病的时候说不定就能想着过去跟她一起度过的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能不那么坚决的去找我妈妈。”
鹭城她家里墙上的那些让他看了感觉心痛的照片，原来不是他的错觉，是照片里那个时刻的许未兮真的不好过。
“复读、考上鹭大、发病、休学住院、复学、又发病、休学住院、复学，最后终于完成了学业，完成了妈妈让我念大学的心愿，我感觉自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然后又发病。”
她大学休学两年，毕业的时候二十五岁。拿到毕业证学位证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她这一辈子已经到头了，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不太美好的世界。
那是许未兮第三次发病，自杀好几次未遂之后又回到了那个封闭的安静的，与外界沟通只有一扇高高小窗的房间。
“我很感谢我的医生，她怕影响我以后的生活，没有把我的病情上报。”许未兮又缓了一会儿，“我出院之后因为一年多的空窗期没有找到特别好的工作，在一家小公司工作了半年因为职场性骚扰我又辞了工作。小姨一直没有怪我，跟我说简简单单卖卖花，日子过得也不艰难，那个时候我26了。”
许未兮靠在他肩膀上没有动，“然后27岁我又遇到了你。”
陈京玄颤抖着吻住了许未兮的额头，此刻他无比的清醒的知道，如果没有小姨，许未兮甚至都坚持不到他们重逢的那天。
“就那样吧，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唉。”
他明白了小姨的话，这么些年许未兮好像总在经历不好的事，但是她身边也遇到很多帮助她的人。虽然磕磕绊绊，但也好好的走到了现在。
他们没有见面的这十年里，他好多次差点永远失去她。他该感谢那些帮过许未兮的人，那个愿意收留许未兮的旅馆老板，给她治病的医生，还有那个让他介意的赵钦龙。最该感谢的是坚持着等他走到她面前的许未兮。
陈京玄沙哑着声音，心疼却又庆幸。“谢谢你好好的坚持到了我找到你的那天。”
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令她自卑的原由终于全部说了出来，许未兮松了一口气，抬头去看他，眼神诚恳。“我对你没有隐瞒了，陈京玄。”
“嗯，我都知道了。”陈京玄吻上了她的唇，极尽温柔像是对待一件细碎品，深怕自己力道重了就会伤到她。“我好爱你。”
“我也是。”
陈京玄觉得横抱的姿势影响他吻她，他把许未兮抱着跪坐他腿上和她面对面。一下一下轻咬她的唇舌。抱着她的手下移揉着她的腰。
这次许未兮没有制止他，环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一点。
……
她太累了，结束后懒得理陈京玄就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陈京玄正靠在旁边看手机。
许未兮不自在的问他：“几点了？”
“接近下午四点。”
“......”枫林路什么的根本就不用去了，收拾收拾都可以吃晚饭了。
许未兮想趁着房间灯没有开，陈京玄应该看不太清她的时候溜去浴室。“我去洗个澡。”
“好。”
许未兮脚落地站起来的瞬间，腿就开始打颤，她不受控制的往前栽。
吓得陈京玄猛的弹起来拉住了她。“我抱你去洗澡。”
“我不，你别。”许未兮按住了陈京玄的手。
陈京玄却不管她，直接把人打横抱进了浴室。从浴室出来时还体贴的给她带上了门。
最终他们还是去了枫林路，在吃过晚饭之后。枫林路那边不好停车，陈京玄就没有开车过去。许未兮在小区门口叫了辆滴滴打车，他们把下车地点定位在枫林路附近的街道，一路散步过去，当作是消食。
太阳快要落下，把天边染得一片紫红。街道两边的路灯也已经亮了起来。
枫林路依旧很多人，多是过来玩的大学生。枫林路拐角处是一家装潢很有情调的小酒馆，酒馆大门旁边的台子上有人抱着吉他在唱曲调舒缓的民谣，店外面的空地上支着好多张白色的桌椅，顶上就是一串串的星星灯。
三三两两的男生女生有的喝着小酒聊着天，有的支着脑袋在听台上人唱歌。氛围很温馨。
许未兮看着那一片片的星星灯感叹道：“果然星星灯这个东西到哪里都很实用。”
说起来陈京玄还从没有看过许未兮喝酒，连rio都没有看她喝过。“要不要喝两杯？”
“我不喜欢酒的味道。”许未兮也尝试过喝香槟，喝第一口脸就皱了起来。她欣赏不来。
“那行，我们去喝奶茶。”陈京玄牵着许未兮继续朝他们去年重逢的那家奶茶店的方向走过去。
许未兮突然好奇，“你当时看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绝情，看见了我却把我当空气。我好气。”
许未兮踮起脚亲了他的脸一口，“对不起。”
“我原谅你了。”本来也没有怪她，他也舍不得怪她。“那你呢，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绝对不会告诉陈京玄她误以为陈西子是他女朋友而偷偷吃醋这件事。
“这样啊。”陈京玄看见奶茶店门口排起了长队，“人很多，你是想排队买奶茶还是我们先去别的地方逛逛？”
许未兮原本是想跟陈京玄进店里坐坐的，看着这人满为患的样子心想这店估计是进不去了。但是来都来了，还是买杯奶茶再走吧。“我想喝奶茶。”
“行，那我们就排队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