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猎杀开始的讯号。

    允禾站在一旁看着血淋淋的手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温度，现在已经开始慢慢变得僵硬冰冷。就像那个消失的女孩，她的生命也在渐渐流逝。

    允禾脸色变得苍白，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残酷的案件。

    明明知道女孩已经凶多吉少，明明知道还会有无数个女孩会陷入危险，明明知道这只是一场游戏。允禾的内心还是很难受，一种想要呕吐的欲望涌上胸口，她跑到警局外面干呕了几声，昨晚开始她就没有进食，现在也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瓶矿泉水，允禾抬起头，那人逆着光站在她面前，身型高大，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

    可能是才目睹了血腥的场景，允禾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看清了来人的面目。

    是利维。

    她接过水瓶道谢，看着外面阳光大好，允禾忽然有一种恍惚感。她漱了漱口，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让她有些莫名。

    “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是有课吗。”

    “上学的时候看到你妈妈被警察带走，问了邻居才知道你被拘留了，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少年表情坦荡，把允禾心里面的怀疑打消了，还没等她说话，兰德里柯一行人就从警局里走出来。

    戴安娜上前关心了她一下，兰德里柯还是那副臭表情，只是脸色有些凝重。他没管允禾为什么跑了出来，只是径直走向警车，后面跟着女孩的父母。

    允禾顿时也顾不上戴安娜的关心，匆匆忙忙追上兰德里柯。

    “你要去案发现场吗？”

    “关你什么事，小鬼？”男人斜睨着她，掏出车钥匙插在把手上。

    驾驶座的门被他打开，男人正想上车，手臂被一支柔软的手按住。他低头去看，那支手出乎意料的小，按在他的手臂上，黑白对比的肤色差强烈。兰德里柯喉结滚了滚，把一些不合时宜的旖旎想法逐出脑后。

    “抱歉，我是说，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男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带你去了，看你再呕吐一次吗？”

    允禾有些尴尬，只能讪讪松开手，看着兰德里柯离开她的视线。

    利维走上前，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警局，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去案发现场，只是走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上学。

    允禾瞥了眼还在旁边看着她的戴安娜，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计划，点头同意跟着利维去学校。

    等走到半路的时候，允禾才告诉利维自己肚子痛，可能是生理期来了，麻烦他帮自己请个假。

    但她没有想到，原本很好说话的利维，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地拦住她:“你想去哪里？”

    “我肚子痛呀，”允禾眨眨眼，特意捂住肚子弯下腰，“女孩子生理期的时候很难受的呀。”

    利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将她看着。允禾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里发虚，正想移开目光青年突然放过了她。

    “注意安全。”

    青年那一句话似乎是知道了点什么，但他没有再说一句，只是转头离开。允禾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了街边被主人抛弃的流浪小狗，柔软的金色头发搭垂着，像是小狗沮丧时耷拉的双耳。

    【利维不是凶手。】

    【为什么？】

    【直觉。】允禾回答不出为什么，但这一刻她心里的答案似乎清晰了一些。她没有再耽误，直直奔向她家居住的那片郊区。

    允禾猜得没错，等她走到那片区域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在谈论着维莎的失踪。小镇的好处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能在短时间内迅速传开。她很快就打听着找到了维莎的家。

    就在离允禾家大概十分钟路程处，附近有片荒废的篮球场，维莎家就在篮球场旁。周围已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人，可能刚好是工作日，人也不多。允禾乘着他们没注意，偷偷从后花园里翻进去。

    【翻窗是一个技术活。】

    允禾如此感慨。

    可能是经验不足，尽管她已经尽量控制自己的手脚了，但在落地时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幸好没人注意，允禾悄悄在钢琴旁蹲下，身后的蕾丝窗帘把她盖住。允禾骨架小，不注意看是不会发现她的。

    她蹲在那里等了片刻，听到楼上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想着人估计都在楼上，她又慢慢爬出来，打量着四周。

    很温馨的一个家，至少在那件失踪案发生之间的确是这样。允禾在客厅的墙壁上发现了挂着的全家福，很幸福的一家三口。爸爸妈妈的样子允禾已经见过了，中间是一个笑容灿烂的白金色头发女孩，90年代的像素不算高，但依旧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模样漂亮的女孩。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允禾没有迟疑，弯下腰就钻进了壁炉里。壁炉不算大，里面还有去年冬天烧剩的碳灰，允禾蜷缩在里面，尽量不让自己碰到那些碍事的灰。

    他们没有停留太久，在玄关处交流几句，那对夫妻就跟着兰德里柯出门了。允禾猜他们应该是要回警局备案，等着他们出去，隐约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后，允禾才钻出来跑去楼上。

    女孩的房门打开着，她赶紧跑去窗台处，她不确定兰德里柯或者那对父母有没有动过窗户，但她还是想验证一下。

    果然，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和允禾那天早上发现的情况一模一样。只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失踪，自己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允禾不敢浪费时间，她没再深思，正想去翻看女孩的书桌，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怎么？想找什么？”

    兰德里柯的声音，允禾一下子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回头，男人还是穿着那身警服，脚上穿着靴子走在木板上，却没有一丝声音。

    他知道她在这里，是故意来逮她的。

    看着她顿悟的表情，兰德里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擅闯居民住宅，破坏犯罪现场，小鬼，哪项罪名我都可以立即把你逮捕，并且持有充足的证据，足够你在少管所待几年了。”

    男人敛去笑意，站直身子，眼神如同鹰隼一般锐利，死死把她盯住。这一刻允禾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男人身份是一名警长，还是一个年纪轻轻就当上警长的人，前面那些小把戏不过是她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但现在是涉及到了与人命有关的案件，他没有在跟她开玩笑。

    允禾顶住威压与他对视。

    半晌，男人掏出一支烟，在她面前点燃。

    “理由。”他吞吐了几口，烟雾缭绕间他开口。

    允禾沉默着，告诉男人此时是最佳的选择，男人昨晚有一半的时间与她待在一起，今早看见那支断指的反应以及现在认真的态度不会是演出来的，他不是凶手。但允禾担心自己说了会产生蝴蝶效应，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失踪的会是谁。

    她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扫视了周围一圈。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想去一个足够私密和安全的地方。”

    男人同意了，他把允禾带进了警车里。这时允禾才知道车辆发动的声音是那对夫妻的私家车，警局里面的小警察会接待他们办理备案，兰德里柯则是在这里钓鱼执法。

    暗骂了一声，允禾才慢慢开口。

    “首先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下面说的都是真的。”

    兰德里柯睨着坐在副驾驶的女孩，脸上还有些灰，是钻壁炉蹭上的，似乎每一次见她，她的模样都有些狼狈。但落魄的样子还是掩藏不了小鬼眼里灵动的光，狡黠的模样还是如此生动。

    他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的原则好像在为这个小鬼放低。这个想法一出来又被他暗笑着否定了，一个黄毛小丫头还不至于让他做出这样大的让步，不过是之前误会过她，这次想给个机会解释罢了。

    允禾没有注意到男人在想什么，她在心里默默排练了一遍，半真半假地说出来:“其实是我昨天早上起床上学的时候，发现我的窗户被开了一条缝。本来不应该奇怪的，但我明确地记得我睡前有关好窗户，而且我问过了戴安娜，她也没来过我的卧室，所以我觉得那一条缝很奇怪。”

    “后来我放学回到家，我就在我家附近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我当时很害怕，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结果我在我窗户处往下看的时候，我发现他之前站的那个位置就是我的窗户下方。”

    “我很害怕，我以为只是我在学校惹到了某个同学，被报复警告了。但我也不敢告诉戴安娜，怕她觉得我是在小题大做，所以我就在昨晚跑去了市中心，想找一个酒店先避一避风头，后来就遇到了你……”

    允禾没再继续说下去，她话音落在了一个暧昧的位置，既能适度引起男人误会她的愧疚，也能留一小部分让男人自己去想象和脑补。

    兰德里柯听到她这句话的确沉默了，他想起了女孩昨晚慌慌张张的害怕模样，看起来确实是想避开什么可怕的东西，但当时他只以为她在畏罪逃跑。

    “后来我知道维莎失踪了，刚好是在我发现异样的那一晚，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就想来看一下她卧室的窗户是不是也被打开了一条缝，结果果然是这样的……”

    “所以你在怀疑失踪案的凶手是那天你在你家附近看到的人吗？”

    允禾点头，不愧是警长，一点就通。

    “所以我今天看到那节断指的时候就很害怕，我在害怕如果昨晚我没有逃跑，是不是今天失踪的就是我。”允禾眼里适当地盈满了泪水，她微微抬眸望向男人，那张小脸上写满了害怕。

    昏暗的车内，女孩适当露出的脆弱，依赖的姿态。就像是被猎豹捕捉后的小鹿，温顺地向捕食者露出它的脖颈。毫无疑问，这极大地取悦了兰德里柯。

    “我真的很害怕……兰德里柯。”允禾抓住了他的手臂，就像今早在警局前一样，那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再次窜进男人的脑海里，他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滚了一下。

    兰德里柯垂眼看着女孩，心里的疑虑与怀疑在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睛的那一刻，诡异地消失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响起。

    “别怕……”见鬼，他在说什么。

    “所以警长，可不可以请求你今晚在我房间里守着我，我害怕他今晚要下手的对象是我……”

    要死，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邀请一个成年男人去她房间度过一晚？这小鬼到底在把他当什么。

    与此同时系统的声音也久违地响起。

    【你邀请他去你房间干嘛？】

    【还能干嘛，免费保镖啊，不然我今晚又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

    体力过人，智力也不错，允禾越想越对这个免费保镖满意，连带着她的表情也更加真切。

    “可以吗兰德里柯，求求你了，我会给你铺最柔软的地铺。”

    居然还想让他睡地铺，这个小鬼是第一个人。

    只是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不受控制似地说着:“我考虑一下。”

    说完兰德里柯就后悔了，不知道到底被她鬼迷心窍了些什么，居然还说要考虑一下。他冷哼一声，不打算再给小鬼开口的机会，直接开车把允禾送到了学校。

    托这位警长的福，允禾赶上了下午的课。

    只是这下午的课上得心不在焉，等到要放学时，允禾还想再去警局试试能不能得到一些线索，顺便让兰德里柯再松松口。谁知道刚准备开溜，她就被叫住，让她去a306办公室一趟。

    允禾不知道这是谁的办公室，等到敲开门看见那张英俊风流的脸时，允禾才大叫不好。

    只是人都来了，裘德不可能轻易放她离开。

    允禾再一次被迫坐在了他对面。

    【这变态又找我干什么。】允禾很愤怒，每一次都是在放学的时候找她，非要耽搁她的时间。

    【他表情不对，你注意一下。】

    系统提醒后允禾才发现，今天的裘德状态看起来很不一样，准确来说像喝醉了，她闻了闻屋子里若有若无的烟味，有些奇怪，并没有闻到酒味。

    裘德脸上还有些红晕，眼神有些迷离，桌边还放着一个烟灰缸，上面有一支已经烧完的烟草卷。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允禾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站起身，想找个借口离开，却被叫住。

    “He，为什么急着离开呢。”男人吸了一口空气，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神情，“我们有24小时没有见面了呢。”

    “……”神经。

    男人似乎没有看见她无语的神情，还在自顾自地说:“He,你今天早上为什么没有来学校呢。”

    允禾心想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主任校长，还能管得了我吗？结果她低头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名牌。

    副校长。

    ……

    允禾微笑着给出官方答案，完美的生理期借口。

    可惜男人似乎并不买账:“但昨晚，He也没有回家啊。”

    允禾心里警铃大作，那晚窥视她的人是他？这个男人是凶手？！

    她迅速跑到门口，现在她已经无法思考更多的问题，只是想快速逃离这里，逃离这个人。

    她拼命按着门把手，尝试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她关的门，现在却打不开锁。脑海里系统的声音也开始着急起来。

    【已经被反锁了，无法打开。】

    背后传来男人优雅的脚步声，他慢慢走到允禾身后，手抚上她的腰，指尖摩挲了一下，允禾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不敢回头。

    男人呼吸的热气晕在她的后颈，允禾现在恶心得快要吐出来，脑子却开始晕乎乎的。

    脑海里系统不断地在叫她的名字，她的意识却开始逐渐模糊。

    最后的最后，她看见那双浅蓝色眸子朝她笑了笑，似乎说了句什么。

    但允禾却无法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