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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万象生

    进入山河箱深处,岁岁才明白所谓的“定影”是什么意思。

    山河箱内部犹如万里高空,只有几座浮岛凭空悬在视野正中央,其中最大的两岛的底部各自缠绕着层层叠叠的树的根须,往上看,两颗巨树的主体相互交织,分分合合,让浮岛群彼此独立又浑然一体。

    树冠上栖息着一只浑身漆黑的大鸟,金色的眸子犹如黄金酿成的美酒,高贵而令人陶醉。它瞥了岁岁几人一眼,而后隐身于叶片之中。

    吴九安解释道:“那是山河箱的镇守异兽之一,金乌,一般不会现身。许是闻见了生人的气息才出来查看情况。”

    按照吴九安的说法,若是没有定过影,生物会被金乌驱逐出去,死物会被吞进浮岛之下的虚空,经由山河箱的筛选后,没有危险的东西最终流落到最下面的浮岛,也就是吴九安他们所说的“储藏间”。

    两人惊叹于山河箱的奥妙之时,一只仅有人巴掌大的小生物跳到岁岁怀里,晃着异长无比的耳朵拼命地蹭岁岁的胳膊,显得十分惬意。

    随后,更多的小生物飘了过来,它们有着兔子的外形、比身体还长的羽耳、矫健的四肢以及毛茸茸的皮毛,十分可爱。

    岁岁当然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只是这些小家伙越聚越多,再这样下去,岁岁迟早会被它们压倒在地上。

    “这也是山河箱的镇兽之一,羽兔,它们和耳鼠一同维护着山河箱的秩序。”吴九安挥了挥手,这些小生物不情不愿地四散而去,为众人留下一条前往主浮岛的路。

    浮岛与浮岛之间相隔甚远,仅凭人力难以跨越,可吴九安却说岛与岛之间只需几步即可。他走上崖边的断桥,向着桥断面跨出第一步,刹那间,四周符文骤亮,断桥竟生出金色桥体,桥底无依无靠,桥面薄如蝉翼,整座桥犹如一笔随意挥洒的金墨,向上延伸至另一座浮岛。

    吴九安继续跨出第二步。他既没有变大,步子也没有拉长,可岁岁却感觉他已经离自己有数里之远。

    吴九安又向前走了几步,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他竟真的到达了另一侧的浮岛!路程没有缩短,吴九安也没有提速,他只是那样悠闲地走着,便抵达数公里外的浮岛。

    镜启看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得意地笑了两声,招呼道:“快来,再磨蹭磨蹭天都要亮了。”

    闻言岁岁赶紧带着照夜清跟上镜启的步伐。

    镜启挑了挑眉,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一句话不说便向另一侧走去。

    这时,另一件怪事儿出现了,分明吴九安和镜启几步就到的地方,岁岁他们竟绕了数里也只是刚出起始的浮岛。

    “这、这是怎么回事?”岁岁迷茫地看着前方。墨桥蜿蜒百余里,且是单行道,根本没有抄近路的可能。

    照夜清也是头回见这种东西,他回想起刚刚镜启的前进路线,心里有了一两分猜测。“小姐,刚刚镜启公子似乎一直在调整自己所面朝的方向。”

    听他这么一说岁岁也意识到,镜启并不是沿着墨桥一板一眼地向前走,而是不断靠近墨桥边缘,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岁岁拉着照夜清的手,来到镜启刚刚所站的地方。墨桥依旧是那个墨桥,浮岛依旧是那个浮岛,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在此视角下墨桥的一部分重叠在了一起,看上去像变短了不少。

    岁岁在此视角下向前迈了一步,然后回头一瞧,自己竟然已经跃过了三分之一的桥面。

    “这难道也是山河箱的法术吗?”岁岁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次找了个看上去较短的位置向前踏出一步。

    果不其然,这次他们抵达了桥的正中间。

    见他们已经察觉了墨桥的奥妙,吴九安也没有再卖关子,径直走过来为他们引路。“两位比我想的还要聪慧。这是山河箱的能力之一,‘所见即所得’。箱内所有附着这种咒文的物品,都可以根据观测的视角不同而发生千奇百怪的变化,以这座桥为例,正常观测下它如同一条巨蟒,想要走过这座桥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但如果站在桥边缘的位置,中间跌宕起伏的桥段会重合在一起,这时它便‘缩短’成‘平坦’的小桥了。”

    “可以扭曲的空间吗?真不可思议!”岁岁惊叹道。

    沿着吴九安带的路,仅用了三个呼吸,几人便抵达了另一座浮岛的断桥口。待桥上无人后,桥面的符文渐渐失去光芒,那些金墨也随之消散在半空。

    刚踏出桥头,另一件事立即吸引了岁岁的注意。本来箱内明亮如昼,但在浮岛上却是一片黑夜。

    “岛上的时间是和外界同步的。”吴九安简单介绍了两句,随后指了指远处的高脚建筑,“那儿是住的地方,左手边是镜启和凌人的房间,正对着的是我和松萝的房间,二者中间还有一套空闲的客房,两位今晚就先在那歇着吧。”

    吴九安收起山河杖,唤来几只羽兔为岁岁他们当向导,“接下来就请跟着这些小家伙走吧。”

    羽兔们乐呵呵地围到岁岁周围,其‘热情’程度连吴九安都感到费解。当年出身于召唤师家族的镜启第一次来山河箱里时,也没见它们如此好客,可岁岁不过才停留了几刻钟,就讨得这么多异兽的欢心。

    仔细观察,这些异兽待她的目光不像是朋友,而是像在看美味的食物......不,这不可能。吴九安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山河箱里的异兽都是温良不吃人的,怎么可能会把岁岁当成食物。

    这大概是异兽们特有的友善眼神吧。他如此自我说服道。

    事实证明,吴九安的第一直觉并没有错。

    异兽们确实把岁岁当成了“食物”。和镜启的护身异兽的反应如出一辙,山河箱的异兽们被岁岁体内高饱和的灵力所吸引,情不自禁靠过来感受灵力的洗礼。

    于是在第二天早上,吴九安一打开房门,就看见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岁岁他们所住的客房附近挤满了异兽,甚至连百年不离虚空的蜃蛇都特意从虚空盘旋而出,染得整个浮岛白雾弥漫。

    小松萝没见过这般景象,抱着吴九安的大腿发颤:“九安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吴九安抱起林松萝,慢慢靠近客房。

    才走了几步,他就听见有人大喊:“镜启!你不是召唤师吗?!快和它们沟通啊。”

    “我在努力了!你想办法带岁岁出去,我先劝夜兄弟冷静下来!”

    定睛一看,客房前已经乱作一团。镜启和他的护身异兽们拼命压着处于暴走边缘的照夜清,生怕他和异兽们起了肢体冲突,而凌人典与他的人偶姑娘们则护住岁岁,试图寻找一条安全的出路。

    吴九安见状不妙,召出山河杖横于掌心,口中默念古咒文。很快,异兽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依依不舍地离开。待蜃蛇也钻回虚空后,整座浮岛的浓雾终于散去,林松萝一路小跑来到岁岁身旁,探息把脉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唔......没什么大碍,像是累的。”林松萝从兜中摸出两瓶药丸,各取了一粒喂入岁岁嘴中。

    这边药刚入口,那边岁岁就像是鲤鱼打挺一样一下子坐了起来,她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周围,有气无力地询问道:“毛......毛茸茸呢?”

    她记得昨晚睡着睡着,一群羽兔偷偷钻进她的被窝里,顺滑的皮毛摸起来特别舒服,接着,更多毛茸茸的小东西飞了进来,挤在她身边任她□□,好不快活。

    再然后,再然后她就昏了过去。

    照夜清见她醒来,身上的杀气渐渐压了下去,他挣开镜启的束缚,一把抱住岁岁,搞的岁岁莫名其妙。

    镜启懊悔道,“哎!怪我!我把这事儿忘了!岁岁灵力充沛,对异兽,尤其是山河箱里这群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饿货完全是送上门的午餐。”

    “竟连蜃蛇都出来了。”吴九安不明白到底是多么充沛的灵力才会把那东西也引出来。

    “班主,你抬头看看。”镜启指了指头顶的树冠。

    吴九安抬头,打眼就看见悬在枝头的一颗红灯笼似的果子,不由得心里一惊。

    山河箱虽然自成一方天地,却也需要灵力滋润,吴九安作为一个普通人根本供不起山河箱的灵力需求,只能靠买卖灵物来勉强补给,但即使后来凌人典和镜启帮他分担一部分灵力供给,山河箱的灵力依旧入不敷出。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巨树的树冠。树冠是山河箱的灵力槽,树叶越茂盛说明灵力越充沛,若灵力超出山河箱所需,便会结出一颗颗红果。如今不仅枝叶恢复了往日的繁盛,甚至还余出一小颗果子,很难想象这是一夜之间能做到的。

    当然代价是岁岁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体内的灵力被山河箱和异兽们吸的一滴也不剩,如今只能软趴趴地瘫在照夜清怀里,可怜兮兮地交代‘遗言’:“虫虫,我是不是要死了......等我死后就把我偷偷带回浮丘山埋起来,以后你要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被坏女人给骗了......啊,毛茸茸,请在让我再体验一把毛茸茸的快乐......”

    “不会的,小姐,你不会死的。”照夜清嘴上这么安慰着她,实则手心已经浸满冷汗。

    林松萝看着这‘生死离别’的腻歪场景,手臂上起了一排鸡皮疙瘩,她摆了摆手臂,告诉两人:“没那么严重,这大概相当于一口气跑了好几里后脱水了,一会儿就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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