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山山下无名村，山外高人山中鬼。

    活人若从此山过，留下白骨一摞堆。”

    空旷的山野里响起一阵清脆的童谣声，伴随着旧音响的嘶哑混响，原本静谧的环境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任导，能不能别搞得这么瘆人，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女主角连思不悦地卷起剧本，搓了搓胳膊，朝一旁摆弄音响的导演任替抱怨着。

    “呵呵，”任替应声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氛围不错吧，正好帮你们入戏。”

    “何止不错啊，简直太有氛围了好吗？”女子无奈扯了扯嘴角。

    “哼，既然害怕，就在镜头里好好表现出来，不要摆出一副便秘的样子，我都替你尴尬。”任替不耐地摆摆手，又低头去摆弄地上的旧音响。

    这里是《古山荒村》的拍摄现场，取景就在现实中的古山和古山山脚的无名村。也不怪女主角发怵，当地人都知道，这古山确实是一块邪地，更有“非古山人，入即死”的说法。不过现代社会很少有人信这些传闻，多半只是当个谈资或者是探险的噱头而已，不然他们剧组也不会选了这里做拍摄地点。

    “大家都抓紧一点，这一幕拍完，我们就回村休息。”

    听见导演的招呼，众人又忙碌起来。

    此时，道具组帐篷内，一名工作人员正翻墙捣柜地找着什么东西。

    “诶，有一个鬼面具不见了，你们有看到吗？”

    “是什么颜色的？这里有好几种。”

    “黑色的，嘴巴很大的那张，大家都帮忙找一找，下一幕要用的。”

    顾奚正在制作灯笼，听说丢了道具，便停下手中的活计，也帮忙翻找起来。昏黄的灯光下，黑色的东西着实不太好找。

    “呜……”帐篷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顾奚回头就看见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人在门口张牙舞爪，给离他最近的人来了一个贴脸杀，吓得那人差点跌坐在地上。

    “别玩了，”道具组组长走过去一把扯下面具，面具下是一张年轻活泼却有些狡黠的脸庞，“找到面具了也不说一声，吓唬人做什么。”

    顾奚失笑着回头继续做灯笼，却忽然感到背后泛起一阵阴冷，像是有什么东西盯着她。她几次回头，身后都是空无一人，她扫过帐篷众人，大家都在各自忙活，根本没精力吓她。

    “救……”

    片场内，女主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双眼瞪得很大，还有一瞬间的失焦，像是看见了极为恐怖的东西。她悲哀地回头看向同伴逃离的方向，心中倍感绝望。

    “好，收工！”

    随着导演一声令下，今天的拍摄任务已经结束，众人嬉笑着回收道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晚上要做什么口味的大锅饭。

    “连思，最后一场戏你完成得不错，是这几天情绪最好的一场，后面就按这个状态来，我们的拍摄会顺利很多。”

    “谢谢导演！我算是明白了您的良苦用心，这里的环境和道具确实逼真，这让人不得不代入啊。”

    回到村子时，已是晚上七点，山里太阳落得早，这个点早已入了夜，村里的人多半也都休息了，只留了离山最近的一家旅馆。说是旅馆，其实就是一栋废弃许久的四层小楼。

    古山不是旅游地，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游玩，村里也从来没有旅馆。在和村长的协商下，每天早上，村里都会派来两个人给他们运送食材，剧组得自己做饭。

    众人吃过晚饭便又听过了导演的每日小会，这几天相处下来，大家虽然觉得导演性格有些古怪，但也十分认可他的负责态度。顾奚只是道具组的一个小员工，听了几句任务安排后便回到房间休息。

    也是因为剧组人少的原因，像她这样的小员工也能有一个单间，虽然很小，只有十平米。进了房间，就能闻到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每早出门前，顾奚都会打开窗子透气，但是来了这么久，这股味道还是不散。

    入睡前，顾奚复盘着一天的工作，忽然就想起了任替找人改写的那首童谣，心头涌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这里的环境不算好，伴随着潮湿的霉味，顾奚却入睡得极快。

    到了半夜，顾奚突然被一阵响声吵醒。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哒、哒”的声音，就像是有人穿着拖鞋行走在楼梯上，这里的地板都是木质，衬得这声音格外清晰。

    顾奚脑中警铃大作，瞬间清醒了过来，本想起身查看，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动不了。

    原来是梦魇吗？她松了一口气，想着放松身体，再次进入睡眠。

    然而她的脑子确实越来越清醒，不仅睡意全无，耳朵也变得十分灵敏。哒，哒，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地板上，回荡在空旷的小楼里，不由得让人心惊。

    越来越近了。

    她尽力压抑住自己的呼吸，判断着脚步声离自己房间的距离。“吱呀”一声，门把手被扭开，有人进了她的屋子。

    身旁传来一股陌生的气息，那人坐在她的床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感受着胸腔里如鼓的心跳声，费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突然，一道红光闪过，她浑身一阵轻松，急忙坐起打开了床头的灯。

    是琼血链帮了她。她轻轻抚着腕上的一串月白色手链，这是是由二十八颗不规则的琼血石串连而成的护身手链，平时呈月白色，只有遇到危险时才会变红。

    难道这里真的有古怪？或者说，刚才的梦魇也不完全是梦，附近可能存在危险之物？

    她下床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一个哆嗦。

    她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所有人的房门都紧闭着，看来只有自己被吵醒了。拍摄还没结束，大家想来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她能做的就是替众人多注意一些。

    第二天一早，顾奚刚醒就听见楼下吵吵闹闹的，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匆匆洗漱后就赶到楼下，只见七八个人围在一扇打开的房门前议论纷纷，连思则瘫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面色苍白得厉害，一男一女在一旁宽慰着她。

    顾奚顿感大事不妙，迅速冲到了那扇门前，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入目是刺眼的红色，血浸染了整个床铺，床上躺着的正是昨天戴面具开玩笑的工作人员，他身上的衣服被撕碎，伤口密密麻麻布满了全身，像是被利器一刀一刀割开的。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报警啊！”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有人迅速反应过来，走到一边拨通了报警电话。

    越来越多的人闻声赶下来，见到这幅场景时，都被吓了一跳，单是昏迷过去的就有两三个。

    任替看起来格外冷静，他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自己则走进房间查看起来。

    顾奚大着胆子上前探了男子的鼻息和脉搏，全无气息，身上也冰凉得很，确定是已死无疑。确认死亡后她便小心退出了房间，后面的只能等待警方破案了。

    “报警了没？”

    “报了报了。”

    “警察怎么说，他们什么时候到？”

    “他们说一个小时就到，让我们不要破坏现场。”

    问话的人看了一眼还在房间踱步的任替，大声喊道：“任导，您别待在房间里面了，案发现场不能被破坏的。”

    “嘘”，任替微微侧过头，朝众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又旁若无人地蹲在地上深思。

    浓郁的血腥味让众人都不堪忍受，纷纷离开，只留了任替一人在房间。顾奚暂时没有什么想法，只在一旁坐着，紧紧盯着任替。

    昨天还一起共事的同事突然死亡，众人心里既恐惧又难受，在不确定凶手的情况下，都只能围坐在大厅里。大家即使心思各异，却也不敢说出一句关于凶手的推断。这个时候，每个人心中都绷着同一根弦，稍一撩拨，整个场面就会彻底失控。

    “导演怎么办？我们就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要是有危险怎么办？”一人担忧道。

    “唉，任导向来不听人劝，就随他去吧。”

    顾奚其实很想问众人昨晚有没有听到过奇怪的声音或是遭遇了梦魇，但见大家实在紧张，便暂时搁下了嘴边的疑问。

    昨晚她确实是遭遇了梦魇，不过那种危险来临的感觉却不是梦。她有些懊悔，如果昨晚她能更警惕一些，或许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比警车先来的是送食材的两个村民，当听说有人死亡后，他们并没有露出惊讶和恐惧之类的情绪，只是对视一眼后就匆匆离开了，惹了不少怀疑。

    度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警方才赶到。他们封锁现场的时候，任替已经从房间消失了，不明真相的众人反应过来时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只有顾奚注意到他是翻窗离开的，可是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他为什么要翻窗呢？顾奚实在不明白。

    接下来是例行询问时间，这一趟前来的警察有五名，为首的是平罟镇派出所所长李胜齐。顾奚只隐去了琼血链一事，其余的都原原本本告诉了警方，为了避免凶手再次作案，所有人暂时被分到四个房间，每个房间由一名警察看守。

    “警察同志，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再等一会儿，现场处理好后就送你们离开。”

    巴掌大一点的房间坐着大概十个人，实在是有些挤，不过按现在的情景，也没人在意这些，人多至少还能多提供一些安全感。顾奚发现任替也被分在这个房间，不过他依旧是一脸平静，似乎一个员工的死亡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来了一辆大巴车，所有人都被安置在车上，李胜齐将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人分成了两组，自己和两名警官上了大巴，另一组则负责将死者带回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