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志航和郭倩收到信息的时候，两人刚从电影院出来。

    看的是评分很高的《泰坦尼克号》，不算是新电影，之前高中的时候学校组织全校学生一起去电影院看过。

    那时候年纪小，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什么是自由。

    一群男生就光顾着看女主角裸着身躯躺在沙发上被男主角画来画去的，还包括后面在马车上的那场激情戏。

    少女的大胆碰撞上少年的炽热，注定是灵魂的契合，那份爱意太汹涌，所以也注定是悲剧。

    那时候哪里懂悲剧，只是在老师的注视下，偷偷从指缝里看他们鱼水之欢，后来脑海里就只有玻璃上的手掌印，模模糊糊，看不清。

    少男们懵懂的心和被欲望冲击的身体，在老师的一句“回去每个人写八百字观后感”后，瞬间化为乌有。

    那种感觉像是冬日里好不容易燃起来的柴火堆，突然被屋檐上掉下来的冰锥子砸中，火柴四处滚落，而蹿起来的火苗，被砸个正着，熄灭了。

    现在《泰坦尼克号》属于老片子重映，经典之作大家都很喜欢看，一时之间几乎每家电影院都是售空状态。

    因为大家都清楚，下一次重新上映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或许又要等十几年，可陪着身边看电影的人有可能转眼就弄丢了。

    谷志航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发现网上开始售卖电影票后，就想着赶紧约着另外三个人一起去看。

    他满心满意地推开周赫言的房门，屋子里空无一人，周赫言的行李箱也不在，他知道，天南地北的，这货又为姜南去闯关了。

    最后他一定会携满一身风雪和伤痕回家，没办法，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真要是撞了南墙，他也不会回头的。

    他周赫言这一生，不在姜南身上耗掉半辈子时光，他不会甘心的。

    等不到周赫言，谷志航只能先约着郭倩去电影院。

    三十岁的人了，找的借口还是很逊色，说是为了缅怀一下逝去的青春。

    郭倩也有这样的心思，所以就意外的一拍即合。

    谷志航买的是IMAX激光厅的票，据说观感好，可电影开场后，他才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心思看电影，他的心里老是想起高中那年。

    当时郭倩就坐在他前面，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背影的轮廓。

    电影看到最后，所有人都说女主角很漂亮，可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郭倩的美和Rose只差了一颗海洋之心。

    出电影院的时候，两人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响的。

    谷志航看见周赫言给他发的信息密密麻麻，郭倩也是收到了一长串信息。

    谷志航看着手机——

    【老子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让你还笑老子，说我这些年疯疯癫癫，你个单身狗！】

    【狗头照片】

    【你说姜南会不会后悔！我好怕明天醒过来发现是一场梦！】

    【谷志航！你大爷！找你半天都不回信息，回去捶爆你！】

    【姜南长得可真漂亮！】

    谷志航看得出来，周赫言心情真的很好，因为他居然用了标点符号，以往他那个死性子连个逗号都不愿意多给。

    郭倩也拿出手机——

    【倩倩，我在古宁村遇见周赫言了～】

    【我和周赫言表白了～】

    【我刚才亲周赫言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倩倩，他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我好像长胖了！是不是啊？】

    【早知道这样，我应该买套情～趣内衣带过来！！】

    郭倩给姜南回了语音，声音比平时温柔了好几度：“南南，这些年我们都看在眼里，周赫言的心里只有你，他爱你，很爱很爱你，我宁愿相信火山爆发，也不会相信他不爱你，你要自信，爱情是互相成为最好的人，而不是患得患失，否定自我。”

    “他们两人真谈恋爱了？”谷志航将手机揣兜里，始终没回信息给周赫言。

    他瞧不得周赫言那副贱嗖嗖的模样。

    “他们好像集体降智一样，三十了谈个恋爱，像小孩子拿到奖状到处炫耀。”

    郭倩想给姜南发一个亲亲的表情安慰她，她边找图片边回谷志航，说：“刚谈恋爱，很正常，习惯了就好，他们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你可别坏了他们的雅兴。”

    “合着我只能默默吃他的狗粮。”

    “我也一样。”

    “我要是谈恋爱，指定不这样。”

    谷志航看着郭倩，喉结微滚，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整个人像是被镀了一层柔光，无法让人忽视的好看。

    他实在没办法不去看她。

    郭倩笑了笑：“或许你可以试试。”

    谷志航没接话，静了片刻，垂眸看她，带着一丝紧张的口吻：“郭倩，要不我们试试？”

    像是蓄势待发的弓箭，箭弦被拉满，有人松开了手，箭就飞了出去。

    郭倩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他，她眼角的那颗泪痣微微打颤，眸子里都是谷志航的影子。

    她动了动四肢，伸手去勾住谷志航的胳膊，“好啊！”

    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情节一样，公主和王子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很莫名其妙，很荒唐。

    心底酝酿了太多话想说，可什么也没说出口。

    所以，电影的散场是喜剧，不是悲剧，《泰坦尼克号》是讲爱情的。

    至少谷志航是这样认为的。

    *

    太阳还没下山，许志良就张罗着要吃晚饭，说是有朋友来，一起吃火锅，北方人讲究热闹，一群人围在一起吃什么不重要，就是图个氛围。

    他的三轮车从街上回来后就停在院子里，车厢里大包小包带了很多，加上早上周赫言在集市上买的，满满当当一大桌子，墙角也堆了许多。

    肉类、蔬菜、熟食、小吃、酒水、饮料。

    什么都全了。

    姜南从地窖里拿上来几颗大白菜，隔壁的老奶奶过来教她腌制辣白菜，她刚切上，郭倩的消息就发过来了——

    【南南，我和谷志航在一起了，很突然，我自己都觉得很突然。】

    【他说要为了我戒烟。】

    【我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我高中的时候也喜欢他。】

    【南南，好开心。】

    姜南将白菜码整齐放在盆里，回头看周赫言，他正挽着袖口帮忙从车上往院子里搬啤酒。

    他穿得很严实，外套是黑色的羽绒服，与姜南那件白色的款式一样，只是他的尺寸更大一点。

    他身材好，适合穿这样长的衣服，那大长腿丝毫没被淹没在衣服里，反而被衬托得更高大。

    “看什么呢？”周赫言走过来，唇间的笑意还没有隐去，今天这一天他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像是个怀揣□□的少年郎。

    他很多时候看人都是直勾勾的，非要看得你别开眼去才肯罢休，姜南偏不瞥开眼，她最爱唱反调。

    她看他，开口酥酥软软的声音：“想你了。”

    周赫言眉头稍扬：“我也是。”

    姜南又说：“马上就天黑了。”

    周赫言：……”

    他知道姜南在逗他，下午的时候，他们就这个话题聊过，彼此坦诚相待，都觉得今天不是个好时机。

    当时姜南手掐着腰，语调懒散：“算了，就先饶了你。”

    她也不是非要成这事，只是脑子里挥不去，早上在房间里的那个吻，太上头了，让她感觉不做点什么，对不起体内的荷尔蒙爆棚。

    郭倩说：“你都快三十了，不想这事，不就成了清心寡欲的尼姑了，这是人的本能，你不用去抗拒它，就遵循本心好了。”

    她大概是真的有点疯。

    哪有女人追着要干这事的。

    她叹口气。

    想了想自己还是应该矜持一点。

    这时，姜南的手机又响了，接二连三过来好几条信息。

    谷志航发过来的——

    【姜南，你们两人做坏事呢！周赫言怎么不回我信！】

    【你看见没，我发的朋友圈，我和郭倩谈恋爱了，我多爷们，朋友圈所有人可见。】

    【周赫言比不上我吧，他就是个小菜鸡。】

    【你让周赫言给我回信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姜南，你也跟着他学坏了！】

    姜南用僵硬的手指回信息，天气比中午降了很多，周赫言看见后把她空闲的那只手揣进他的衣兜里。

    他的手在兜里握紧姜南的手，纤细柔软。

    他搬东西出了汗，掌心也沁出了薄汗。

    【祝福祝福！】

    四个字加上一个标点符号，似乎没有得到谷志航的认同，他的电话在下一秒就打来了。

    一开口就是痞子气的口吻：“姜南，周赫言呢，快让他接电话，我要让他看看什么是效率，瞧瞧我这谈恋爱的速度，甩他好几条马路，不对，能从这儿给他甩大西洋去，他不行，我早就说了，他不行！”

    周赫言撩眼看着自己的屏幕。

    谷志航的信息满屏都是，好像他有说不完的话。

    最后话题是终止在：【我们去电影院看了《泰坦尼克号》，特别好看，等你们回来，你们也可以去看看，和高中时候完全不一样的心态。】

    姜南也看见了这条信息。

    ‘电影院’

    他们之间还是有些隔阂，有些事不提还好，提出来，就又会勾起不好的回忆。

    姜南站得笔直：“周赫言，我们去看电影吧。”

    想要克服心里障碍，必须要敢于去面对它。

    周赫言狭长的眼眸一颤，他能感觉到姜南的手指一紧，他将姜南的手握得更紧。

    “好，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