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并非全被操控，使用者也有自己的私心。”莎蔓闲适地坐在埃尔文对面，端着下巴看窗外：“女巨人——那个叫莱昂哈特的女孩倒是警觉。”

    “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埃尔文答道。

    “尤弥尔那边已经谈妥了。将希斯托利亚和104期放在一起，还有米克看着，那么无论如何尤弥尔都会站在调查兵团这边。她们自己的安全应该没什么问题——尤弥尔这么保证的哦。”莎蔓站起身：“虽然已经从她嘴里知道了不少信息，不过她还是不愿意把另外两个巨人的身份说出来呢，这让我有点苦恼。”

    因为埃尔文禁止她拿希斯托利亚继续刺激尤弥尔。

    他叹了口气：“哪怕是你稍微收敛一点，尤弥尔也不会要求必须和克里斯塔一起离开。”

    “谈妥”，指的是莎蔓拿希斯托利亚的人身安全威胁尤弥尔。虽然被及时制止，但尤弥尔已经对他们完全丧失了信任。

    “别逗我笑了，埃尔文。”莎蔓短促地哈一声：“难道你会用假装真诚这招去骗取信任吗？身为武器的人对自己的身份有清晰的了解，可不是几句虚伪的谎话能改变的。”

    因为无论是谁都不能忽略他们身上巨大的价值，利用在所难免。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伪装，将砝码清清楚楚地摆上天平。

    不过也许能遇见值得托付信任的人吧？莎蔓不置可否。

    “我出发了，”她推开门，挥挥手：“会去顺便看看罗塞之墙怎么回事的。真破了就稍微守一会。”

    调查兵团暗地里组织的对女巨人的第二次捕捉行动直接引爆了潜藏着的矛盾。埃尔文首先被问责，但迫于罗塞之墙内出现的巨人，暂时还未被处理。

    “利威尔，你还能上吗？”

    “不行也得行。”利威尔动了动扭伤的脚踝，“走吧。”

    想到达巨人出现的南方，从艾鲁米哈区出发就成了最佳的选择。尼克始终闭口不言，而转移期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松口：“需要......找到一个人，她知道的比我更多。”

    阿尔敏还在形容克里斯塔的长相，利威尔已经一脚踹了上去，抱胸道：“废物，说点我不知道的。比如怎么让她开口。”

    神父彻底闭嘴了。

    他们此时对另一波人的遭遇还一无所知，但在调查兵团接管现场后迅速理清楚的情况。

    ‘不，说是搞清楚也有点勉强……’韩吉摸着下巴，眼睛盯着身前拼命解释的希斯特利亚，在心里腹诽：‘而且埃尔文好像早就知道这些事的样子。’

    说要重点关注她们两个呢。

    思索无果，她开朗地拍拍希斯特利亚的肩：“尤弥尔会没事的。”

    总之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他们沿着墙壁离开，没有注意到身后停下的三笠和艾伦。

    细碎的谈话声顺着风飘到三笠耳边，铠之巨人和超大型巨人的身份昭然若揭。莱纳希冀地看向艾伦，下一秒，三笠阴着脸，刀锋几乎贴上贝尔托特的脖颈。

    变故陡生。

    昔日破坏墙壁的巨人近距离地显现出了他们的身影。超大型巨人掀起的热浪让人无法近身，下方艾伦已经开始和铠之巨人进行缠斗。

    三笠垂眸看着崩断的刀片，握紧了手。

    她什么都......做不到。

    武器失去了作用，面对智慧型巨人，她甚至无法为艾伦提供哪怕一丁点的帮助，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带走。

    如果换做是莎蔓姐在这里，艾伦一定不会被抢走的吧？

    “为什么......”她茫然地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为什么艾伦总是离我们而去呢？”

    .

    莎蔓失踪了，利威尔脸色难看地发现了这一点。

    唯一有可能知情的埃尔文对此三缄其口，一再追问也只重复“保密任务”几个字。

    “这是莎蔓的意思。”埃尔文翻身上马：“静候佳音吧。”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莎蔓在这段时间里遭遇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而现在，莎蔓蹲在小白背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趴在灌木中的车力巨人，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你好？会说话吗？”

    “……”

    莎蔓遗憾地从背上抽出武士刀：“看来只是长得特别一点，和别的没有区别。只能杀掉了。”

    车力巨人掉头就跑。

    “欸！”莎蔓立即睁圆了眼：“能听懂我说话！”

    她轻易地追上了长相奇特的巨人，但迟迟没下手，而是晃荡着两条白嫩的腿，絮絮叨叨地搭话：“你别跑呀，我不杀你了。能听懂，那能说话吗？我很无聊欸。你跑不掉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皮克咬牙，不着痕迹地打量突然出现的女孩。她身上的服饰是截然不同的风格，所用的武器形制与希尔滋类似却又不同，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拥有着强大的、未知的力量！

    穿着水手服、手里握着刀的莎蔓像是终于说得口渴了，终于闭上了嘴，转而托腮打量巨人，并时不时突然砍一刀。

    皮克精神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和折磨，决意与其好好谈判。

    “你是什么人？”她一个急刹车停下。

    女孩没有回答，异常惊喜地指挥怪鸟扒开了巨人的嘴巴，用刀敲了敲牙齿：“真的会说话！”

    她无视了皮克，兀自沉思起来：“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碰到会说话的呢，如果用术式的话会不会把它变成咒灵球？……唔，试试好了。”

    什么东西？！皮克瞪大了眼，还未反应过来她想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就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感觉流窜过全身。

    女孩遗憾地“啊”一声：“……不可以啊。这样的话就吞不了了呢。”

    她想吞巨人？！

    莎蔓放出黏糊糊的沼泽咒灵困住巨人的四肢，蹲在巨人头顶发问：“我才想问你呢，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研究不出来。”

    她指的是四处乱跑的无垢巨人。

    “是巨人。”皮克斟酌着回答：“我们是更高一级别的存在，更详细的，我的同伴可以解答。”

    “就是说你不知道咯。”莎蔓才不管这么多，挥挥刀比划一下要害，似乎准备下手：“本来以为翻过围墙可以看到一些别的东西，没想到还是一样的。你不说就算了，反正离你的同伴也不远了吧？”

    刀尖划到了皮克的小臂，她倏地钻出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等等！”

    “欸！”莎蔓看起来也呆住了：“原来是人类吗？！”

    皮克忍辱负重，回答：“是。都是。”

    刻意这么说，是为了观察她对杀害人类的态度。

    可惜莎蔓没什么表情，惊讶过后很快恢复用刀戳戳戳的行为：“很怪啊，不太信呢。试试吧。”

    喂！你又要试什么啊！皮克努力往后躲避锐利的刀尖，却还是避免不了被划伤，然后被当成实验品一样观察。

    莎蔓羡慕地感叹：“居然能自己恢复伤口。”

    她甩甩刀，将其收回背后的刀鞘内：“不管你是什么，总之带我去找你的同伴看看吧。”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要问这个，说实话我也很难回答的。”莎蔓心安理得地坐在巨人背后偷懒，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皮克聊天：“我当然是人类，但是不是你嘴里的人类就不好说了。毕竟我又不会变巨人。”

    她们暂停了无意义的对话，现在正在前往与吉克汇合的路上。

    不是这个意思。皮克无力地张张嘴，发现她无法与莎蔓像正常人一样沟通——因为她缺乏关于这个世界最基本的认知，并好像把那群无垢巨人当成普遍存在的人类了。

    违和感在她与吉克的交谈中愈发强烈。

    “帕拉迪岛？”莎蔓摇摇头：“我对一群关在圈栏里的家畜没兴趣。”

    “说说马莱吧，能变成巨人的国度可有意思多了。”

    吉克没有纠正莎蔓话语里的错误，反而哈哈笑着递给她一杯酒：“你很有趣，交个朋友吧莎蔓。去马莱，皮克会安排人接待你的。”

    莎蔓看着他们喝了才跟着喝下。

    “好说。”她擦擦嘴巴：“我很期待看看你的巨人。”

    之前她就提过了，但吉克以执行任务中，不便张扬为由拒绝了她。

    莎蔓垂眼，笑着说下次。

    吉克说的接待当然不是简单的字面意思，皮克也很清楚这点，但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稳住。只要能控制住她，她就会立即被送往马莱军方，进行更透彻的研究。

    眼见着对方没什么戒心地喝下了红酒，吉克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叫吉克·耶格尔。”他问：“你呢？”

    莎蔓轻飘飘地回答：“爱因兹贝伦。”

    远处云高气轻，他们围在火堆旁，好似没有隔阂地谈天侃地。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只不过是虚伪的假象。

    真正的目的在火焰照不到的地方扭曲生长，沉沉地笼罩在莎蔓心头。

    她明白，有了吉克和皮克两个巨人加入，调查兵团凶多吉少。

    你不是为了保护利威尔才出来的吗？却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离开，弃之不顾，你会后悔的。就像死去的卡露拉、法兰和伊莎贝尔一样。

    本末倒置了呀，加茂陵。你在想什么？明明应该就在这里把他们杀掉，这样他们就无法威胁到你在意的人了，不是吗？

    莎蔓，你在犹豫什么？

    如果他死了……如果利威尔死掉了，那再做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死掉的人永远回不来，就算诅咒了他也不行。

    可现在就是绝佳的、潜入的机会了。作为未知力量的拥有者，莎蔓知道自己绝对会被引荐给马莱高层。届时那些主战派、主和派都会相继出现，她能够以最快的速度给予高层毁灭性的打击。

    她得洗清和帕拉迪岛的关联，不能回头。

    折回去看着利威尔的欲望在叫嚣，那种即将失去什么的灼痛烙印在心脏上，她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煎熬。

    ‘你要杀掉吉克，活下去。’她在心里不住的呢喃：‘……一定要活下去。’

    否则她做的这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