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整天写点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呢？”绵羊说，“这年头看书的人本来就很少，我的一项工作就是全民阅读，所以我知道现在的阅读率，说说都是多少多少，其实很差的。”
    “不知道……”我一时语塞，完全找不到任何话可以来表达内心的感受。
    “现在的生活节奏已经不适合你写的这种东西了，哪怕你写的再好，没人看有什么用，产生不了商业价值和经济价值，最后就是孤芳自赏。”绵羊接着说，“你的东西我看了一点，实在看不下去。”
    “那是因为你不是看书的人嘛。”我反驳道。
    “那是因为正常人都看不下去好吧。”绵羊说，“时代不同了，好比你现在制作一台各方面都很优秀的bb机，说bb机你可能不赞同，可能还真有几个脑子不好的会看你写的东西，那就好比——”绵羊抽了口烟，喃喃地说，“——好比你生产了一台单反，拍照性能啥的都很好，但你不知道现在任何一部手机的功能都可以秒杀你的单反，更何况你的单反还不是最好的。”
    “或许是的吧。”这一次我没有争辩，或许争辩这件事本身就是很傻的。
    “你看现在的短视频为什么这么火，就是因为现在的人很少会静下心来读书，看看视频多快，不喜欢的直接划走。”绵羊说，“包括音乐，我是学音乐的，现在的流行音乐都是什么鬼东西，但是就是火啊，就是有人听，有人唱，没办法，时代变了，别做梦了。”
    “现在的歌手都不出专辑了啊，都是单曲。”我赞同地说。
    “是啊，出一张专辑成本太大，周期太长，收益率太低，包括周杰伦现在也都是出单曲，有的歌也不见得火，要知道周杰伦当年的歌可是我们青春的代表，随便一首歌都吊打现在的歌曲，现在的歌都是短视频带火的，无一例外。”绵羊说。
    “那也没办法，我发现我除了会写写东西，其他的啥都不会，就纯当是一种消磨时光的爱好吧。”我最后认命道。
    “我承认你的文笔还可以，就是题材不行，不去应和市场，只是禁锢在自己的世界里，那肯定成功不了，放弃吧真的，有些东西本身就没有意义。我虽然不怎么读书，但是还是读了几本，像什么《斗破苍穹》，写得虽然很烂，但是它创造了一个斗气大陆，里面的宇宙很宏大，情节也很吸引人。还有《鬼吹灯》、《盗墓笔记》啥的，都是开创了一个盗墓题材的先河，所以能成功呢，包括《法医秦明》开创了法医类题材的小说，你要去寻找契机，而不是去深耕自己喜欢的领域，还有一点就是小说一定要影视化，再烂的小说一旦影视化，就有资本进入，就能火，哪怕写的再烂，烂到就是人物乱七八糟、剧情莫名其妙、小学生文笔，照样有人看，网上那些什么玄幻、穿越、开挂的小说，一拍成电影电视剧，不说爆火吧，反正赚个几百万是肯定的没问题的。”
    “几百万，哪有这么夸张。”我瞠目结舌地问道。
    “我认识的一个写玄幻小说的，他的小说就被拍成了电影，里面有什么女娲、蚩尤一堆乱七八糟的上古人物，电影里就是五毛特效的那种，关键这种电影在网络平台里还只有6分钟的试看，继续看就要充钱，好像是几块钱，你想想，10个人中只要有1跟人吃饱了没事干去充钱，1亿个人就有1千万人充钱，那就是几千万，网络平台分点、推广平台分点、电影公司分点，作者再分点，怎么说一两百万也是有的。”
    “这世道，哪说理去。”我无奈地摇摇头。
    “可能人家就是制造了一台千元机，用三天就卡的不行的那种，但是比你的单反有市场的多得多。”绵羊说，“关键人家这种千元机一年能产好几种型号。这年头要的是好作品吗？不是，而是包装、推广、流量，是明星、资本、运作。”
    “就是影响力嘛。”我说，“只要影响力足够大，知道的人足够多，哪怕是一坨屎，70亿人中总会有人说它香。”
    “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你还别看不起人家。”绵羊说，“那个人现在已经是Z城网络作家协会会员了，整天上班啥事不干，领导给他任务，他就说自己在构思作品，准备打造一个冲省里的网络小说，哪个领导还敢干预？”
    “难啊。”我无言以对，默默地掰着手指。
    “影视化，一定要能影视化才是王道，不然一切都是白搭。”绵羊最后总结道。
    是啊，想靠写书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些人犹如过江之鲫，但真正能够成功的、能够实现财务自由的，寥寥无几，除了笔耕不辍的勤奋、抓耳挠腮地苦想，还要有得天独厚地机遇，不然成功岂不是太容易了。
    “可是我都到这一步了，不可能放弃。”这句话，我更像是对自己说。
    “放弃吧，真的，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好比一个人天天吃屎，吃到撑死也没有意义。”绵羊还在不停地泼着冷水，“关键你还写了一个什么同人小说，简直是，幸好你没成功，你成功的那天就是被起诉的日子。这年头版权观念这么重视，人家书包上印一个米老鼠头像都要给迪士尼版权费，你倒好直接照搬人家小说里的人物，不知道怎么想的，再来根烟，跟你说这么多，喉咙都冒烟了。”
    “你那个是烟抽的。”不过，我还是掏出了一根烟递给绵羊，自己也点上一根。
    之所以会和绵羊有这段对话，还要从18年说起。
    那个时候我开始着手一部“哈利·波特”同人小说，起名叫《哈利·波特与东方来客》，为了理解原着的剧情，我把原着7本小说前前后后总共读了4遍，而且做了详细的笔记，包括人物、场景、剧情等等，随后开始一遍一遍地写作。
    由于没有创作经验，我写得很慢，每一个剧情都经过了十分漫长的、耳朵都要想出血的构思，也导致很多时候我都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痛苦当中，直到22年初，我才把这部小说完全创作完成。
    “你的成功就是你的失败，你的失败就是你的成功。”绵羊曾经十分精辟地把我这部《哈利·波特与东方来客》总结了一番。
    仔细想来，这句话倒是不假。
    “你一心想要去模仿作者的思维、观念、文笔去写这部小说，如果成功了，先不提侵不侵权的问题，你就已经失败了，因为写的一切都是在原作者的影子里，如果你写的东西不被那些原着迷所喜欢，那你写得这部小说肯定是失败的，反而是你成功了。”绵羊这样解释道。
    “唉，也别管什么成功不成功了，哪怕这部小说被人骂上天，我都开心，你知道最悲哀的是什么吗？”我说，“就是写好之后，洋洋洒洒几十万字，没人看也没人品论，那是最悲哀的。”
    “那可能是你最好的结局，但凡你靠这部哈利·波特与动物来客，是叫这个名字吧？”绵羊问道。
    “《哈利·波特与东方来客》。”我没好气地说。
    “不管什么来不来客吧，只要赚一块钱，第二天律师函就到你手上了，到时候我们会去阿兹卡班探监的。”绵羊说。
    “那我也就真的出名了，我也值了。”我开玩笑地说，“能够让J.K.罗琳起诉我，那还了得。”
    话虽这样说，但我心中的那团曾经燃烧地熊熊烈火，此刻已经犹如一盏残灯。
    今年的国庆节热闹无比，全国上下都沉浸在欢腾的气氛中。
    我和绵羊除了聊我的那些永远没有什么说法的小说之外，还谈了很多出去游玩的计划，只是一会由于身体原因、一会由于经济原因搁浅了。
    最终，我们也只能在d城这个小城里为国家庆生了。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我们几个终于成功地让燕丹夫妇请客了。
    之前我、绵羊和胖子三人在静的威逼利诱下各花了365元买了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VIp，让燕丹夫妇掏钱请客的声音就不绝于耳，最后，他们夫妻俩顶不住压力，请我们在一家还算高档的日料餐厅里吃了自助餐，每人198元。
    “简直，国庆节还吃日料，你们几个一个个都要拉出去枪毙。”直到燕丹坐在包厢里，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
    “只有吃自助餐，你才能不破产。否则，以胖子的实力，多少个VIp都不顶用。”绵羊拿着比脸还大的菜单接着对服务员说，“这个、这个、这个不用，其他的每个先来一样。”
    “刺身也来点啊。”坐里面的胖子叫道。
    “你个死胖子，回去又要拉死你了。”燕丹骂道。
    “别紧张，这个是自助餐。”我宽慰道。
    “就是，钱都付了，总要把本钱吃回来。”绵羊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掏出手机一阵翻腾，对静说，“我之前在上海的创业项目，你也帮帮忙。”
    “你那个不靠谱，还是我这个好。”静立马警觉地说，“你也就是几个品牌可以打折扣。”
    “这个产品本来就是定位在轻奢人群，什么星巴克、肯德基、麦当劳这种，用我这个VIp，喝星巴克能打对折，喝10杯就回本了。”绵羊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还星巴克，我一年到头都喝不了几杯星巴克。”静说，“肯德基、麦当劳也是难得去吃吃。”
    “除了这个还有酒店、休闲、娱乐等等，只是我们这个城市还没有覆盖。”绵羊说。
    “所以说你这个不如我这个有用，我这个什么网购平台都可以使用，尤其是加油站加油，可以打折。”静炫耀着说。
    “那些加油站的油品都不咋地。”胖子在一旁乐呵呵地说。
    “油能让汽车跑起来不就行了，难道加的是水啊。”静立马秀媚一竖，呛道。
    “我们的车无所谓，绵羊的是好车，别把发动机弄坏了。”胖子说，“那些私人加油站的油里面都有杂质，没有两桶油那么纯。”
    几个人聊着各自的创业项目，一副热火朝天的架势。
    日料被一一端上来，很快就沾满了整张桌子，我不喜欢吃刺身、海鲜这种东西，所以点的全是烤串、寿司、拌饭，这些东西不值钱，还挺管饱，一会就吃不动了。
    反观胖子和绵羊，两个人的肚子就像无底洞，吃了一盆又点一盆，最后服务员进来送餐时，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看到没，还是吃自助划算。”我看着满脸苦相的燕丹，说道。
    “今天终于可以放开来吃了。”胖子用油光光的嘴唇说道。
    “你个死胖子，回去就长5斤。”燕丹用小眼睛不时地斜着胖子。
    “回去我就拉10斤，你信不信。”胖子说。
    “恶不恶心。”静满脸鄙夷地对胖子说。
    那顿日料自助餐之后，池子拍着胸脯大感庆幸，说自己没有丧失一个做人的原则，没有因为敌对势力的糖衣炮弹而屈服，不仅保住了贞操，还捂住了钱包，我们几个合计了一下，感觉还是亏了。
    “算了，燕丹虽然平时不靠谱，关键时候掉链子，小事帮不上，大事帮不了，不过我们这次是看在静的面子上才买的VIp，不用再去计较得失了。”我最后总结道。
    人情世故之中，难免分分合合，戴着眼镜或戴着面具，看到的世界固然让人心安理得，卸下禁锢，避免苛责，闻歌弦而知雅意，深中肯綮的说说话，最起码能够谈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卡托布雷帕斯”的发轫与滥觞。
    有了橙子之后，我干什么事都会有牵绊，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拉扯着。
    虽然他现在不待见我，整天围着妈妈转，害怕我跟他抢妈妈似的。
    不管去哪，我们都会带着他，这里转转，那里转转，但他是就是天生胆小的主，别看在家里人五人六的，一出门就完全变了个样子，怂怂的，被别的小朋友欺负也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时候我担心他将来会不会吃亏，后来想想，他这不是遗传我么。
    所以啊，吃亏是福这几个字一半是老实人想出来自我安慰的，另一半就是那些聪明人想出来忽悠老实人的。
    在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和晶带着橙子去了隔壁的c市，虽然来过很多次，但是这一次我们去了这里的海洋公园。
    说是海洋公园，充其量就是一个水族馆，里面小的可怜，鱼类也是寥寥无几。
    这一切对于橙子来说已经足够，他扒在玻璃上，瞪着眼睛看着各种鱼成群结队地游来游去，在我看来，这些就是巨大的草缸，各种过滤器材和水草比我家里的大的多。
    我把这次出行告诉了经常住在c城的四石，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这个城市的不屑。
    “没有前途的城市，都是房地产泡沫撑起来的，说没就没。”四石说。
    “别这样说，我们d城的年轻人都往这里跑了。”我告诉四石。
    “那只能说d城更加没救啦。”四石说，“我要当上海人，那个城市才有前途。”
    对于四石的愤世嫉俗，我已经习以为常，可能他说的都是假的，可能他说的都是真的，至少在我看来，偏假的成分更多一些，而且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