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诀从那几个孩子里找到东方珩，把他一起带回了千雪门。
第二天一早，方诀便打算带东方珩去见楚佑，把自己收徒的事定下来，可还没出卓云峰就被人拦住。
宋睿落地收了剑，扬眉问道：“大清早的干什么去？”她把一个小白瓷瓶抛给方诀，目光又落到方诀身旁的东方珩身上，“这是哪里来的孩子，怪可爱的。”
“是昨天小剑仙从魔修手里救出来的孩子，我打算收他为徒。”
宋睿表情玩味，“他救下的孩子，你要收来当徒弟？你不是说要和路明朔断了吗？”
“是我觉得他有修炼的天赋，和小剑仙没关系。我的确才明白感情之事不可勉强，往后也不会再纠缠小剑仙。”
方诀一番话脱口而出，行云流水，不知道在心里演练了多少遍，殷昀拦都拦不住。
完了。殷昀心想，这事今天被宋睿师叔知道，明天整个宗门都会知道了。
“随你吧。刚才给你的药记得吃，一日一服，不要忘了。”宋睿不置可否，“另外你闭关期间的求助帖都是不蔓帮你处理的，现在该你了。”
宋睿说完就走了，留下方诀在原地对着瓷瓶疑惑。
昨天对路明朔说无法运气不过是胡诌，这个药是怎么回事？
一只小手拉了拉方诀的衣角，她低头看去，就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正如她设定的那样，东方珩在五方镇过得并不好，外形上比同龄的孩子要小一圈，明明都十岁了，看起来却只有六七岁大。
“怎么了？”方诀蹲下身问。
“我真的可以修炼，修仙吗？”小小的孩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中的期待却快要溢出来。
“当然啦，你很有天赋的，你以后会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修仙者。”
东方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狠狠点头。
“那叫声师父听听。”
“……师父。”
“乖徒弟！走，师父带你去见师叔祖。”
殷昀冷眼旁观，看方诀带着东方珩一路折腾。等再回到卓云峰将近中午，东方珩身上已经穿着月白色的弟子服。
方诀看看东方珩，再看看身上，才发觉殷昀的衣服有多与众不同。在所有人都穿浅色调的千雪门，只有殷昀穿着一身红色，像这茫茫雪山上独一无二的一簇火焰。
孩子的精力无法和修仙者相比，东方珩经过上午的走动，中午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我们谈一下。”东方珩睡着后，殷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方诀给东方珩盖好被子，走到了屋外，正好她也有事情想问。
“我相信你所说的事情，或许我们可以达成合作。你告诉我事情的具体发展，我会协助你。”殷昀说。
虽然方诀所说的事情非常不可思议，但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殷昀是真的。这世界不过是眼前女孩书写的话本，那么所谓的情节就是天道。楚佑曾经告诉她，逆反天道，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不能用周围人的性命去赌。
方诀喜出望外，“这样就最好了姐姐！有你的帮忙我一定会更快完成任务的！”
殷昀淡淡点头，“先说东方珩的事情吧，你有给他安排什么独门的秘籍和武器吗？有的话得先找到。”
“秘籍没有，武器倒是有一把。一把长刀，我设定是你在外面游历的时候得到的，在一座小岛上。”
殷昀思索许久也没想起自己去过什么小岛，摇头道：“我没有印象，或许是之后的事情。”
方诀点点头，“大概是的，那就之后再说。”
“那第二个，你先前说结束的时间在两年后，在这期间有带东方珩出去历练吗？”
“嗯……带他一起处理过几次求助帖，之后就到我还没写的秘境试炼了。”
“最后一个，情节结束时东方珩的实力是何种地步？”
“没记错的话，是琴心境中期。”
还未结丹。
殷昀点头，没再说话。方诀倒是打开了话匣，目光灼灼地盯着殷昀问道：“姐姐今天到东方珩了，觉得他怎么样？”
殷昀乜斜着看方诀，觉得她大概脑子不太好使。
方诀也反应过来，讪讪道：“会长大的嘛。等阿珩长大了，一定是这个世界最好的。绝对比路明朔好！”
殷昀没接话，方诀也不尴尬，又把话题转到殷昀身上，“姐姐，你穿的衣服和宗门里其他人的都不一样，是有什么来源吗？”
殷昀低头看看身上的法衣，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是别人送的。”
“谁呀？路明朔？”
殷昀摇摇头，“……我忘了。”
方诀看着殷昀的神色，决定不再追问，打起哈欠来。
“今天没什么事，你困了可以先睡一会儿。”
于是方诀走进屋里，拆了簪子，散着头发躺下睡了。
殷昀被禁锢着出不了屋子，只能在窗边坐下。窗户半掩，能看到外面开始飘雪。已经是阳春三月，但在拂春山上，白雪依旧是常客。
殷昀就在那坐着，神色淡淡，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忽然听得破风声，有人自远处而来，落地旋身收剑，脚步渐近。
殷昀抬头，正好对上路明朔的眼睛，可路明朔的目光直直穿过她落到睡着的方诀身上，神情说不出的柔和。
殷昀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路明朔的情景。
当时路明朔跟着他师父来千雪门，少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不卑不亢地迎上所有人的目光。头上顶着师父的荫庇，所有人都称他一句小剑仙，只有殷昀坐在树上，说：“这个称呼依凭于你师父，我不喜欢。”她跳下树，向他介绍自己的名字，“等你往后成长得更加强大，会有独属于你自己的称号，不过我更希望一直叫你的名字。”路明朔笑着回礼。
后来他们一同喝过酒，一同看过星星，一同除过妖物，一同闯过秘境，就连凤鸣峰上的那棵桃树都是他们一同栽的。
路明朔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就走到院中的亭子里坐下了。寒风拂过他，吹得他衣衫猎猎，一袭藏青在纯白的山野天地间像逶迤的墨点。
路明朔现在身上这件法衣还是她送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比路明朔更好，更适合她殷昀？
不会有的。
路明朔在亭子里打坐。他是来问“殷昀”受伤的事情的。
昨日回来已经很晚，他来不及问，今天早晨又被拉去考较剑术，现在才抽出身来，结果一来就看到“殷昀”在睡觉。相识十余年，他未曾见过殷昀这般疲倦却放松的样子。欢喜之余，路明朔更加担心起她的伤势。
方诀睡醒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她伸了个懒腰，一眼望见院子里独坐的人。
“小剑仙怎么来了？”
殷昀一句话阻止了她出门的动作：“束发。”
方诀撇撇嘴，乖乖绑好束发绳，又簪上了簪子，才打开房门。
“小剑仙。”方诀向路明朔打招呼。
路明朔听得这一句，眸色一暗，“阿昀。我担心你的伤势，就来看看。”
是昨天随口胡诌作下的烂摊子。
方诀还在想如何圆谎，殷昀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你和他说没什么大碍，把师叔早上送的药拿出来吃了。”
方诀忙不迭照做，掏出瓷瓶在路明朔眼前一现，倒出颗药就吞进嘴里，“没什么大碍，师叔已经给我药了，过些时日就好，小剑仙不用担心。”
再听到这个称呼，路明朔不自觉皱起眉来，疑问脱口而出：“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什么？”方诀不解。
“你不是不喜欢‘小剑仙’这个称呼，为什么现在却这样称呼我？还有在凤鸣峰上，你说往后不会纠缠我之类的话……”路明朔蹙着眉头，满眼的疑惑中还掺了委屈，“是我做错什么让你生气了吗？”
殷昀看得好笑，心想他原来也不是一点都没察觉。
方诀有些心虚地避开目光，清清嗓子才转回头来继续胡诌：“不关你的事，只是我突然想通了而已。感情之事不可强求，我向你表明心迹已有数年之久，既然你无心于我，那我自然不该继续死缠烂打烦着你。”
“我不觉得那是纠缠打扰！我也从来没觉得阿昀烦，我一直都很高兴和你……”路明朔急急否认，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至少，至少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吗，我不希望阿昀疏远我。”
“当然！”方诀爽快应了，心想以后关系近着呢。
“那像以前一样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方诀看着他脸上的小心翼翼，只好点点头，“好吧，路明朔。”
路明朔眉头稍缓，扯出一个笑来，说：“那没事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方诀看着他几乎称得上狼狈的背影，心中产生拆散小情侣的罪恶感。
“我怎么有点愧疚？”她自言自语。
“你是该愧疚。”殷昀接话。
“嘿嘿，姐姐你不要怨我嘛，相信我，阿珩长大了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殷昀没理她，又听得方诀继续说：“对了，那个药是吃什么的？姐姐你应该没有需要吃药的地方才对。”
“……师叔不会害我，你吃就是了。”
“哦。”方诀搓搓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