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盖尔往前走，再次被卢卡斯先生挡回去，她抬起头，“莉莉是我的好朋友，没有她在，我的婚礼是不完整的！”

    “不完整也总比被玷污强。”卢卡斯先生冷着脸拽住她，“跟我回去，婚礼结束你们有大把时间在一起玩耍。”

    “我不要！”艾比盖尔尖叫起来，眼圈瞬间红了，“你不能这么对她，也不能这么对我！”

    伊丽莎白眼看形势不妙，也要过来说话；卡洛琳正在帮黛西梳妆，听到艾比盖尔的喊声，两个人急忙从帐子里跑出来；詹姆斯还在一旁发愣，艾伯特拦下他们所有人，示意大家不要担心，然后独自走到草地边缘。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只在胸口的口袋那里别了一朵红宝石和金子雕刻成的玫瑰胸针，显得贵气又庄重。

    “艾伯特，你快来阻止他，莉莉必须要参加我们的婚礼！”艾比盖尔双臂被卢卡斯先生钳制着，她不断挣扎，眼泪掉在衣襟上。

    艾伯特一上来就按住卢卡斯先生的手，语气极为沉稳地低声命令：“放开她。”

    卢卡斯先生忽然感觉双手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趴趴的垂下来，松开了艾比盖尔。

    艾伯特比卢卡斯略高出一些，他揽着艾比盖尔肩膀，在她耳旁说：“没事了，这里交给我解决就好，你带着莉莉走。”

    “嗯。”艾比盖尔对他点点头，回去找莉莉。

    “你们都疯了吗？！”卢卡斯还想上去阻止艾比盖尔。

    阿特米斯跨出一步挡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今天是我们重要的日子，莉莉也应该参加，对吗？”

    卢卡斯先生像着了魔似的，停在原地，脸上愤怒的表情也转为平静，他用喃喃的语调回答：“对。”

    这话说完，卢卡斯先生就换上以往那种温暖人心的笑容，向莉莉和她的孩子张开手臂：“欢迎你来参加婚礼，你能来我们真的很高兴。”

    莉莉抱着女儿站在车厢门口，下巴上还挂着泪珠，对他突然的转变有些摸不着头脑，愣在原地，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

    艾比盖尔借机走过去对莉莉说：“快来呀，这就是小露娜吧，几个月不见竟然又好看了不少，介意我抱抱她吗？”

    “……当然可以。”莉莉小心地把露娜放到艾比盖尔的臂弯里。

    “哦，真可爱。莉莉，快跟我来吧，婚礼没有你在场，可是举行不下去呢。”艾比盖尔说。

    艾伯特先是对莉莉打招呼，又低声询问艾比盖尔：“需要我来帮忙吗？”抬起手臂想要把孩子抱过来。

    “不用，我自己可以，让我和小露娜多待一会儿，我可是她的教母呢。”艾比盖尔冲艾伯特皱了皱鼻子，抬起头往婚礼场地走去。

    黛西已经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宝贝呀，实在是太可爱啦，快，让教母抱抱。”

    卡洛琳也在对小露娜做鬼脸，“小可爱，我是你的卡洛琳教母，快叫教母，教、母。”

    先前那种紧张的氛围一扫而光，这次的婚礼虽然是两家共同举办，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最有话语权的人是卢卡斯先生，只要他发话了，其他人就不能有异议，除非他想和卢卡斯先生家闹翻，于是既然卢卡斯先生都不在介意，其他人就更加不会介意了。

    黛西的父母监督着仆人们摆放花盆还有清理场地上的碎屑，一切又步入正轨。

    “在婚礼正式开始前，是不是也应该演奏一些乐曲，这样大家的心情会更加愉快。”艾伯特微笑着在卢卡斯先生旁边提议道。

    “啊，你说得对，”卢卡斯先生的表情有些木然，抬起一只手示意乐队，“演奏乐曲吧。”

    宾客席位附近的白色帐篷下坐了十几名乐队成员，他们跟随卢卡斯先生的指示演奏，悠扬悦耳的曲调伴随着春季凉爽的风在草地上撒欢，吹拂过每一个人的面颊。

    神父穿着黑色的长袍，抱着《圣经》走到讲台，清了清嗓子，场上安静下来，“欢迎大家的到来，我也很荣幸能主持这场婚礼，相信大家一定对这两对新人很熟悉了，但是按照流程，我还是简单地做一下介绍……”

    介绍结束，神父先让两名新郎来到台前，之后再奏响婚礼乐声，隆重请出两名新娘。艾比盖尔和黛西穿着款式相似的婚纱，上场前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被她们的父亲牵引着，从蓝色花瓣铺成的地毯上缓缓走过。

    不远处树林间的鸟儿在鸣叫，婉转如银铃，艾比盖尔的双眼紧紧盯着另一头的艾伯特，她感觉自己拿捧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艾伯特也在看着她，阳光自云朵后露出，淡金色的柔光泼洒在他肩膀上，他的眼睛是比天空还要澄澈的蓝，仿佛惊涛骇浪也因见到了她而化为一泊静静的湖水。

    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伪装的身份，只作为阿特米斯，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最后停在自己面前，他情不自禁地轻轻歪头看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柔情蜜意。

    他的眼神是那样专注、绵长，仿佛他这一生都在等待这样的时刻，以至于眼角都不自觉微微泛起了粉红。

    神父怀抱着《圣经》走到三人中间，问道：“卢卡斯先生，你相信戴维斯先生能够把你的女儿照顾好，一生一世都爱护她吗？”

    卢卡斯先生还如坠梦中，“我相信。”

    神父道：“那就请你把你的女儿交到戴维斯先生的手中吧。”

    卢卡斯先生拿起艾比盖尔的左手，轻轻交到艾伯特手中。

    之后，神父又去黛西那里，问了她父亲相同的话，这一环节结束，神父再次走过来。

    “戴维斯先生，请把你的手，放在这本《圣经》上。”神父托举着一本黑色羊皮的烫金《圣经》。

    阿特米斯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艾比盖尔的脸庞，他面带微笑将左手抬起来，却在指尖触及《圣经》的刹那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回缩。

    如梦初醒。

    是啊，他是阿特米斯，而今天艾比盖尔要嫁的，是那个叫艾伯特·戴维斯的男人。

    “怎么了？”神父担忧地端详艾伯特。

    艾比盖尔也目露担忧，观众席上泛起一阵轻微的交头接耳。

    艾伯特蜷了蜷手指，笑着道：“没事，继续吧。”这回他面不改色地将手掌平放在《圣经》上。

    神父半开玩笑道：“这可是上帝对你的考验，提醒你今后要好好履行诺言呢。”

    众人笑起来。

    神父继续主持仪式：“艾伯特·戴维斯先生，我现在以耶和华的名义向你发问，你是否真心爱慕着你眼前的这位女孩，艾比盖尔·卢卡斯小姐，并且愿意用你的一生守护她、爱护她，无论贫穷或是富有，无论健康或是疾病，照顾她、珍惜她，做她最亲密的伴侣，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艾伯特轻声说，“我愿意。”

    神父又将相同的话问了一遍艾比盖尔。

    艾比盖尔从刚才起就已经眼泛泪光，到最后的问题时，已经禁不住潸然泪下，颤抖地回答：“我愿意。”

    神父满意地离开这对新人，又把《圣经》托举到了詹姆斯的面前，得到相同的答案后，退到讲台中央，“现在，请两对新人交换戒指。”

    艾伯特用右手取出戒指，将它戴在艾比盖尔的左手。当他左手的手背向上，等待艾比盖尔为他戴上戒指时，艾比盖尔发现他的手指腹边沿有一条不明显的焦红线条，但是交换戒指的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她没有时间仔细查看。

    “两位新郎，你们可以亲吻新娘了。”

    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唯独这一项，阿特米斯攥紧了双手。明明这一切都是他计划之中的，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又是那样难以接受。

    忽然之间，他有一种感觉，他的计划进行到最后，即便夺回了卢卡斯家长子的身份，他也不配真正和艾比盖尔在一起，因为他有过那样的经历，她都亲眼见过，她是阳光下盛开的花朵，以妹妹的身份施舍怜悯可以，又怎么能做他的妻子呢？

    观众席已经因为另一对新人的亲吻而起哄了，他心中的怒火化作利刃，对着他的心千刀万剐，痛处让他下意识地想召唤那些潜伏在暗处的恶灵，但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正在一场婚礼当中，他必须抑制住自己。

    “你怎么了，艾伯特？”艾比盖尔疑惑地看着他，“你的手抖得好厉害。”

    “是哪里不舒服吗？”神父问道。

    阿特米斯的额头上出了汗，覆着一层水光，他意识到这道坎必须要迈过去，否则之前的筹划都会功亏一篑，于是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亲吻自己心爱的人，有些紧张罢了。”

    神父笑了两声，“那我向后一点，你可能会更自在些。”

    “多谢。”阿特米斯说，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掀起艾比盖尔头上的薄纱，俯身靠近，艾比盖尔身上的气息愈加浓烈，他试图劝说自己，这是最好的办法，不要把自己当作是阿特米斯，他现在是艾伯特·戴维斯，这个世界上最配得上她的人。

    他闭上眼睛，在她的唇上落下珍重而又虔诚的一吻。

    乐声再次奏响，两对新人次第退场，加入到宾客当中，大家一同吃了些点心，婚礼现场变成了舞会的礼堂，大家唱歌跳舞，又笑又闹，一直到了很晚才离开。

    鎏金的宽敞车厢由六匹骏马拉着抵达戴维斯家的庄园门口，放缓脚步，来到别墅的台阶下，侍者开门，艾伯特先从车上下来，系好纽扣，再回过身伸出双臂，将艾比盖尔从车厢中抱出来。

    “艾伯特，我们到了吗？”艾比盖尔两颊飘着红晕，目光迷离，身上散发着淡淡酒气。

    “再有一会儿。”艾伯特轻轻说，他抱着艾比盖尔走上台阶，白纱曳地，他如同托举着一团云朵，步履如飞，丝毫不见吃力。

    他一路来到二楼尽头的主卧室，房间里安静极了，两扇门自动打开，里面是早就布置好的华丽新房，红玫瑰、金烛台、大理石壁炉、水晶吊灯，还有厚重繁复的帷幔，艾伯特将她抱到床上，让她的身躯陷入到柔软的被褥当中。

    艾比盖尔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顺势就去勾艾伯特的脖子。

    “我们到了。”艾伯特任由她勾着，俯身靠近，手覆在她的眼睛上，眼底泛起一抹忧蓝，手再拿开时，艾比盖尔已经沉沉睡去。

    阿特米斯就着原来靠近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笑容变成了一种略带着些忧愁的神情，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就这样守在床边凝望了她一阵，起身，消失在了窗子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