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雪人，凌乱的已经结成冰的脚印深深浅浅带走了它们的灵魂。

    叶芯哈着冷气说：我们也堆一个雪人好不好。

    梁默偷偷看了靳苋一眼，她一直半仰着脸，像是变成了一幅画。

    梁默抓了一把雪走到靳苋身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撒向靳苋的脸。

    靳苋正在脑海中构思着小说中的剧情，突然间看到眼前有什么东西飞来，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只看见漫天的雪像一只只长了翅膀的蝴蝶飞在她身边。

    鼻子上，发丝间，白色围巾上落满了一只又一只蝴蝶。

    ——好美。

    梁默仿佛第一次见到靳苋似的，被她纯洁的模样震惊。

    靳苋呼呼吹着鼻子上的雪问梁默干嘛突然向她扔雪。

    梁默脑子有些宕机，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才终于完整的说出一句：叶芯问我们要不要也堆一个雪人。

    靳苋顿了顿，看向叶芯说好。没有人向叶芯扔雪，她自己给自己下了一场雪。

    梁默把四周的雪聚集到一起，瞬间变成了一个简易的身体。叶芯捏啊，画啊，用了很多心思才捏出一个和身体并不相衬的脑袋。靳苋站在一旁没事干，只能一边抽烟一边拨弄自己开始结冰的头发。

    等雪人堆好后，靳苋仔细打量了很久，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东西。她左看右看后走到梁默身边，在梁默涨红的神情中取下他的红色针织围巾围在雪人身上，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叶芯又拉着靳苋和梁默留下一张照片后，像哥们似的搭上梁默的肩膀说：梁默，你能不能帮我们去买杯奶茶。

    梁默看了看又点上一根烟的靳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真知棒交给叶芯，让她交给靳苋，自己这就去买。

    靳苋和叶芯蹲在路缘石上看着过往的车辆将积雪碾碎，在地上画下两条毛毛虫样的印记。叶芯将棒棒糖递到靳苋面前说：呐，梁默让我给你的。

    靳苋盯着棒棒糖看了好久，嘴角扬起一丝不知名的笑意说：你吃吧，我吃过了。

    叶芯将包装撕开，将糖果硬塞给靳苋后，撑开皱巴巴的塑料纸将它放在眼前。一切现实的场景顿时变的模糊起来，她说：真羡慕你，有梁默这么坚定的喜欢。

    ——什么？

    靳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叶芯的意思。

    叶芯取下塑料纸，站起来跺着有些发麻的脚说：梁默喜欢你呀，你不知道吗？

    ——你不是梁默的女朋友吗？

    叶芯叹了一口气，有些失落的说：不是，梁默他喜欢的是你。我从没见过除了你梁默提起谁时眼神中还会有那么明亮的光。简直要将人击碎。

    ——可是，梁默说他喜欢的人是你啊。

    ——这你也信。

    叶芯挥了挥手中的糖果包装，说：这还不够明显吗，他只拿了一颗糖。

    后来叶芯说了很多话，诸如梁默在学校怎样不厌其烦的说着和靳苋的相遇，怎么孤僻的不和任何人扯上复杂的关系，可是这些靳苋全都没有听进去，她的脑海中都是梁默那张稚嫩的脸，他的碎语。

    ——是因为喜欢所以他才愿意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赶回来，就为能尽早站在她的身边吗，是因为喜欢所以他才会情不自禁将自己抱回卧室吗？

    靳苋反复地问自己，所以自己并不是没有人陪是吧，所以自己并不是孤独的是吧。她的耳根通红，眼眶中飘起了千万朵雪花。

    很久之后，梁默抱着三杯奶茶回来。叶芯接过一杯奶茶后伸着懒腰说：玩好了，我该回去了。

    说着向靳苋和梁默挥挥手，蹦跳着走向车站。

    靳苋点上一根烟，沉默的吸了几口之后，才弱弱地说：她不是你女朋友吗，你怎么不去送她。

    ——......

    梁默慌张的站起来望着叶芯离开的方向，迈了几步之后又有些为难的说：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挺无聊的，要不我们一起去吧，送她离开后我们一起回去。

    靳苋点了点头，起身和梁默一起送叶芯登上回渭南的车。

    两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思各异的沉默着。

    天空中又开始飘起雪花，两个人都没有拿伞，不一会儿两个人的头发上便落满了雪花。一些融化着，一些堆积着。融化的雪水还没来得及掉落便结成了冰。

    靳苋说：梁默，我不想回家，我不知道该如何在那件空荡荡的房间里生存。空气是冰冷的，家具是冰冷的，就连呼吸都是冰冷的，我待在家里会被冻死。

    梁默问：那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靳苋说：我不知道我可以去什么地方，我没地方可去，也没人可找，对于人和物我一样的无能为力。

    梁默停下脚步，看向还在往前走的靳苋的背影，那样孤独，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和她并肩。

    他艰难的吞咽着口水，下一秒快步走到靳苋身边，揽住她的肩膀说：那我就带好朋友去我家吧，让李芳芳给我们做火锅吃。

    梁默和靳苋第一次一起出现在李芳芳的眼前，两人的身上全是雪，让李芳芳原本就凝重的脸上更加雪上加霜。

    她拄着拐杖打着两人的屁股教训道：说过多少次了，下雪天要待在家里，你们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等老了浑身都是病的时候给谁说都无济于事。快去里面换身衣服，我去给你们煮点姜汤，感冒了又要让人操心。

    自始至终李芳芳都没有将靳苋和梁默分开，好像在她的眼里，两个人都是她的孙子一样。

    这里没有靳苋的衣服，梁默只好拿出自己唯一的一件卫衣，李芳芳也贡献出自己珍藏多年舍不得穿的棉袄。

    李芳芳在火炉旁煮着姜汤，看到两人换好衣服，催促着两人赶紧搬上凳子坐在火炉旁驱驱寒，她煮的姜汤马上就好了。

    火炉中燃烧的柴火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像新年里诱惑着每一个孩子的爆竹。李芳芳一边查看着姜汤一边又开始了对两人的说教。

    听腻了说教的梁默心不在焉的烤着火，时不时还会对靳苋作出鬼脸逗她笑。靳苋捏着双手，像旁观者般看着这副闹哄哄的场景，心里莫名的出现一股暖流。有人唠叨，有人捣乱，一起烤火，一起赏雪，这应该就是家的感觉，年的滋味吧。

    李芳芳看到两个人都漫不经心没有听她讲话，用力用手中的勺子敲打着锅边又要开始新的说教。梁默叹了一口气，不耐烦的说：李芳芳，靳苋饿了，她想吃你做的火锅，你快去准备吧。

    李芳芳一愣，苍老的脸上皱纹用力的绞在一起：小姑娘眼光不错，我做的火锅那可是一绝，你等着，我这就去准备。说完将勺子交给梁默，自己走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