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接电话

    登车口风呼呼吹着,像一张舞动的旗帜。靳苋一手夹着烟一手握着手机。手机悄无声息的一整天没有一条消息。她吸了吸鼻子看着那条一直蔓延到天边的铁轨,心里偷偷的嘀咕着:好你个梁默,和叶芯在一起开心极了吧,一条消息也不发,连我不在家里都没发现。

    她咬着牙齿反复打开、关闭微信聊天界面,想着要怎么开场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远处的火车呼啸着驶来,巨大的轰鸣声像一道铺天盖地的海浪。

    她关上手机长长的哈了一口气,将烟头扔进铁轨里后被人群淹没。

    火车缓缓的开动,窗外的车站像一位驻足的老人挥着手向她道别,沿途的风景倒退着、呜咽着、沉默着。靳苋的心在就像刹那间被掏空了似的突然充满了莫名的悲伤。

    离别总是充满着泪水,尤其是在经历了短暂的久别重逢后。靳苋空洞的望着火车头顶的高压线,它一端连接着太原,一端连接着西安,中间系着形形色色不可名状的灵魂。

    当火车开始驶入漫长的隧道,车窗上清晰的浮现出靳苋的脸,额角粘着皮屑的脸。她轻轻的吹着皮屑,看它们在眉脚跳上跳下,而后又对着车窗不断哈着气,看自己慢慢的隐匿在雾气后面。

    你要明白,当一个女人坐在拥挤的过道里开始对着车窗天马行空时,她只是觉得瞬间太长、时间太短。

    火车穿过隧道,窗外苍老的青山开始在夜色中沉眠,然而车厢内依旧灯火通明,吵闹喧天。靳苋不喜欢这种吵闹,这会让她很孤独,越是热闹,她越孤独。身边没有同行者,再短的路程都是独行。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到床铺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屏蔽着声音将自己融入这夜色。

    车窗外开始出现西安站熟悉的站台,清晨的太阳像套在塑料袋中一样,明晃晃的却一点也不温暖。

    靳苋顺着人群走出车站,站在人来人往的城墙下点上一根烟。只是短暂的离开,再次回首却好像沧海桑田。

    她一边抱怨着一边掏出手机:行啊梁默,你还真的没发现我不在。

    一条,两条......

    过道的风凌冽着将她的头发吹乱,手指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通红。

    她慌乱着翻着手机:梁默什么时候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

    看到二十二条未接电话的提示,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心里突兀的产生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屏住呼吸拨通梁默的电话,心脏咚咚跳着仿佛要从嗓子眼跑出来似的。

    没人接,机械的忙音像鼓槌,听的她有些晕眩。她尝试着再次拨过去。响了十来声后梁默终于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打这么多电话,我昨晚应该是睡着了,没听到。

    梁默没有说话,靳苋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喘息。

    ——说话。

    靳苋话音刚落,便感受到了不对劲儿,因为手机里传来的不仅是梁默沉重的喘息,还有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过了好久之后,梁默才哽咽道:阿苋,李芳芳住院了,我在医院,我好怕。

    忍耐了一晚的梁默就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似的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靳苋的脑子像是宕机般瞬间陷入空白:怎么会住院呢,过年的时候她的身体不是还挺硬朗的吗。

    她吞咽着口水对梁默说:梁默,你先别着急,你告诉我在哪个医院,我马上就过去。

    挂断电话的靳苋怔怔的站在风中,香烟的烟灰堆积了大半截,风一吹便脆弱的折断。

    回过神来的靳苋急忙随手招了一辆车向梁默说的医院赶去。

    她控制不住的眨着眼睛,双手在裤子上擦了一遍又一遍,可沁出的汗依旧布满了手心。她不敢去想梁默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是有多无助,她更不敢去想梁默看着那亮起的手术台三个字时是有多么的自责。

    下了车之后,她再也没有平时的云淡风轻,像一阵风似的冲进医院张望着寻找梁默的身影。

    即使是新年期间,医院里仍旧人满为患,苦难病痛不管刮风下雨,总会如约而至。梁默一个人蹲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的角落里,脑袋埋在手臂间。只是过了一夜,他却好像变的已经非常年迈一般。

    ——梁默?

    靳苋走过去轻轻的唤了一声梁默的名字。梁默缓缓的抬起头,他那清澈的眼睛充满着血丝,嘴唇苍白,满脸疲态。他缓缓的站起来,抿住嘴盯着靳苋一句话也不说。

    靳苋摸着梁默的后脑勺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说:没事,没事,

    梁默耷拉着脑袋嘴角颤抖着,控制不住的摇着脑袋说:怎么会这样呢,我就晚回去了一会儿,就一会儿。

    靳苋抱住梁默的脑袋,一遍又一遍的说:不是你的错,婆婆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梁默紧紧的抱住靳苋,忍耐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如大雨般滂沱而下:阿苋,我害怕,我太害怕了,你说李芳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呀。我害怕......

    靳苋拍着梁默的后背,一遍遍的安慰着他,她知道这个时候憋着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哭出来以后会轻松很多。她就这样抱着梁默的脑袋,任由他的眼泪浸湿肩膀。

    重症监护室的门依旧紧紧关闭着,像一根绳子,这头拴着希望,那头连接死亡。梁默的哭声久久不绝回荡在走廊中,像虔诚的祷告,希望上天把李芳芳还给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夜未合眼的梁默终于在靳苋的怀中缓缓睡去,那块沾满了梁默眼泪的衣服,不知不觉结成了冰,好像在说虔诚的祷告换不来心软的神。

    靳苋一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梁默的人生太脆弱了,脆弱到一个人的倒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他的幸福。

    重症监护室的门伴随着吱呀声终于被打开一条缝。并未深睡的梁默立马被这道声音惊醒。

    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白衣天使,他急忙起身迎上前去问医生李芳芳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面不改色的告诉梁默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昏迷时间太久,不排除清醒之后存在瘫痪的情况。

    梁默踉跄的后退着,好像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又好像在庆幸李芳芳还在身边。

    靳苋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进去探望。

    医生皱着眉看了靳苋一眼,说等醒来之后再说。

    靳苋扶着梁默靠在墙上,说:梁默,没事了啊,医生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说不定婆婆什么事都没有呢。

    梁默咬着牙,脑袋一下一下撞在墙上,自责的说: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回去的晚了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靳苋将手垫在梁默的脑袋与墙之间,弱弱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了,婆婆怎么会突然昏迷呢?

    不提到这个还好,一提到原因,梁默通红的眼睛又开始哗啦啦流泪:叶芯今天早上过来,我就去和她玩,临走的时候我给李芳芳说冰箱里冻的肉再不吃我就要去上学了......她就在火炉上煮肉......为了让我能趁热吃,她把火炉封起来,将肉温在上面......也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没发现,我到家的时候屋里到处都是煤气的味道,李芳芳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你说要不是我多嘴,李芳芳是不是就不会出事啊,你说要是我早一点回去,李芳芳是不是就不会出事啊......

    听到梁默哽咽的言语,靳苋才知道梁默为什么这么自责,这种事情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受不了,尤其对于一直相依为命的梁默和李芳芳,他们就是彼此的全部,不管谁出事对于另一个人来说都是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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