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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以歌(1)

    整体规划上来看,柯白晞不打算将许清灵的小学阶段也作为着重写的部分。

    许清灵要先骑自行车送弟弟去几公里外的县里上幼儿园,自己才能朝相反的方向上小学,因此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找不到教室。所幸她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女老师。

    女老师不算漂亮,单眼皮、圆圆的小脸,不施粉黛,脑门上还长了几颗痘。她教语文,刚毕业就频频失业,遭遇学历歧视,四处托关系才找到了一份工作。

    过去根本没有人教许清灵读书认字,连告诉别人自己的新名字都磕磕巴巴,一口浓厚的方言,总是茫然得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就被别的同学打上了“笨瓜”的标签——让她成为笑料的,是她会写错自己的名字,总是把灵字上那个“彐”写反。

    每次发作业,年轻的英语老师都会故意说“大家一起看看她这次有没有写错?”接着其他小朋友伸长脖子一看,齐声回答“又写错了——”伴随着哄堂大笑。

    时间一长,老师也烦了,把教案往桌上一摔:“你是不是智商有问题啊,说了这么多遍还写不对?算了,我不管你了,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去!”

    当然,也没人告诉她为什么要在这个年纪坐进课堂。

    除了那个教语文的女老师对她和蔼一些,许清灵这辈子第一回的学校生活同在家里的感受没有区别。二十六个字母写不出,老师就拿书卷起来打头,或用戒尺抽手心。因为只打不教,许清灵下次还做不好。别的女孩子打两下就哭了,老师看她不哭,以为她脸皮厚,就一直发狠了打,讲台下的同学哈哈大笑。

    有一天英语课许清灵站在班门口的土墙前罚站,端端正正地一动不动,手心被戒尺抽出了一条条的红印,高高肿了起来,和指节的冻疮比起来,不知道哪个更疼。因为总是在犯错,她都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被赶出来的了,仰起头看着天上凝滞的拉丝云,一朵一朵地数起来。

    许清灵最会打发时间了,并不觉得无聊,却看见那个温柔的女老师匆匆经过,她还说了什么许清灵没印象了,就记得她丢下了一句“我让她以后别打你了”。

    这个“她”指的是会用戒尺打人、把自己赶出来罚站的英语老师。

    许清灵低头看了看自己肿起来的手心,又抬起了头,继续数云。

    她不知道羞耻心,不知道难过。也不知道什么叫关心,不知道什么叫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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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的环境让许清灵对于恶意并不敏感,甚至趋于麻木。它就像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如同铺开的枝叶一样长得越来越多,最终融入性格之中,只一句“习惯”就可以轻飘飘地抵去所有。

    许清灵不知道,她恰好是当下的现代社会推崇的一众类型:能吃苦,不抱怨,不矫情。相较于现在普遍聚焦的心理健康,怒斥年轻人的悲伤与脆弱,她这种性格怎么也不会被人排挤。

    英语老师见到许清灵总是会冷哼一声。体育课下雨,老师在教室里放综艺节目给小朋友们看,许清灵也认真地看台上的人唱歌,然后会有转来转去的椅子,就很神奇。

    她不懂,如果早晚都要转过来的话,那一开始又为什么要背过去呢?

    但是许清灵对唱歌产生了兴趣,尽管只要她一开口其他同学就会发出笑声。

    在一个铺着厚厚乌云的日子里,女老师把她喊到办公室里:“可以告诉老师吗,为什么王小健他们动手推你?”

    不比办公桌高多少的许清灵摇摇头。不是不愿意告诉,而是不知道。

    女老师此行的目的倒也不像是缓和同学矛盾,“如果我没有偶然看见,你是不是就不准备说了?”

    她回想起当时这个孩子的模样,无论别的同学把她猛推一个趔趄,还是扯她的头发,往她鞋子上吐口水,她都无动于衷,不反抗也不难过,照样回到座位上,重复着用歪斜的字迹抄写着声母和韵母。像是已经被打惯了。

    许清灵睁着一双大眼睛,“为什么……要告诉老师呀。”

    她知道,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她也知道,无论遇见哪种人,都是正常的。

    “因为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女老师柔和地说,许清灵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对自己特别好,“他们想开一个玩笑,但是控制不好力度——哎呀,就会不小心伤害到别人。”

    许清灵不懂什么是“控制力度”,但听懂了这些孩子做的事情是一种伤害。可是她没事呀?她还能好好地喘气,好好地吃饭、睡觉,那么他们怎么伤害了她呢?

    确实,被打了会疼,但这也很正常。

    在她把自己的疑问尽可能表达出来后,听见女老师说:“噢,那是因为没有人天生可以被别人欺负,你是个小朋友,还是个小女孩,你可以委屈,可以撒娇,也可以哭。”

    “我奶奶说女孩子不可以哭。”

    “她错啦。”

    这话出来的时候,让许清灵吃了一惊。在她家里,大人就是权威,尤其是口中喋喋不休、针对她的规矩立了一个又一个的奶奶。

    那一刻,许清灵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错的不是你”。

    但她愿意听一听。

    “当你觉得别人对你不公平的时候,就要保护自己。至少你要知道,你,许清灵,不可以随便被欺负。”

    这句话的大半意思许清灵都没听懂——或者说没理解。“我哭了,就不会挨打了吗?”

    “不一定。但你不能把受欺负当成理所应当的事。”

    “我就要难过吗?万一是我做错了呢?”话虽如此,许清灵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哪里没做好。

    女老师打开了抽屉,陈年的木头互相刮擦,发出沙哑刺耳的声音。她的声音静静的,又很好听,像是从潭水深处潺潺流过,“他们欺负你,因为你太好了,而不是你做错了。做错的是他们。”

    那个午后在记忆中仿佛变得悠长无比,如同罐子里粘稠的蜂蜜,又像偷吃蜂蜜的小熊打了个盹。听着她讲什么“应该”,什么“可以”,许清灵一直迷迷瞪瞪的。

    唯一记得的,是女老师摊开手时,掌心里的糖。这颗糖果不知道被遗忘在岁月里多久了,外表蒙上了淡淡的灰尘,许清灵撕开包装纸,发现里面粉色的糖球也是半融化的状态,黏黏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节课?一个下午?一整天?她坐在座位上的时候,听到斜后方的男生嗤了一声,说:“就知道告老师。”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转过身看着他,板着一张小脸,“那又能怎么样,你们还欺负我吗?”

    兴许是她硬气了起来,不再是原先那副木呆呆的样子,找她麻烦的人真的少了。

    事情至此,许清灵依然不明白,为什么挨了打,“难过”才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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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完这一段,柯白晞发现社交软件多了一个小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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