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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9 章

    我的族人们没有看过那般华贵的车驾,他们以我为耀,在神龛祭祀后,我纵马如飞,在那片长有金莲花的湖畔,放声痛哭。

    “忽兰公主,依靠他族之力不是长远之策,公主唯一可依靠的是自己的骨血,您毕竟是一个女人,草原八部的恭顺只是暂时的,远水解不了近渴!”

    “此话大人应去对那方的八部亲王说,而不是我洛都!”

    “在乌术拔眼中那草原的八部亲王没什么了不起,他辜负了公主的盛情,是沧岳朝不仁,焉能怪我族不义?”

    “乌术拔大人的意思?”

    “公主从来没想俯首称臣,那不过是做做样子!”他点拨着我。

    “的确如此,忽兰虽倾慕大勇士,可还知道自己身担着部族的重任!”

    “这很好,公主可以有子嗣的,与其卑躬屈膝地求那八部亲王,不如求求自己!”

    “求自己?”

    “过自己这关并不难,孰轻孰重,公主必是明白的!”

    “乌术拔大人是让我背叛八部亲王?”

    “背叛?公主不觉这二字放在自己身上过重了些吗?沧岳朝没将公主放在眼中,他们没有厚待公主,他们违背了盟誓,公主当下不过是做了最好的取舍!”

    “不知何人可与本公主成就一场花好月圆?”我望向乌术拔,对于他出的这个馊主意,于心中发出了一记冷笑。

    “若公主不嫌弃,乌术拔愿捧上一颗赤胆忠心!”

    我打量着这位在我身畔多年的男人,他的眸光在天幕下闪烁出让人厌恶的光芒,我狠狠掴了他两巴掌,听到他阴鹜地笑声漫起在我的耳际。

    “乌术拔,在我没有杀你之前,还是骑上你的马,速速离开渤俞沁的好,你的野心无法让我再留你!”

    “杀我?公主出来没带亲信,而公主并不想让族人们知道你在沧岳朝所受的难堪吧?”

    “乌术拔,你竟敢威胁我?”

    “公主可以好好思量一番,乌术拔会辅佐公主,会让草原八部言听计从!”

    他步过,手指大胆地抚过了我的脸颊。

    “乌术拔,你这个反贼,想威胁本公主没那么容易!”我亮出了忽兰刀,只想将他碎尸万段。

    “是吗?”他张狂地笑着,挥手间命道:“来人,抓了她,今夜是我乌术拔与公主的良辰吉日!”

    几名铁骑勇士现身而出,却并非是我族人,“乌术拔,这些人是谁?”

    “是特吉里部的人马!”他哈哈大笑。

    “乌术拔,你竟然私下勾结特吉里部?”

    “自大可汗归天,阿史那部便完了,勾结?公主何必说地那般难听,乌术拔是不会听命一个异族人掌控的,而乌术拔会好生相待公主的!”他正色看过。

    这一刻,我方明白我错信了人,而乌术拔这个奸佞小人在部族中隐藏地是多么深啊,连我的父汗都被他的忠心所蒙蔽。

    除了一场恶战,我没有法子。

    可我还是败了,他们抓住了我,将我丢给了那野心不小的乌术拔,我的忽兰刀哀伤地坠落在了草野处,它凝视着我的屈辱,让我懊悔不已。

    在我以为这是我的末日的时候,一个身影不知从何处蹿出,乌术拔瞬间昏倒在一柄弯刀的刀柄下。

    “好没用的东西!”那个身躯庞大的身影憨声道。

    我扫视周遭,特吉里部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我瞧着那倒地的乌术拔,于挣脱束缚的一瞬,以忽兰刀结果了他的狗命。

    “你是何人?”我问那个一旁傻笑的男子。

    “我的主人是沙育艮老爷!”

    “你是个奴隶?”

    “不,我穆迟部皆是勇士,自十岁时,我便不再是奴隶了!”

    在我眼中,这没什么区别,奴隶就是奴隶,“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倨傲地望去。

    “他们称你为大草原上的金莲花,你来过穆迟部的,你忘啦?”他哈哈笑我。

    “唤我忽兰公主,你的沙育艮老爷是我的臣,你是我的奴仆!”我皱了皱眉

    他点点头,表示他知道,在我要说什么的时候,他毕恭毕敬地将我抱上了马背。

    “带我去你的沙育艮老爷那儿,特吉里部让我心中发慌!”

    “公主要出兵吗?”

    “当然,我忽兰是不会放过特吉里部的!”

    “出兵,要出兵了,哈哈哈哈,这真是太好了!”

    他在草野上翻起了跟头,那轰轰的声音和傻呼呼的模样,让我觉得他是一个蠢材。

    “你很喜欢征战吗?”我问他。

    “勇士的一生都在征战,我还喜欢打鸭子,那湖水中的野鸭比那水鱼还鲜美,还有那树上蜂巢中的蜜很甜很甜!”

    他的话未免太多了,我讽刺地问他:“你是一只熊吗?”

    “哈哈,我猎过熊,在远处的山里,那家伙个大,有我这么高,也长了两只耳朵,黑溜溜的眼睛,杀它的时候,那家伙竟然还在笑!”他比划着。

    这是我听到最蠢的话了,我纵马而走,却感到那草野处轰隆隆地震了几震,那黑熊一般的奴隶三两下便跳上了马背,“这马你骑走了,我该怎么办呢?”他搔了搔后脑,瓮声道。

    “下马,给本公主下马!”我斥道。

    “唔——,那边起火了!”他指着远处道。

    “我怎么没看到?”望了几望,这让我十分丧气。

    “因为你长的过于矮小!”

    “信不信我会让你再次成为奴隶!”

    “信!”他圆溜溜的眼珠一黯,忽地将我托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尖叫间瞧着这个无礼无教的奴隶。

    “这样也没看到?你一定是太矮了!”他兀自嘟囔着。

    我顾不得生气,因为远处的确燃起了火光,“是特里吉部那帮狗崽子来了!”

    “是的,是那群狗崽子!”他附和着,哈哈大笑,“杀杀杀——”他嘴里一路嘟囔着,耳听他如是说,我内心的仇恨汩汩而出,忽然觉得此行十分畅快。

    那一夜,我的部族遭到了特吉里部的洗劫,我忘了“大勇士”给我的伤痛,族人的鲜血让我的眼眸腾起了杀气,天光大亮,我扫视着那一片狼藉,在牙帐中落了泪。

    “你在哭吗?”一个黑压压的人影移来。

    “滚出去,给本公主滚!”

    “可是我饿了!”他无辜地看着我。

    “粮食没有了,被特吉里部的人抢走了!”我气怒地掷过了一把银壶。

    “我们可以打鸭子,运气好的时候我们可以猎到熊!”他饥肠辘辘道。

    “我父汗没有让族人们打过鸭子……”话说一半,我的目光又不似适才那般骄傲,眼下这是最好的法子,起码我们不会马上饿死,“好的,打鸭子!”我攥了攥忽兰刀,吩咐他带了人去。

    那一日,我的族人们享用了难得的野鸭肉,那味道说来不错,只是我却吃不下,“你大概是太矮了,若是吃饱了,可以赏给我!”他摸摸自己的肚皮,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我。

    “你以为我吃不下一只鸭子吗?”对于一个奴隶的鄙视,我忍无可忍。

    “明明吃不下的!”他打量着那香喷喷的鸭子道。

    “住口!”

    “我饿了,吃饱了才能去杀特吉里部的狗崽子!”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冲我无辜地看来。

    “还要夺回我们的粮草,否则到冬天会有很多族人会被饿死的!”他后半句话着实悦耳。

    我咬下一块鸭肉,看到他憨憨傻笑,轰隆隆兴奋地跑远,很快营帐畔鱼香扑面,他又在我面前口水如瀑地落下了不少鱼骨。

    在被特吉里部洗劫的翌日,我带着族人杀向了特吉里部大宴相庆的草野,草原上的征战就是如此,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对于胜过金银的粮草,我的族人们有着天然的信仰。

    死伤在所难免,特吉里部的勇士成长的很快,大勇士走时的话让我丢弃了一个女人的梦幻,这片土地上的鲜血让我现实了起来。

    我无法不冲锋陷阵,我的父汗建立了赫赫战功,而我要保有自己的荣耀,只能如勇士一般征战。

    我的屈辱和仇恨化为了冷冷的锋刃,那个像熊一般的男子在我的身畔歌唱,他喜欢一边唱歌,一边搏杀,他的力量大的惊人,他的确是个喜欢征战的人,是天生的喜欢,那般简单,那般无畏。

    在我腹背受敌时,他会冲我哈哈傻笑着,帮我杀掉几个“狗崽子”。

    那一夜我们夺回了部分粮草,特吉里部退却了,可草原上的征战没有完结。

    渤俞沁草原八部的族人们明白,一个强敌意味着什么,他们比旧岁时对我恭敬了许多。

    他们希望我能向沧岳朝求得些粮草,可我的自尊心无法去乞讨,我只能在无数个黑夜里带上那个熊一般高大的男人,去周边的弱族中,寻获那能填饱肚子的一切。

    我知道在那外方的一处有着丰盛的粮草,那是古赞鲁临死前留给女儿挈珠的。

    “我想抢了她的粮草!”我对那个黝黑精壮的男人道。

    “沙育艮大人说挈珠是我们的族人,一辈子都是!”

    “她不是我们的族人,父汗将她赶出了渤俞沁!”

    “我不会抢她的粮食,她是一个快临盆的女人!”

    “若这里没有野鸭子,更没有水鱼,也没有什么熊掌,你会如何呢?要被饿死吗?”我问。

    “那便是天神要召唤我们了!”

    “是你,不是我忽兰!”

    “那你去抢吧?”他黑了脸,又去那湖边打起了他喜欢的野鸭子。

    我独自去了,可我没有去抢,虽然我有法子将那粮草洗劫一空,给挈珠以颜色。

    我看到有法师在挈珠的营帐外做法,那情景让我呆住了。

    那是濒临死境的人,才会拥有的礼遇。

    挈珠没能活下来,她随着她没能诞下的那个孩子去了天神那里。

    他的男人哀伤地烧了营帐,驱散了追随的人马,黯然离开了这片草原。

    挈珠是被天神诅咒的女人!

    那见证了她身死的老妇说,她的粮草没人敢碰,像是老天留于我的!

    我应该无比畅快才对,可我笑不出来,我为那和我刀锋相向的挈珠落了泪,我感到了一种深深地孤独,那些我曾经的敌人、曾经恨意满怀的人都离开了,独剩下我和那天上一轮闪闪发光的圆月。

    “我们有粮草了!”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

    那个黑熊一般的男人难得的没有傻笑,他像有无穷地力气似的,将那粮草运回了我的部族。

    我看到族人们脸上温暖的笑容,营帐处飘起了炊烟,他们不知道挈珠已经死了!

    她不是天神诅咒的女人,她爱着渤俞沁,或者她恨我,可她回馈了这片土地,她在天际看到了族人们的微笑。

    我站在金莲花盛开的湖水旁,在那冷冷的月辉下,跳起了圈圈舞,落下了无法理解的泪。

    “公主的舞跳地很美!”那个不懂美丽为何物的男人发出了一声惊叹。

    “美?”我潸然泪下,那些恨我、离开我的人将我视为丑陋不堪的人。

    “像月色下的金莲花,会随着风儿旋转!”他憨憨地笑了,像草原上会唱情歌的男子。

    我转身,走了过去,教一个四肢不大灵活的男人作舞,他的眼眸泛着如婴孩一般清澈的光亮,他羞涩地移动着过于笨拙的步子,欢乐无比。

    “你会背叛我吗?”我问。

    “兄弟和女人的粮草,勇士是不会抢的!”他十分倔强地看着我。

    “信不信我杀了你!”我怒目而视。

    “信!”他抬起圆溜溜的眼珠,将自己的弯刀毫不犹豫地递给了我。

    我哼了一声,绊倒了他。

    这一夜,我的血液和族人流在了一处。

    他好似哑巴了,不再与我说话,也不再傻呵呵地随着我,可有一夜他轰隆隆地跑来,“我猎到了一只熊!”

    他将一只熊掌递给了我,在大草原上,那是勇士的荣耀。

    “给我?”我问。

    他点了点头,很开心地笑着。

    我留下了他,为了得到可延续我阿史那族族裔的骨血。

    秋天的时候,我感受到了那牵绕心脉的胎动,我将这个喜讯传递于了远方的那个国度中的国君,还有那个我憎恨的女人。

    我达成了所愿,在一个月圆的夜晚,我唤来了那个熊一般魁梧的男人,我命他饮了不少的酒,在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我举起了手中的那把忽兰刀,那一刻他睁开了眼睛,朝我开心地笑着,“忽兰,他会成为一个勇士,对吗?”

    “谁?”

    “孩子!”

    “你知道我会杀你?”

    他点了点头,腮边挂笑。

    “为何要笑?”我捧着他的脸,泪水决堤而落。

    “因为你和他是天神赐予我孟古墩儿的!”他微笑地闭上了眼睛。

    “你说谁?”因那冲入我耳际的名字,我楞住了。

    “孟古墩儿,忽兰,记住我的名字,那是勇士的名字!”他攥了攥我的手。

    忽兰刀坠落在了地上,那“孟古墩”三字让我心内翻滚,说来我听过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只是我并不曾亲眼得见,只听说他为我父汗抢来了图赫部的大妃,只听说他曾是一奴隶,是一力大无穷的勇士,除了征战外,他百无一用。

    “是被天神收去心眼的男人!”赛叶迦曾这般形容他,且他有过妻子,他待那女人很好,可那女人跑了,这让他成为了部族的笑话。

    我想起年少时那句信誓旦旦的话,“九亩,待本公主迎了大勇士回朝,便将你赏于我穆迟部的勇士孟古墩做小妻!”

    可为什么?

    为什么?

    我惊骇过度,无法相信自己糊里糊涂成了孟古墩儿的女人,在大草原上没人唤他“孟古墩”,一个妻子跑掉的勇士是笑柄,笑柄!

    这夜,我将他推入了湖水中,看到他在水里如鱼儿般畅游来去。

    “忽兰,你不杀我了吗?”他采了一捧金莲花给我,浑身湿漉漉地朝我笑着。

    我十指颤颤,心绪复杂地接过。

    “孟古墩儿,你的女人是如何跑的?”我突然很想知道他的女人。

    “我送给她一只熊掌,她吓跑了!”

    “孟古墩儿,我不是你的女人,你的小妻!”想起他送我的那只血淋淋的熊掌,我打他道。

    “忽兰,你是他的女人,他的马车金光闪闪!”

    他了然地点点头,眼眸中落满了不舍,其后他牵着他的马,朝远处头也不回地走去。

    “孟古墩儿,你在做什么?”我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

    “他会成为一个勇士的,好好抚育他!”他回眸,可我却看不到他的眼睛。

    “你要走?”我忽然明白了这个男人。

    “忽兰,你是我见过最美的金莲花!”

    他的声音伴着那背影,消失在我的面前。

    一股惊恐从心底升起,我的身后空落落的,没人再这般守护我了!

    “孟古墩儿——”

    我唤,在那草野处泣不成声。

    好几个夜晚,我站在那湖畔,等候他的归来。

    可我收获了一贯的失望,我才是被天神诅咒的女人,我病的昏昏沉沉,特吉里部的人马再度气势汹汹地扑来,我的族人像往日一般征战而去,除了我。

    这夜的大雨中,一个身影闯入了营帐,他护我去了一处安全的所在,他喂我喝了难喝的药水,我昏沉沉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空一轮圆月高悬。

    自那高高的草坡处,我看到特吉里部的人马铩羽而归。

    族人的胜利,让他抿唇笑着,仿佛不知他曾让我失落了多日,悲惨了多日。

    “孟古墩儿,你将成为守护他的大勇士,不离不弃!”我命道。

    我将一把忽兰刀递过,看到他圆溜溜的眼睛溢满了光彩,“可以吗?”

    那是个苦涩的身份,没人会知道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

    我点点头,看到他将那把忽兰刀别在了腰间,随着夜风在我的身边开心地奔跑旋转,我的裙裾被夜风吹成了片片金色的花旋,那是我看到最美丽的圈圈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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