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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5 章

    其后的许多日子,皇后娘娘也如很多嫔妃一般,独守空闺,变成了太后所说的聋子耳朵摆设。

    后来陈妃被打入了冷宫,圣上发了很大的火,宫中鸦雀无声,没人敢问因由。

    太后知悉后道:“万幸!豊迟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早秋时,太后和圣上单独谈了些事,连殿中贴身数载的宫娥等皆在外殿侯着。

    宫人们说太后恐捱不过冬天了,我为此感到十分哀伤。

    长鱼家也因后位旁落之事,无精打采,大哥说父亲怕我受不住,总是托人来问,想知道我的近况。

    我没有为此受不住,我受不住的只是自己这颗没用的心,圣上多少有些高不可攀,那帝王之心啊,太难懂!

    那次对弈的话,仍句句在耳,是暗示还是嘲讽,此际我已参悟不出。

    太后的身子每况愈下,我伴着她,每日都去佛前烧香。

    “勿要去了,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哀家知道,这人总是要去的,不过是时候到了!”太后没有一丝伤感。

    “时候到了”四字,让我想起酒醉的父亲,一时我簌簌落泪。

    “大典那日,你没哭,哀家便知你早晚会有这一场!”她哄着我,心疼地替我拭泪。

    “你会成为皇后的,哀家没骗你,圣上说他告诉过你!”

    我颔首,却又茫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需要些日子,却是一步之遥,捱着捱着就过去了!”她笑,我却觉得她又糊涂了。

    十日后,我被送出了宫,太后只说让我去二叔府上尽尽心。

    在二叔家,他们待我依然如故,我有些歉然地看着他们。

    我想念中州,想远离这些不属于我的梦。

    二叔府中却一派欢喜模样,听说他御前刚授了爵,世袭罔替。

    我没有心力问,因为我惧怕听到圣上二字。

    可一切又在瞬息翻转。

    锦锣开道,幡徵飘飘,圣旨下了,我将嫁入皇家。

    我的夫君不是圣上,而是当今储君太子淳瑜。

    我曾于太后殿中见过他,比四皇子等人严肃持重,所忆起来的不过是简单的寒暄。

    家乡中州此时沿街龙舞欢庆,我的父亲母亲已叩谢天恩,接了封赐。

    我没有忘记宗族家人的期望,即使我心痛如烈,我还是于上首依礼接受了亲友的跪拜。

    “长鱼家后世可继!”那是父亲欢喜的言辞,那后面必也是一道哀伤的眼神。

    他不能亲自看着自己的女儿披上嫁衣,心中定是无比难过。

    父亲私下会觉太子更适合,他以为圣上是如小叔一般的年纪,长了萦儿许多岁数。

    我从二叔府中嫁出,那日鼓乐喧天,帝京欢庆。

    我第一次好好看过了京中繁华、在中州那时就遥想的景象。

    祈天礼祭、宝册荣光。

    太后来了,依然是那般妆容精致、发丝不乱,威仪不减地上首观礼,那日婚典比皇后受封的大典还要壮观。

    我是这般幸运的女子,获得了宫廷的礼遇接纳。

    一杆喜秤挑起盖头,我这辈子所依靠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细细打量着我。

    伤心大过害怕,我不知自己是谁,对面一身红彩的太子也是那么空茫的影子,我只能淡淡一笑。

    “萦姬穿了嫁衣,比平日看起来还要美!”一截孟浪的手指端起我的下巴,让我骇了一跳。

    上首的目光极冷,眼前的太子让我有逃掉的想法。

    “太子殿下——”我颤声。

    “幸好,你还未忘记自己的本分,听着,在这殿中你和那些宫娥没什么分别,叩拜礼数一样不少,在我眼中你根本配不起这太子妃三字!”

    我没有错过太子深冷蔑视的眼神,也旋即明白他是明白我入宫时的因由的。

    “萦姬并不知道……,萦姬……真的……不知!”我凄凉地落泪。

    “将父皇不要的女人塞给我,太后她老人家真是病糊涂了!”

    脸上袭来火灼一般的痛,太子怒气涛涛的巴掌接连打了过来,让我瞠目结舌。

    这是我不曾想过的景象,在我大婚的这日。

    “萦姬……并不想嫁殿下……,萦姬不想的……”我哭喊。

    “你想嫁谁?我父皇吗?你还真是痴人说梦!今夜父皇他翻了一个新近秀女的牌子,是个芝麻小官的女儿,你有太后撑腰如何?那没用,讨了男人的欢喜,才是帝妃之路,太后她老人家油尽灯枯了,保不了你!”太子淳瑜尖刻不敬之词震耳欲聋,比那掌掴还令人恐惧痛苦。

    我看着他撕去了满身的红彩,砸了那龙凤烛台,一切碎的彻底。

    “太子殿下意欲如何呢?”我跪地,哭泣道。

    “如何?那是圣旨,我能意欲如何?难道短短数日,你已想通了,愿意讨我欢喜了么?”他叉腰瞪视着我,森森笑着。

    “萦姬没有此意,此番情势,萦姬不会为难殿下,会求圣上太后允萦姬出宫!”我俯首叩谢。

    “出宫?这宫里只有活着进来的,没有活着出去的!萦姬还是醒醒吧,我永乐宫可不能因你这贱人成为天下的笑柄!”他挥手过来,气地咬牙切齿。

    “瑜——”外面一声娇音在珠帘处落下。

    我慌张擦掉泪水,背身端坐于榻前。

    “进来——”他示意。

    一个容貌可人的宫婢走了进来,她挑眉冷冷瞧着我,娇俏请安,声音柔媚入骨。

    “看到了,这就是我的太子妃,平日里你没机会,现在你可以好好瞧瞧她!”太子啐道。

    “哭给谁看呢?我们这永乐宫的太子殿下全让你毁了,别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备不住太后她老人家病中,管不得你,你在那寿慈殿多狐媚呢!”那个宫婢抱臂骂道,我不由地气地抖颤,连喊了几声来人。

    “来人?你以为这是寿慈殿,任你兴风作浪,这是永乐宫,除了太子殿下发话,没人能任你随便使唤!”那女婢瞪眸于我身畔放肆,我一掌掴了过去。

    “你?太子殿下——”她捂脸哀叫道。

    “笙儿说的不错,我这永乐宫即使是个婢女,却也比你这其心不正、坏了我命数的女人金贵百倍!今后这殿中无人的时候,她是上,你是下,出了这宫门,萦姬与我相敬如宾,出了差池,你全宗人的性命,可要堪虞了!至于你所说的离宫,会的,等我登上大宝之日,是去那冷宫还是去山寺为尼,随你选!”太子一把拽起了我将我推倒在地,阴森的笑声再度落下。

    未想到,这一番入京竟陷入绝境。

    长鱼家的未来将是怎样的风险难测,真是无法再深想下去。

    “长鱼萦无意于这妃位!”我拔下头上珠光绚彩的凤钗。

    “你——”袍袖几欲震裂,那拳头停在当空,骨节作响。

    “若非明日还要御前奉茶,信不信我会拧断你的脖子!”太子恼怒地指着我道。

    信?怎么不信?

    当今太子殿下手握权柄,捻死我如蚂蚁一般简单!我心中冷笑。

    “滚出去,今夜这凤阁可不是为你这贱人准备的,笙儿,来,替我更衣!”太子撕扯着革带,一旁揽过了那个宫婢。

    这等礼遇,已让我敬谢天恩。

    这场大婚本就是个噩梦,此刻我是多么想走出这猩红刺眼的殿宇!

    欢快的、没有一丝羡慕的、且如释重负!

    第二日,我的手被淳瑜无限温柔地牵着,我只感到双手幽冷,幽冷到我不敢看沿路诸人充满贺喜的眼神。

    我看到圣上双眼含温,满脸欢喜,真切而又真实。

    那一日我改口叫了他父皇。

    寿慈殿在深秋的时候,时常笼罩在青暝的光线之中,帘笼总是厚厚掩着。

    太后她爱梳妆,不想让人清晰地看到她卧床脱相的病容。

    我留在她身边尽孝,她很歉然,因为新婚燕尔,于我太后身旁却是躲过永乐宫满眼污秽的风水宝地。

    “哀家答应过你,你会成为国母的,淳瑜是滄岳朝的后继之君,圣上于我面前说了,他也属意你将来担起重任,于凤藻宫中辅佑新帝!”太后清醒时道。

    我忆起丹溪苑落雨那日,圣上所说的话,这让我觉得自己愚蠢。

    “你走神了?可是在想我那皇孙?”太后微笑,我想她的确病地愈发沉了,眼力劲儿差了许多。

    “不是,是想萦儿何德何能,令太后倾尽心血?萦儿想好好伺候您,永远在您身边!”我为她拢了拢发,心中酸楚。

    “你像我,哀家说过,还因为你是中州长鱼家的女子!”太后定定看着我,眼中有些廖远。

    “太后似乎未去过中州,您好像又很喜欢中州!”我讶然。

    “哀家……,哀家去过,那是很远的事情了,哀家在你这个年纪时还未入宫,那时我与长鱼家的一位男子有情,是谦谦君子一样的人物呢!可人世千般,还是选秀入了宫,蒙了圣恩!也亏有长鱼家的鼎力扶持,哀家方能顺利登上后位。哀家念着长鱼家,你本宗历代富庶,哀家那些封赏于你们何用,姑且由哀家亲手训育一位妃嫔,御前伺候,倒还像回事。哀家很早就知道你,长鱼家的女子没让哀家失望!还了平生夙愿!”

    太后疼爱地瞧着我,我一时感动落泪。

    “万一萦儿让太后失望了呢?”

    “哀家恐怕看不到了,圣上会失望吧?他对淳瑜寄予厚望!那孩子不似其他孩子明快,他母亲也故的早,豊迟又太严厉,身为储君,担子不轻呢!你不想让圣上失望的,对吗?”太后一叹。

    “萦儿不会让圣上失望,萦儿会永远守着太后!”我握着太后的手安慰她,心中乞求着上苍原谅我的罪过。

    “能遇到你这么孝顺的孩子,哀家真的很欢喜,哀家会回到先帝身边,有懿贵妃她们伺候,你要替我守着他!”太后嘱咐。

    “守着他?”我心中跳跃了一下。

    我报着微弱的奢望,想问个明白,可太后似乎又糊涂了,她又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少时的旧事,先帝、豊迟地低唤。

    她睡的时候越来越长,醒的时候越来越短。

    圣上探望的时候,太后正念叨着他,我看见他落了泪。

    太后卒于立冬的深夜,那日我说会带她去看春天的海棠,她笑,那夜她睡地安详,走时未有一丝痛苦,寿终正寝。

    于我则冬天真的来了!

    “太后可有留话?”圣上神色忧伤地看着那挂起的白帐,私下里问我。

    “太后……太后……,让萦儿……萦儿……守着……”我鼓起勇气,心中充满挣扎。

    “不要说了!朕知道了,太后她病着,记得要守好淳瑜,此事莫要在人前提及!”圣上顷刻止了我的话,眼中深邃骇人,示意我下去。

    太子他不需要我守,他需要的是一柄剑,刺入我的咽喉。

    他喜怒无常,永乐宫内长鱼萦整日生活在恐惧之中。

    我不想看到他登上大宝,不想!

    我不想我的宗族因我已注定的结局,摇摇欲坠、几世荣耀一岁枯陨。

    长鱼萦不会要那打入冷宫、出家为尼的命途。

    我向太后之灵告罪,我确实让她失望了。

    灵芸修书于我,她说大哥有了新欢,往日情意不在,与她已是貌合神离,长房中奚落羞辱之声排山倒海,她又回到了府外的园中。

    最后的十二字:“花冢血泪、莫书情字、独善其身!”,以血色写成。

    我寝食难安,急急差人去问,于三日后得知了灵芸投湖的消息。

    即使宗祠入不得,为她择个干净的地方,修一花冢,那是我于深彻的悲哀中,唯一能为她做的。

    情字已书,我无怨无悔。

    独善其身,我尽力而为。

    在春华正盛、明媚鲜妍的年纪,我寻得了独善其身的路途,我微笑着吞下了一枚香丸,是我喜欢的花草之味,成为了我每日的习惯。

    我会做他喜欢的事,在我短暂能陪他的日子里,不知可有灵芸那般幸运,有花冢一座、香魂一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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