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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6 章

    昭光元年的深秋,莲歌沿运河抵达了沧岳朝的都城玉京。

    天公不作美,冰冷的秋雨延绵不绝,从天顶处哗哗飘落,一片茫茫潇潇的浑浊。

    “人和”也未有一丝一毫,轩辕莲歌惊见一位被店家撵出来的书生,醉气醺醺地游走在朱雀大街上,他沿路皆吹着一根牧笛,那是比秋雨还让人潮涩的音律,莲歌慌忙压低了手中的油纸伞,领着辛乌匆忙而过。

    然她与这落第书生似乎十分投缘,在人迹稀少的大街上,那书生厚颜无耻地挡住了去路,其后伸出两只寒碜碜的手掌,扑通叩首道:“二位……,二位婶子……,行行好……,施舍晚生几枚酒钱吧?”

    莲歌的小脸只因这一句便面若寒霜了,而毗陀提的辛乌显然也恼怒于她所听到的。

    “天杀的,你在说什么鬼话?”女娃瞪着一对茶眸,当即朝书生抡过了拳头。

    噼里啪啦的响声夹杂着思绪如潮,莲歌想劝阻两句的时候,书生已抱头坐在了大道中央。

    “天子脚下,光天………,光天化日之下……,竟……,竟敢打人?”书生醉声骂道。

    “天杀的,是为了让你这臭乞丐长眼!”女娃辛乌没有客气,小马腿凌厉地扫过,那不中用的书生立时不走运地倒下了。

    这种凄惨之境,已好些年未见了,范进陷在凄凉的旧忆里,又略显麻木的笑了。

    可……

    如今新皇重典治世,京畿重地鲜有暴徒在此横行霸道,他范进是穷,是无用,可也不能随便的被人欺负,书生于痛呼之际抬起醺醉的双眸,正欲为自己寻些公道,谁知他的目光撞见了一双茶色惑人的眼瞳,这着实吓到了他。

    “火罗……,火罗人……”,书生语无伦次地伸了伸指头。

    “天杀的,真瞧不出你这乞丐倒有几分眼力!且说我这火罗人生的美不美,本姑娘的拳头美不美,你若答的好,本姑娘重重有赏!”女娃辛乌,当即取出了一锭银子。

    “范某……,范某不是乞丐……,不是!”书生恼羞成怒地掩住了耳朵,蜷缩着攥紧了拳头。

    “天杀的,本姑娘想赏你一些买酒钱,你这乞丐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可知这一锭银子也够你这臭酒鬼喝上几天几夜的了!”辛乌忽闪着茶瞳诱惑道。

    “酒?”书生因这一字,苍白的脸上浮出了笑,翻身爬起,朝女娃伸过了手掌,将脑袋叩地铿铿作响。

    “那七宝城的妖王俊美华贵,这火罗的女子也容色不俗,姑娘生的极美,连姑娘的拳头,也如您的妖瞳一样美!”

    “妖瞳?这是什么天杀的赞美?”女娃辛乌为自己打抱不平。

    “那七宝城中的天圣可汗也长了一双妖瞳……,让天下男人嫉妒的妖瞳……,晚生已依诺赞了你……,当给我酒钱……,酒……,拿酒来……,我要酒……”书生说着抓住辛乌的衣角,便飘飘然笑了起来。

    “天杀的,还不速速给本姑娘放开!”月白的裙角溅上了水渍,女娃一恼登时扬起了马鞭。

    “放开?范某……,范某不是放开了吗?你们……,你们一个个皆高高在上……,瞧不起范某……,范某知道……,范某是个书生……,范某是个又穷又无用的书生……”书生哭哭笑笑,絮叨着醉倒在了瓢泼大雨中。

    旁观多时的莲歌早已忍无可忍,于盛怒中吩咐道:“辛乌,不必客气,给我打!狠狠地打!”

    “天杀的,不是说……,不是说到了此方要知书达礼吗?”

    “不觉于他浪费了么?对于此种以读书人自诩,却无半点风骨志气的男子,只管打了便是!”莲歌拧眉,倏然背过身去。

    眼波倏然灿亮,毗陀提的辛乌难得肯听命于人,一切只因两个女人的行程太过漫长乏味,于是沧岳朝的朱雀大街上美人辛乌大展了一回身手!

    醉眼惺忪的书生招架不住,惨叫连连,当然他的叫声也十分气人,“来人啊……,打人啦……,外族人欺我朝国……,打人啦……”

    朝国临难的旧忆还未从沧岳朝百姓的心中散去,于是朱雀大街两边的窗扇呼啦啦地开启,百姓们黑压压地涌上了街头,他们同仇敌忾地瞪视着那长着茶眸的异族女娃,声讨之声此起彼伏,很快官兵来了,将三人悉数带走了去。

    于是帝京官衙的大牢内,轩辕莲歌迎来了她没齿难忘的一天,而酒醒大半的范进,在瞧见那素面冰寒的女子时,在怔忡多时后,一时热泪盈眶。

    “天杀的,我火罗的勇士就算是掉脑袋也不会哭一声?”女娃辛乌掩耳骂道。

    “他自不是什么勇士,是乞丐,一个无药可救的乞丐!”莲歌说时便沉下了面孔。

    “范进——”书生欲说还休,一时耷拉下了脑袋。

    “原来你这乞丐叫范进!”莲歌怒砸过了一张状纸,“呶,那堂上的官老爷要录供子,你这苦主不必于我等面前哭,只将你遭人毒打的惨事哭给那青天大老爷听便可,而我等必会因你获罪于此!”

    “公主殿下……,范进……”书生懊悔千般,一时语塞。

    “天杀的,你们竟认识?”毗陀提的辛乌打量二人,一时圆睁了双眸。

    “是,此谓不打不相逢,你又是何人?小小年纪,不修女德,偏偏要学那蛮野的女骑手于此地四处撒野?”范进抚着自己疼痛的脸颊,发怒道。

    “天杀的,辛乌不是女骑手,是冠绝天下的美人!”女娃的琉璃眼泛起了幽茫。

    那道视线是如此的光华慑人,范进不由激灵灵打了记寒战,而女娃的气息让他的脑中快速闪过了另一张丽绝尘寰的面孔。

    美人?他哀叹,这世上的美人何其多也,只是他的命太薄,他的“小布人”是那般的近在咫尺,又那般的遥不可及!

    “若这世上的女子皆去当美人,天下的男子就不必活了,我说你这娃娃还是当女骑手的好,必能修福改命!”范进黑着脸孔训教了两句,一记马鞭抽过,他便干巴巴地僵在了当场,嘴张了张,望向一旁幽立无声的莲歌,又于掂量间隐忍地闭紧了嘴巴。

    “天杀的,你这臭乞丐的确不长眼,适才你要这般当哑巴,我等也不会被关在这鬼地方?”女娃辛乌环顾这间潮湿阴冷的牢房,不悦地骂道。

    “此……此事……,你这野丫头如何会懂?此为缘分,天下间难得的缘分!”

    书生的眸睛亮了亮,这是他经历了一番阅历苦厄后,最令他开心的事了,想着想着范进独自笑了起来,只是当视线复度望向莲歌时,那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酸又让他忍不住落了泪。

    “你——,住口!”莲歌颇为懊恼地斥道。

    “范某没有失言,我娘说范进一介布衣,能上见天子,巧遇个中贵人,是难得的缘分和福气!”

    “范进,这沧岳朝的皇天后土可长不出什么上好的缘分,待出了这牢门,吾等终归要桥归桥路归路的,而你这乞丐当继续讨你的酒,我这远道而来的异客也当继续赶我的路!”莲歌压下心中万千涛涌,当即就要唤那差役过来。

    “公主殿下如何说出这般无情冷绝的话来?”范进一急,倏然爬起,凑于近前询问道:“这赶路赶路,公主可是要去南郊莲塘?”

    “本殿去哪里,与你何干?”莲歌拂袖,当即别过了脸。

    “听小的一席劝,那里去不得,自铎壬太子离京,南郊莲塘久无人居,加之帝京大乱,那里早已是一片荒杂之地!”范进摇了摇首。

    “本殿不过是短暂停留,旧时王府尚有本殿的一些物件,本殿要带走,立刻!马上!”酒气扑鼻,莲歌一抬袖,蹙眉掩住了鼻子。

    “那王府……,那王府说来还不如那莲塘……,一片灰烬……,都烧的差不多了,哪还会有什么物件剩下?”范进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怅然嘀咕道。

    “你说什么?烧了?”闻言,莲歌犹吃了一惊。

    “不错,王府那里……,那里曾起了火……,除了残垣断瓦,如今什么也没有了!”书生怯怯地看去。

    “淳瑜太子登基时诛杀了皇族内外数十口,这园子也是他烧的么?”莲歌踱步间,一时气愤。

    “无毒不丈夫,大太子是恶贯满盈,可他还不至于似那娘们儿一般寻这园子出气,殿下,此事国中无人敢言,都道是失火,实则是那德妃娘娘亲手烧的!”范进递了一记眼色,沉默了下去。

    “洛都?”听闻此,莲歌心中顿起了无穷恨意,连那对漂亮的乌眸也淬入了深寒。

    “不是她还会是谁?自洛都择那园子大婚,祈若便说那胡狼没安好心,不成想,她还真下了手!”

    “那洛都本就歹毒,可……,可若无人纵着她……,她怎敢在此处撒野?”莲歌说着,那一双乌瞳瞬时黯淡了下去,范进自知她所指之人是谁,眼波一晃,拱手道:“您是不知那洛都与圣上的和亲大婚是何等的盛况空前,那不是娶一位妃子,简直是迎娶一位国母,而洛都返回渤俞沁时,圣上不仅派了三万精兵一路相送,甚至还赐于了其族人数不清的厚礼,想范某昔日在王府门内也待了不短的日子,从不知圣上他是这般大方的人物!”

    “精兵三万?就为了送一只大漠的胡狼?”莲歌咬牙再咬牙,可怜她离开诸葛门庭时不过是本家的一支火鸾卫相送,可叹她李代桃僵,将那糊涂将从狼嘴里冒死救出,如今,一切的一切只证明她不识趣!

    “公主心中的委屈微臣最是清楚,可此一时彼一时,那胡狼虽曾是小妻之女,可如今她可是位列四妃的德妃娘娘,连宫中的夏侯皇后都得瞧她的脸色呢!”

    “德妃?这么可笑的位份,就是本殿也没脸要去,我看那洛都分明是缺德!”绢子揉了几揉,那眉心又深凝了去。

    “殿下,不管那洛都如何陋德蛮肆,可她有一个疼她的父汗,阿史那大汗临终前将渤俞沁八部全部交给了洛都,如今那洛都可不止是一个妃子,而是漠北那方王野上的一国之君!”

    君?

    耳听此言,莲歌不觉丧气,偏偏她父皇只把她当作一枚棋子,而回首自己在沧岳朝皇庭内的那些时岁,心中多番作比,那辱没委屈之感便汩汩充盈在了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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