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莲歌向晚 > 第 221 章

第 221 章

    那突然降落的唇温,将朱子空吓地神魂顿逝,他看着那出身隆贵的少女若有所思地在他的唇际放肆,而后用冷静超然的神情问他:“世子殿下还觉得苦吗?”

    朱子空白细紧绷的脸孔陡然红了个透,转而又黑了个彻底。

    “怎么?四嫂的话是不会错的,她说吃了糖就不苦了!”茗鸢朝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一笑嫣然。

    “轩辕莲歌告诉你的?”眼眸于愠怒间眯成了一线,朱子空恨地两肋发痛,面上肌肉都抽动了起来。

    “也不尽然,四姐病时,范承旨也会这般,叶师傅也这么说!”茗鸢认真道。

    “亏他这老匹夫也是一代名儒,可公主您的糖丸呢?您天天送于阿游的糖丸呢,如何会……”朱子空翻身而起,怒不可遏,在这懵懂无知的闺阁凤女前,他的脸又烧红了。

    “没了,阿游说城中物资奇缺,那稀罕的糖丸一年也吃不上一回,可他不知茗鸢有很多。”少女得意间,双眸皆笑弯了。

    “很多?公主知不知道……”朱子空惶然攥住了她的皓腕,却因不知如何于她解释,整个人失败地跌在了榻中。

    “漫说这化苦为甜的糖丸,经史子集,茗鸢统统知道!”少女镇定地端起药碗,心想这齐王世子连糖也没吃过,真是可怜,叹息着退了出去。

    那琴有琴音,画有画意,情在笔端,心藏诗中,那怎是你的授业师傅能教于你的?

    诸葛茗鸢,你好生糊涂,瞧瞧你都做了什么?朱子空气急败坏地想。

    身经百战的齐王世子朱子空,这一夜辗转反侧,晨曦微露,他身披战凯,不怒自威地赶去营房,熟料他的女“学生”显然比谁都精力充沛,她在院中喂那些书鸽,跑跑跳跳,像一只飞翔的小凤凰,勾起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负罪感。

    他想躲了个干脆,她却听到了他的脚步,奔跑过来道了万安,还是那张天真的笑脸,而精致的眉眼仿佛在告诉尘世的男子,她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

    他冷眼打量着她的男儿装束,忽的将那硕大的帽子扯了下来。

    三千华丝如水般流泻,他的目光与那眸似点漆的眼睛相遇,委实地一阵迷乱。

    “这帽子是茗鸢离朝时,偷拿范承旨的!”少女莞尔一笑。

    耳听她提及“范落第”,朱子空又气了,果真是无用之辈,这书读不好,连几个弱女子也照顾不好,让这天哑无知的公主鬼使神差地跑来了这方,如今出了这般毁及名节的大事,他真想一剑斩了他。

    “成何体统,女儿家没有女儿家的样子,公主身在宫廷,自幼受教严苛,如何能不顾体面穿着这酸臭书生的男装四处行走?”朱子空冷面责道。

    “可出入会很方便!”少女辩解,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公主尚未及笄,如何能抛头露面于男子面前,当在闺中做些女红才是!”

    朱子空心绪烦乱,当下唤了侍女过来,做了一番禁足的安排。

    茗鸢嘟了嘟唇,“吃了糖的人嘴巴都好甜!”,她想着四姐那张变作蜜糖的利嘴,忽觉这朱世子十分不近人情。

    那一个“糖!”字,将朱子空才强打起的精气神,一下子消解了个干脆。

    “带公主回房,回房!”朱子空面红耳赤地咆哮。

    朱阿游冷眼打量了他家世子一整日,心道:“不是礼俗往来的常事么,此番建言干嘛世子爷这么生气,马上要打仗了,好歹送这贵客一些喜欢吃的糖丸上路,也是当有的礼数!”

    可他惊奇地发现,在痛骂了自己一番后,世子取出了私家的家资着实神秘,而一袋沉甸甸的糖丸在出战的前日被送至了公主茗鸢的手中。

    “以后不论是公主自己留着,还是拿它送于那苦命人,只记得从这袋中取了便是!”朱子空苦口婆心地交代道。

    “母妃也没有给过茗鸢这么多糖丸呢!呶,这第一颗,当送心比黄连苦的世子殿下!”少女雀跃地递过。

    “公主,那……,那我呢?”阿游一旁伸手道。

    “阿游,你一个大男人如何吃起这糖丸来了?还不随本世子回营奉事!”朱子空当下扯了他一个趔趄。

    “前阵子阿游吃,也没见世子爷说,区区一颗糖丸,世子爷如何一下子小气起来了?”

    阿游觑眼嘀咕,却看他家世子脸颊一红,头前而去了。

    出征前的夜,本该是静寂的,可齐王封地的兵营却好似节庆一般。

    “都什么时候了,如何还如此喧哗?”中军大帐,灯火依然明亮,朱子空辩了辩那声音的来路,吩咐从人去问。

    “回大帅,是阿游——”

    “不让他随军出征,恐又闹起事来!”

    朱子空皱眉间提剑而出,却看到那连横一线的营帐处,那不识愁滋味的少女身影。

    “公主如何来了?”他问,却见那少女目光流转间,朝他一笑,再度飞至了眼前。

    “人者有份,是大帅赏于你们的,浊酒一杯,不如糖丸一颗,记得要凯旋而归!”诸葛茗鸢将手中的几颗糖丸分于他身畔的从人道。

    “是子空今晨拿去的那些糖丸么?”他犹疑地打量,觉得有几分眼熟,又十分不像。

    “是,世子于茗鸢那么多,而听这方的兵卒说到年节才能吃上呢!”

    “这么说,公主全分发完了?”朱子空定定看着从人手中的糖丸,打量她空空如也的手掌,横眉急问道。

    “禀大帅,小人已将那些糖丸吩咐城中的制糖师傅化为了擒寇糖,此番出征的兵卒人人有份!”少女学着阿游的模样,明眸善睐地回道。

    上方无声,侧首抬眸,茗鸢激灵灵打了一记寒噤,有无限冷意灌入了脖颈。

    才欲说话,人已被生生提去了中军大帐。

    母妃寻来的师傅哪一位也没有眼前的师傅凶呢!

    茗鸢打量着上方严厉清亮的眼神,欠身告罪道:“制糖师傅已然很快了,可还是耽误了时辰,军有军规,打扰了将士安歇,是茗鸢的不对!”

    “不是,不是为此!”朱子空咯吱咬了咬牙。

    “听!”少女嘘地伸出一指,在那身影侧首细听时,蹑手蹑脚就欲溜走,却被那杀气罩面的师傅逮了回来。

    “茗鸢……茗鸢明日还要启程,这手中的糖丸分完了,不打扰大帅查营巡防了!”少女眉眼一暗,打了记哈欠道。

    “那糖丸公主殿下此番都送了出去,可有留若干保保自己的安危?”朱子空冷音质问道。

    “阿游说出征的将士们皆是苦人出身,茗鸢不缺,茗鸢有很多!”她随和地回答,心想邬敕国的朱世子果然如四嫂所言是个冷面阎君!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你是子空见过的最愚蠢的女子!”一声怒诘,打乱了少女的笑容。

    五公主茗鸢第一次听到愚蠢这个字眼,父皇没有说过,母妃没有说过,皇兄们没有说过,她的每一个师傅都夸她聪慧过人。

    “子空从不说谎,公主愚蠢透了!”

    “四嫂说说谎的人会长长鼻子,会变作可笑的小丑!”诸葛茗鸢圆睁双眸,噘嘴顶撞道。

    “那莲歌是长了长鼻子的阴煞,阴煞,她于你说了谎。公主贵为凤女,自初诞便是天哑之身,你的父皇是天子,那些训教你的诸位师傅自是不敢说你愚蠢,因为会掉脑袋,可本王不是你父皇的臣子,自是无此顾虑,故本王要告诉你一个事实,公主空读了厚厚的诗书,却不懂世间苦辣酸甜究竟何味,愚愚而不自知,是被人蒙骗的小丑!”朱子空怒不可遏道。

    “糖丸是甜的……,是甜的……”少女掩耳跺脚,眸子忽地冷了下来,她是沧岳朝的五公主,虽然天哑,却一点也不是这位师傅口中的小丑,连皇族中有口能言的郡主们都没她出众呢!

    “诸葛茗鸢,你又在逃避,你早就知道你的那些师傅还有七哥四姐的,皆在拿那些聪慧的谎话来哄你,他们怜你,你却不能如此不通,像个可怜虫一般,等着他们骗你、赞你,你的确愚蠢,那糖丸根本不甜,还很苦!”朱子空的脸上卷过了一丝复杂与无奈。

    “是世子殿下愚蠢,世人皆说甜的,您却南辕北辙,于茗鸢面前吐出这弥天大谎!”她咽下来自他话语中的辱没鄙夷,双眸平视过去,告诉他自己并非是什么接受不了逆耳之言的可怜虫,可她的鼻子酸酸的,分外难堪。

    “诸葛茗鸢,若你认我这个师傅,便要相信师傅口中的话!”

    “师傅口中的话都是对的吗?世子忘了您早已不是茗鸢的师傅了,世子是臣,而公主便是公主,即便天哑……”少女说时哽咽了去,她只是不喜欢人家谈及她的哑疾而已,并非他口中所言的那般愚蠢。

    “那凤女的身份可许不了你敏慧过人、伶牙俐齿的美誉,反而会让你更加容易被看低,变的笑话百出。子空若非是为了与我皇轩辕王宗联应,早年也不会淌了浑水,成为一天有不足的公主的师傅,而此事已是多年前的事,公主不认子空这个师傅很好,可子空在师徒断义的这会子,必须要让公主知道一些事!”

    上方一对深炯而骇人的双眸盯视着她,在她眼中的怒火熊熊卷起的时刻,她的芳唇上落上了一层滚烫,说不清地慌乱,心底依稀有个抖颤的声音在说,茗鸢逃啊,逃啊,她挣扎起来,在他猛然松开自己的时候,她挥出了自己的手掌。

    那一声脆音,吓到了她,她打了自己的师傅,他还是一个男子,一个让百姓爱戴的大英雄,可他太无礼了。

    “公主当觉得很甜才对,为什么要这般羞恼?为何会如此难过,可曾意会到他们都骗了你?”朱子空扫视着她酡红的双颊,发觉她还有的救。

    她落下泪来,为了自己的无知落泪,抿了抿唇,好似犯下了滔天大罪般难受。

    “不是可化苦味的糖丸,是男女相悦的表白,也代表世间姻缘好成、夫妇和合,这是关乎名节的大事,你虽读了《女诫》《女德》,可你真的是愚蠢,把这般毁誉己身的事,当成吃糖那般简单,诸葛茗鸢,你手中的糖丸没了,这芳泽处剩下许多许多的糖丸,还是不要懵懂的送出去,会甜死人的!”

    诸葛茗鸢听明白了,她的脸孔白惨了下去,她瞧着那男人无波的眼眸,忽然明白了一切,她抖颤着唇瓣,泣不成声地哭道:“师傅为何….,为何不早些告诉茗鸢?”

    “子空如何知道你会这般事理不通飞来边地,这一切的一切简直是莫名其妙,诸葛茗鸢……”他怒瞪着她,因她少不更事的模样,疲惫至极。

    一道刺眼的金光闪过,朱子空神魂皆似出了窍,在那电光一瞬,少女虎口一痛,那试图自尽的念想在一双威凛的眸子下,生生吓跑了去。

    “此为自取其辱,更是愚人所为,公主大可不必如此烈女风范、顾体守节,这片王地与你沧岳朝隔山涉水,子空不会将此事当作笑话说出去,毕竟公主天哑,本王在悠悠众口下,也难免沾了诸多的不是,此事我知,你知,过了此夜,便一干二净,明日我去我的帝山,你归你的凤宫,如此而已!”

    取过帕子,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珠,却见那晶莹的泪珠汹涌不休地落下。

    “无事了!本王说无事了!天下大安,你的父皇、母妃、皇兄、臣子们依然会宠着你、护着你,是本王担心多余,怕你遇上登徒子、坏坯子,才无聊厌人地说了这些闲言碎语,实则什么事也没有!”他丢下帕子,郑重起誓道。

    “帝山……,帝山那边也大安么?”五公主茗鸢哑声问,扯落了他的手掌。

    “安,那方比此方还安静,帝山没有楚贼的王军,楚贼已是落网之鱼,此番出征比任何一次战况都简单!”他轻声说,递去些温和。

    “说谎……说谎会变成小丑的!”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忽觉这又失礼了,一转身跑走了。

    “子空没有说谎,死本就很简单!”

    瞧着地图上那“帝山”两个醒目的大字,那是武将埋骨的佳地,朱子空无畏地笑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