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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6 章

    地宫未有白昼,石壁处的油灯好似经年不曾熄灭过。连月的幽禁,龚亹连冷嘲热讽的力气也没有了,瞧了眼陈娥苍白的脸庞,如常将碗中的肉片拨入了她的碗内。

    陈娥的视线定格于那尖如小山的碗上,黛眉微颦,默默吃了,手执羹勺搅动那碧色汤碗,一片菜叶飘了上来,醒目的“十”字,在叶脉处陡现出来。

    眼眸晕出一线光亮,又于螓首间瞬息平定。

    余光看向龚亹,他独去了昏暗的一角,潦草地用了膳。

    陈娥勾唇浅笑,对她的落魄,龚亹这些日子可没少笑脸相赠,只是他不知早在幽禁于地宫的翌日,她便与外方联应上了。

    青転侯的确令人刮目相看,他的细作竟先下一程,早于僴関鬼使打入了地宫。

    一个臣子对此处感兴趣,实在是耐人寻味,青転侯骆缙那个老狐狸是不会错过一丝腥味的,在她幽禁于此的日子里,青転侯想必已与太子“志趣相投”了吧?

    陈娥想着放下了碗筷,步去了龚亹面前,以一贯寡淡的语气道:

    “初十,你有一个机会出去!”

    龚亹沉浸在黑暗中,有片刻地木然,眼光紧凝了片刻,于抬首时喉咙发出一声裹夹着喘息的低唤:“壹?”

    “只有一次,初十!”女人的视线落于墙壁上用以记日的竖线处,递过一确然的眼神。

    “壹,如果你想让我龚亹替你送死,可以直说,我二人不需要遮遮掩掩!”有过上次的教训,龚亹于神情舒缓的瞬间,视线再度深邃了去。

    “龚亹,你的鬼魂我不稀罕,能否出去还要看你的造化,这地宫幽深莫测,机关甚多,备不住你还会被捉回来,如果这般,你恐怕再也出不去了,记住,机会只有一次!”陈娥压低声音道。

    “壹,离临盆没有几日了,难道你不怕行动不便……”龚亹细思时,有些担忧地问。

    “初十,你去你的鬼域,而那天就是我临盆的日子,只是这孩子不会于地宫出生,诸葛豊迟会送我上去的!”陈娥抚摸着肚子,微微一笑。

    “可是……,一旦这婴孩产下,诸葛豊迟恐怕会……”龚亹脸上的担忧随之扩大了去。

    “或许,只是一旦出了地宫,便大有机会,那便是我的事了,自不用您鬼督费心!”陈娥淡然道。

    “壹,你不是恨我吗?甚至想看我毙命于此!”龚亹吐出一个横亘于眼的事实。

    “是啊,龚亹,我天天都想让你替幻夜偿命,只是我的剑,不会拿你这没心没肺的恶鬼开刃,那鬼域无主多日,如今已不知人世几何,出去你还不知会被谁杀了呢!”陈娥冷笑道。

    “万一我龚亹有幸活下来,壹,不知到时你会作何想法?”

    “龚亹,让天来决定吧!你的生死,我懒得瞧,初十,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壹,若能活着出去,我会帮你查找幻夜的荒冢的,诸葛豊迟是一国之君,僴関大势已去,若有机会,还是尽早离开此处,人死不能复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个对幻夜痛下杀手的鬼如今要帮我查找他的尸身所在,真可笑!龚亹,你的脏手离他远些,不然我会将你碎尸万段的!而你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是顾好自己,那青転侯有的是人手,他的细作比鬼使可强了百倍去!”

    “宗主那方呢?”

    “宗主?在我知道他授命你杀了幻夜时,我还会为他效命吗?宗主既然见了那假的桃宗碧月,是他眼拙,身为前任桃宗碧月,我沉睡了!”

    陈娥笑了起来,龚亹有些欣慰,不由地惺惺相惜道:“壹,说起周瑁,本督也不会替他卖命的,何况他想掌握我鬼域的人马为他所用,巴不得我死无葬身之地,只是他打错了算盘!”

    “龚亹,或许你鬼域的人马已是周瑁的囊中之物了,而初十就是你的死期!”陈娥再度笑了起来,这让龚亹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陈娥所言也是有可能的。

    “壹,纵使你对我无情,可我说过的话算数,鬼督龚亹的鬼魂是你的,初十,就算是一死,你知道我的心意!”龚亹立于石室,正色道。

    “龚亹,别说的如此的深情以往,否则我会笑出来的,你的鬼魂从不属于什么壹,它属于鬼域,你喜欢那暗夜之君的宝座胜似一切!我是零,幻夜的零,这世上没有壹!”陈娥眼睛雪冷地瞧过。

    “壹,你如何这般愚蠢?醒醒,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幻夜从未说过娶你,他和你未有长缘,你该醒了!”龚亹苦口婆心道。

    “龚亹,看样你还是不了解他,他可不像你利欲熏心,他是为了顾全我,才曝露了身份,以致让你这鬼寻得了机会,即使是生死一线,他亦为我安排了退路!”

    “退路?本督不知一个细作还能有什么退路?他给了你一条死路,让你的灵魂无法安宁,而退路,倒是我鬼督可为你安排一条,那茶轩如画,未有世间的纷扰,壹,让幻夜去往他该去的地方,你的执念会害了你的!”龚亹骄傲道。

    “龚亹,我不是壹,是零,我喜欢那座茶轩,是因为有他,放下你的执念,这是我的奉劝!还有,他一直在,在我身边,你是鬼,当然看不懂人世!”

    陈娥无意多言,转身自去,躺在了榻中,这几乎耗尽了她的力气。

    她幽幽睡去,梦中她梦到了粟谷,金灿灿的粟谷,醒来时,陈娥呆呆笑了,对面一个男子瞧着她深敛了眉目。

    “做梦了吗?据说女人临盆前都会梦到什么?”男人温切地问。

    “真不巧,龚亹,我梦到了鬼!”女人收回思绪,冷幽幽地白了龚亹一眼。

    “壹,只要不是幻夜,梦什么都好,我说过我会缠着你的!”

    龚亹嘲弄着回到了自己的方寸之地,陈娥抚着隆起的腹部,心中起了凌乱,这个婴孩真似鬼般,将她缠的好紧。

    “初十,你的生死,要看你的造化,而我,只是一个与你无缘的陌生人!”她于心中喃喃道。

    永乐宫,诸葛淳瑜夜不能寐。

    一想起他的天昭,尚在暗无天日的地宫内受苦,他的心便揪紧了。

    “她——,快临盆了,就这几天!”诸葛淳瑜攥着长鱼萦的手,心神不宁。

    长鱼萦闻言,不知是喜是忧,那个白衣若雪的女人,她读不懂,而永乐宫不曾在陈娥的心上,那是她一直担心的事。

    “殿下可安顿了?”

    “不知父皇的心思,萦姬,我……”诸葛淳瑜与她对视了一眼。

    “太子殿下当往最坏的地方想,若无法施救,便要收手,眼下您不能于宫中问半字,要好似什么也不知道,永乐宫的生死全在太子一念之间!”长鱼萦亟亟提醒道。

    “此事左昰公业已知悉,他说陈娥不能留!”诸葛淳瑜拧眉叹道。

    长鱼萦颔首,左昰公说的不错,一旦陈娥吐出实情,永乐宫便危了!

    “殿下预备如何呢?”

    “萦姬,我要天昭活着,不惜任何代价!”

    诸葛淳瑜唇齿抖颤地吐出心声,长鱼萦惊地打了个踉跄,四目相对,诸葛淳瑜焦心挣扎的神色,让她于泪华奔垂时,又神情黯然地点了头。

    “左昰公大人会助殿下吗?”

    “不会,此事也不会让大人他知道!”

    “好!”长鱼萦颔首。

    “会恨我吧?”诸葛淳瑜倏然抬起眼帘,目光触及女人沉重的神情,有些无畏地笑了。

    “萦姬无恨!”长鱼萦摇首,诸葛淳瑜的忧牵让她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的父亲,她喜欢这种自然流露的亲情,这一刻,她的心变得平静而淡然。

    诸葛淳瑜望着那个缓缓步去的身影,真是傻瓜似的女人,唇角溢出些苦笑,视线坚然地溢出了星亮。

    初十,地宫内陈娥出现了产痛,一名稳婆被秘密带了来,只是不出一刻,便倒在了龚亹凌厉的掌风下。

    龚亹深看了那汗水涔透的女人一眼,于纷乱中由几名兵勇引领,夺路而逃。

    “圣上,陈娥有血崩之相,是难产……”太医回奏,地宫中闻讯赶至的诸葛豊迟,打量着那内中来来去去的人影,半晌未有说话。

    龚亹逃了,这地宫不曾有人逃出,看样这鬼督果然有几分能耐!

    “问她,是想生还是想死?”武皇传话。

    “救……救他……,我的孩子……,圣上……”陈娥于痛呼中哭道。

    “陈娥,亏你也知这母子连心之痛,惠妃她为了死去的皇儿哭干了眼泪,最终沉病缠身,吐血而亡,原来你也有今日?”武皇冷声诘问道。

    “我的……,我的孩子……”女人哭了,那哭声撕心裂肺,又若衰亡一般,堆叠在喉咙中,抖颤不定,只用一双乞求的眼睛朝那光孔望着。

    “若你能忍住痛,沿路不出一声的话,朕就让人抬了你上去!”诸葛豊迟眼眸冰冷道。

    女人闻言,睁着忧徨的双眸,牙关猛然紧咬,那痛呼声,竟一点一点地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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