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云跪在下首，抬头望向南黎，心中惴惴不安，“为何？”
“承云，为师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其一，收拾行囊下山，此后不准以青山派弟子自居。”
萧承云心头收紧，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师尊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其二，为师废去你的仙脉，入伏魔阵。”
“伏魔阵”三字一出，萧承云脸色当即一白，师尊她……知晓了？
他低着头，并不言语，正是一副受刑的模样。
南黎缓缓踏步而来，鞋子踏在地上，一声又一声，仿若踩在萧承云的心头。
南黎见他如此，便知道他的态度了。
南黎抬手，一阵剑光闪过，萧承云只觉胸前一阵钝痛，身子被迫后退数步，他捂着胸口，猝然吐出一口鲜血。
南黎正要继续施法，见着萧承云紧紧握着腰间的一枚玉佩。
正是她当日不忍拿回来的那枚令牌，手上的动作顿在一半。
当年，是她亲手把人救下，也是她亲口对那老妇人说，这孩子天生仙根，适于修道。
若非如此，他如今应当还在人间做他的世家公子罢。
修行枯燥，萧承云自上山以来，几乎是日日都在努力。
这仙脉废了，即便日后温养回来，仍是不如原来，仅仅因为自己的猜疑，就让他承于这样的险境……
倘若萧承云真是魔修，入伏魔阵必然有去无回，可他仍是在这里任她处置。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南黎看着眼前的弟子，原本早已坚定的想法，竟生出一丝犹豫。
萧承云抬头，见南黎停了手上动作，眼中闪出些希冀的光。
“师尊，弟子未曾修魔。”
南黎将手放入衣袖，轻叹一口气，“罢了。”
人间那么大，她总不至于那么倒霉，随便看上一个弟子就是魔修吧？
就算是魔修……她也兜得住。
只叫他早点学成，出了她的飘渺峰也就是了。
南黎从乾坤袋里取出几枚灵丹，递给萧承云。
萧承云怔怔地拿在手里。
“此后，为师不会再疑你。”
少年仰着头，面白如纸，唇边还带着一点血色，眉目却露出止不住的欣喜。
“那师尊也不赶我走了，是吗？”
南黎蹲下来，掌心按着他受伤的地方，帮他运转内府灵力，“真是个傻小子。”
萧承云忽而张开手，趁着这个姿势抱紧了南黎，眼眶发红。
“你……”
萧承云被南黎推开，不好意思地低头，他实在是……实在是没有忍住。
南黎一手抵着萧承云的胸膛，把他推出一段距离，奇怪道：“伤得这么重，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萧承云脸颊微红，低应了一声以作糊弄。
她握着萧承云一边手臂，干脆将人扛了起来。
萧承云惊呼一声，“师尊？”
这下连耳根都红透了。
南黎使了个转移术，两人便到了萧承云卧房。
她把人扔在床上。
“今天先这样，明日我再来帮你运转灵力。”
萧承云躺在床上，因着方才的触碰，还有些发愣。
南黎见他这别扭的姿势，嘀咕道：“真是伤狠了。”
她坐在床沿，摸到他的衣领，她数了数这叠起的几层衣衫，留下最里面一间，其他的捻作一处，一并施法抽了出来。
衣衫抽离的脱落之感缓缓从后背肩胛传来，萧承云一动不动，全身都酥麻了起来。
南黎握着他的手脚，板板正正地摆好姿势，盖好被子，满意地拍了拍双手。
修道之人不需要日日睡觉，不过小弟子前十来年都是凡人，如今受了伤，让他在床上多养养也好。
南黎也挺喜欢床榻上那松软的感觉。
南黎离开以后许久，萧承云仍睁着眼睛没有睡意，摸摸身上的内衫，碰碰方才师尊摸过的地方，长松了一口气。
师尊说，日后不会再疑他。
少年仰躺着，望着床帐外的一点月光，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南黎来给萧承云疏通了几番，他便恢复的差不多了，她第一手下的并不重。
没想到这小子恢复了身子，却和南黎说，他不想继续修炼了。
南黎大为不解，“承云，你还小，最近虽然受伤频繁了一点，但那都是事出有因啊。年轻人不要轻言放弃。”
章元元比南黎还着急：“师弟，你别冲动啊。”
没了小师弟，她就要一个人被师尊使唤了。
“师姐，你一直想专心修炼，飘渺峰的俗务日后就交给我吧。”萧承云说，“日后我想陪在师尊身边，帮她分忧。”
章元元眨了眨眼睛，原来不是要下山啊，还能帮她干活……
章元元仔细想了想，“师弟你在咱们门中人气这么好，倒也挺适合打理这些事。”
南黎：“……”
青山派虽说有些琐事需要处理，但她们飘渺峰总共才三个人，哪用得着一个弟子单独照料。这小子到底想什么呢？叫他下山不肯，留下了却又不修炼了。
十几岁的少年人，心思可真难猜。
其实萧承云不修炼的原因很简单，他是魔胎，如今看着虽还是仙脉，再练下去，却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萧承云宁愿一辈子都做个庸常的仙门弟子，陪在师尊身边。
“最近不想修炼就先歇着吧，过阵子再说。”
南黎下了定论。
离开之前，她还是提醒萧承云，“承云，修行是为你自己，不是为了旁的什么人。为师也不可能永远看着你，迟早有一天，你要自立门户的。”
萧承云道，“弟子可以一直陪在师尊身侧。”
南黎轻笑，只当他年纪还小，说些玩笑话。当年元元也是这般同她说的，近来却是越发有主意了，再过几年，学成自己收徒也不成问题。
南黎走后，章元元仍和萧承云站在一处。
当年她也曾有过这般懵懂茫然的稚嫩之时，不知自己苦心修道，将要走向何处。
怕失败，也怕成功。
唯一能抓住的，便是日夜陪伴自己的师尊。
师弟入门时还是个孩子，这两个月之内便数度波折，几番受伤，有些退缩也是正常。
她安慰道：“师弟，这阵子你便好好修养，待下一次仙门大比咱们再使劲。你之前还同我说，不想让师尊失望，要好好修炼，这些话我可都记得呢。”
萧承云愣了愣，他勉强笑了，“师姐说的是。”
他也想做让师尊骄傲的那个弟子，可是……
他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便注定了他无法在仙门大有作为。
萧承云搬到了南黎边上的小院子。
一日三餐，侍弄庭院，都是他在做，把这修仙之地弄得似人间府邸一般。
南黎嘴上说着叫他不要这般麻烦，渐渐地也享受起来。
钰藤这天到了飘渺峰，兴致勃勃地欣赏南黎院里的景致，“这可真不错。”
南黎压着内府的灵压，“师姐，你今日过来做什么？”
钰藤兴奋地给南黎展示，“这是我从西桁星君那儿带回来的回春酒，你尝尝如何。”
南黎喝了两口，“味道还不错。”
“听说有暖情功效呢。”
“噗！”南黎把东西吐出去。
钰藤皱眉，“好东西都让你给糟蹋了。”
“……你居然带暖情酒回来？！”
钰藤不以为意，“你用灵力把功效逼出来就是了，这酒把情人果的催情之力挥发了不少，倒把那滋味留下来了，西桁这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南黎一窒，她最近临近突破，灵力淤积，随意牵动乃是大忌，若非钰藤态度神神秘秘的，她早闭关等待雷劫了。
只喝了两口，应当没什么事，南黎安慰自己。
钰藤走后，南黎在院里吹着凉风，浑身发热。
到了晚间，她靠在床榻，敲敲自己的脑袋，“这酒……还是入了体……”
萧承云从偏院出来，见南黎双颊飞红，眼神也带了些迷离，赶紧给她煮了一碗醒酒汤。
他有些奇怪，平日里师尊也爱饮酒，但她素来是喝不醉的，饮烈酒如饮水一般，怎的今日却明显有了些醉态。
南黎脱掉外衫，感觉全身似在蒸笼之中，由内而外地发烫。
萧承云将醒酒汤给南黎端来，“师尊，弟子给师尊引去酒气吧。”
南黎自言自语，“今天……不能动灵力。”
南黎勉强抬头看去，只觉脑子里迷蒙一片，入目都是胀眼的云雾，唯有一个男子缓缓走近，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其生得俊俏非凡，仙姿傲骨。
她摸着眼前人光滑的面颊，低声喃喃，“多少年没有做春梦了。”
萧承云感觉到尽在咫尺的呼气声，还有师尊的呢喃之语，心中有如翻腾倒海。
南黎扑向眼前人，她双眼迷离，浑身火热，“你过来，给我解解热。”
萧承云按住自己的衣襟，惶然开口，“师尊，这不是做梦，师尊……”
南黎此时是半句话也听不进去的，她按在萧承云防守的手上。
萧承云被她碰到的地方顿时发烫起来，慌忙躲开。
南黎扯开了萧承云的外衫，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似乎是……她哪个弟子身上常有的味道。
南黎顿了一下，停下手上动作。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当日萧承云伤后躺在床上，她曾仔细观赏过这小弟子的面容，觉得颇为俊俏，莫非是那一入眼的功夫，叫她在心里种下了这样的欲念……所以在入梦时……
这、这有些刺激啊。
南黎不好意思地想。
萧承云见南黎松了力气，拉开自己同南黎的距离，打算撤出房间。
南黎见人跑了，也不再多思索，揪着萧承云的衣领，一把将他扯到了床上。她不高兴地说：“真是个不听话的幻影。”
……
一夜荒唐，屋内衣衫散落，大床之上，两个人影躺在一处，女子只着一件小衫，男子遍身痕迹，盖着被子一角。
第二天醒来，南黎摸到手下有什么东西，硬邦邦、滑溜溜，却又有些弹性。
她摸了两把，睁开眼睛，骤然吓了一跳。
这东西，是她徒弟的胸膛。
昨天晚上的事，是真的。
空气静默了一瞬。
南黎掀开被子，看见萧承云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倒吸一口凉气。
真是作孽啊！
她正想施法给萧承云抹去痕迹，却感觉体内灵力阵阵奔涌，只怕如此要把雷劫引到萧承云身上，南黎只得匆忙穿上衣裳，往后山赶去，走前匆忙留下一个潦草的字条。
【为师闭关半月，到时定给你个交代。有事寻你师姐。】
日上三竿时，萧承云方才醒来。
南黎乃是大能修者，单凭威压便能将萧承云这个入境修者控制住，一夜纠缠，萧承云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抵抗。
勉强清醒了些，便看见师尊留下的字条。
他抿唇将字条收入怀中，心中却有些复杂，有喜，亦有慌。
师尊就这样离开了，是嫌他了吗？
……
闭关一月回来，南黎突破了，雷声阵阵。
她成了大能修者。
那天晚上，萧承云望着天上的闷雷滚滚，心中担心不已。
那日留下的痕迹已然消散，尽管他没有用仙术抹去身上的痕迹。
南黎回来之后，众人都来恭喜她。
南黎心中却惦记着另外一件事——她要怎么给自己的小徒弟一个交代呢。
虽说是个意外，终究是她强行轻慢了他。
她身为长者，如此做派实在不应该。
萧承云也随着众位弟子等候在一旁，他期待地望着南黎，却又带了些不自知的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