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过了一会儿,一道黯哑的女声响起。

    “龙涎、苏合、桃花、松脂、野蒿、马汗,龙涎香最重,野蒿次之,苏合最淡。”

    盛德:“可有问题?”

    “先帝只用龙涎香,太后喜服上沾染这味道最浓,合情合理。苏合香味儿很淡,该是出嫁前沾染,其余味道都出自桃林山,没什么可疑。”

    “麻烦了。”盛德道谢。

    卫曦迅速躲到墙角,一抹苗条的身影从屋内闪出,匆匆往西去。

    卫曦犹豫要不要跟上去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出来了,看身形正是盛德。

    卫曦一路悄悄地跟着盛德到了寿安宫。

    寿安宫守备森严,太皇太后早明令下旨,闭门不许任何人叨扰。

    盛德走到寿安宫门口的时候,守卫立刻为他恭敬地开门,全程没有一个字的交流,可见盛德早就可以自由出入这里不被限制了。

    回去的时候,卫曦又偶遇萧乾,他也匆匆寿安宫方向去,身边跟着乌昌毅。

    这几个人怕是要凑在一起密谋什么。

    “小小敌人啊,傻不拉叽啊,天天就爱穷算计……”

    卫曦边哼歌儿,边溜进了御花园,挖宝抓鱼去。

    她运气贼好,很快就在假山的暗格里找到了高祖皇帝留下的一本名叫“玩儿”的册子,里面详细描述了许多他整蛊人的方法,比如如何装病瞒过太医,吓傻满朝臣子……

    呃——

    这宝贝真挺实用。

    卫曦在御花园的池子里抓到了一条个头巨大的红头鲤。

    这鲤鱼真的肥,烤的时候表皮滋啦冒油,肉嫩味儿鲜,一口气吃完不带抬头的。

    打着饱嗝儿折返灵堂,卫曦就坐在蒲团上打了盹儿,没一会儿人就躺在蒲团上睡着了。

    “太后娘娘——”

    卫曦被一记温柔的女声唤醒,正犹豫着要不要睁眼,就听耳畔再度传来声音。

    “奴婢春思,太后娘娘可还记得?”

    卫曦骤然睁开眼,春思放大的脸便呈现在她跟前。

    春思笑着对卫曦挤了挤眼睛,告知卫曦她就是太子殿下派进宫来协助她的人。

    卫曦太高兴了,当初在齐祀那时,她对春思就很喜欢。春思这人心思玲珑,办事麻利,有这样的人在旁协助,她以后做事一定会事半功倍。

    “奴婢现下是负责洒扫灵堂的三等宫女,还没办法名正言顺地陪在娘娘身边。”

    春思告诉卫曦,本来有很硬的门路,宫里哪儿都能安排她去,奈何就唯独丽徳殿不行。

    “上头下了死令,任何人都不得插手丽徳殿的人员变动。”

    “没事。”卫曦扯出压在她腿下的丧袍,对春思笑道,“姐姐今天就能带你回去。”

    春思呆了。

    姐姐?

    天呐,卫太后不仅对她笑了,还自称是她姐姐!

    哭死,她算什么东西,她配么?

    卫曦看着春思头顶的忠诚度数值变化,惊讶不已。起初春思见她的时候,忠诚度就高达50%,刚才她一句话之后,春思的忠诚度居然就直接飙升至70%了。

    她上辈子是不是拯救过银河系,才让她有幸遇到这么神仙的小姐妹?当然最要感谢的还是齐祀,没他的安排了,她得不到这样一位妙人儿。

    卫曦随后对春思低声嘱咐了两句。

    春思惶恐又荣幸地对卫曦赶紧点头,星星眼看她,满脸崇拜。

    卫曦身子当即往后一仰,身体直直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春思骤然满脸惊惶,破音大喊:“太后娘娘——”

    她丢掉手里的扫把,扑在卫曦跟前,悲戚戚地带着哭腔一声高过一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太后娘娘晕倒了,太后娘娘吐血了!”

    天刚蒙蒙亮,还未到换班的时辰,也正是熬夜值守的宫人们最疲累倦怠的时候。

    乍然冒出的喊叫声,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刺穿所有人的耳膜。

    盛德等宫人闻声后纷纷进殿,当即就被殿内的情况震惊到了。

    卫太后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人昏迷不醒,丧袍上染了一大滩血。鲜红的血跟丧服的白对比分明,触目惊心。

    盛德按老规矩,欲先把卫太后安置到偏殿,然后请太医院院判陈觉生来诊脉。

    这时,卫曦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悠悠转醒。

    盛德连忙问候卫曦身体如何,能否说话,“这么多血,可吓死奴了。”

    那当然,鱼大,血自然多。

    卫曦边回味起那鱼肉的鲜美来,边虚弱地对盛德摇了摇头,“哀家没事,你们不必惊慌。”

    “太后娘娘可别哄奴了,咳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会没事。”

    盛德确实有被丧袍上的血迹吓到,他十分担心卫曦的身体。一旦她人真的死了,那半年多的筹谋便全都付之东流了。

    更可怕的还是镇国公那头,若他得知自己的爱女在进宫不足十日便撒手人寰,会如何作想?若因此对朝廷生怨,对新帝生出不满,势必会给江国带来动荡,影响新帝巩固政权。

    所以当下,盛德无比真心地望卫曦身体康健。

    “哀家说没事就没事,你们都不用拉着哀家,哀家哪儿都不去,就留在这陪着先帝。是哀家对不起他,哀家要陪他最后一程。”

    盛德:“求太后娘娘以凤体为重,千万别如此熬着身体了。这会子最要紧的是卧榻歇着,请御医及时诊治调理啊。”

    “你是太后还是我是太后?哀家的命令没用了是吗?”

    盛德噗通跪地,忙请罪表示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这勤政殿的事儿如今全由你一人做主,哀家这个外来的哪儿比得过你这位内侍省首官厉害,且要听安排呢。”

    盛德听得出来,卫曦对他有怨气,不敢再多做反驳,连连磕头请罪。只趁机用余光使了眼色给门外的徒弟,令其赶紧传消息给太皇太后。

    “奴千错万错,甘愿受罚,只求太后娘娘珍重凤体,及时就医。”

    盛德话毕,流下了眼泪,在外人看来便是一片赤诚丹心为主着想的感人景象。

    卫曦没再说话,与盛德一直僵持着,坚持拒看御医。

    两炷香后,太皇太后终于露面了。

    郑云湘匆匆踱步至卫曦跟前,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就质问卫曦:“为何不听劝?为何这般糟踏自己的身体?拒见御医可是在心虚?因弄虚作假,故才不敢见大夫?”

    灵堂放屁的事儿虽然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但郑云湘想起来便觉耻辱,心中十分憋气,尤其对导致她出丑的卫曦更是积怨颇深,恨不能将她剥皮抽骨。若非这卫曦后面还有用,以她浸淫后宫多年的手段,一定会马上就弄死她!

    卫曦十分诧异地看向郑云湘,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在太皇太后心里,儿媳竟是这般不堪模样?那儿媳活着作甚,当初就该撞柱死了去。”

    卫曦推开春思,“这回谁都别拦我!”

    春思会意,赶忙抱紧卫曦的胳膊,死命地拉扯她,恳请太后娘娘务必保重身体。

    “你——”郑云湘见卫曦居然还想故技重施,继续玩寻死的套路,气得岔气了。

    她怎么敢?上次是她运气好,撞出了高祖皇帝的免罪金诏来,大家才不追究她了。她理当觉得庆幸,夹着尾巴做人才是,居然还这么嚣张。

    不对,太反常了,任谁吐了血,会不愿意就医,像她这么作?

    恐怕真如她赌气说的那般,卫曦吐血是装的,所以才心虚不敢见太医。

    今日她非要让卫曦瞧病不可。

    郑云湘一声令下,由不得卫曦不同意,命人强硬拽卫曦去偏殿榻上。

    “我看你们谁敢!别忘了我爹是谁!”

    卫曦突然发狠,瞪着恶眼,当即就吓退了所有欲上前宫人。

    “奴婢谨遵太皇太后吩咐!”一道铿锵的女声乍然响起,成了众畏畏缩缩者中唯一的异类。

    春思二话不说就扛起卫曦,不顾卫曦的挣扎,将其稳妥地安置在侧殿的床上,完事儿就跪地请罪。

    一直憋着火的郑云湘,在看到这一幕时终于泄了些火气,并对这名宫女印象颇好。

    见卫曦还要挣扎,郑云湘就吩咐春思按住她,强硬地令太医陈觉生给她诊脉。

    今天她就要把卫曦这张虚伪的脸撕烂了,让所有人知道卫太后为先帝守灵吐血的事,其实都不过是她攻于心计的伪装。

    一炷香后,陈觉生诊脉完毕,对太皇太后恭敬行礼道:“太后娘娘受惊过度,气血逆行,亏于脏腑,加之昨日熬夜着凉,忧思过重,才会吐出些郁血。倒也并无大碍,仔细养着,吃几服药安神休息两日就好了。”

    郑云湘惊讶地问陈觉生:“她竟真有病?”

    “臣从不打诳语,从不说谎话。”

    陈觉自恃医术了得,素有傲气,见太皇太后存疑,心里很是不满。他便叫来太医院所有有名的圣手,一同为卫曦诊脉,结论全部一致。

    至此,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们都知道了,太皇太后在怀疑太后装病吐血,意图揭穿打脸太后,结果人家太后是真病,她反被打脸,闹了笑话。

    当然这种事儿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他们只会暗地里头偷偷地笑话。

    不过,照这样发展下去,偷偷笑话太皇太后的群体大概会越来越多。

    太皇太后毫无悬念地气得又病了,又闭门不出了。

    卫曦回到丽徳殿后,就寻错处置了四名宫女,并让千越传话给盛德,她要亲自选人。

    任谁都看得出来,太后这是在不满叫板呢,意图亲自选身边人,培养心腹。

    盛德当即就将此事禀告给太皇太后。

    郑云湘又一次在卫曦那里吃瘪,积攒了满肚子气,听了盛德的回禀,就狠狠呸了一声。

    “她想得美,绝不能给她挑人的机会,只能安排咱们的人给她,对了,今天殿上那宫女也给她送过去。”

    她不是想要心腹吗,她就偏不如她的愿,还要把今天跟她对着干的那个宫女送到她跟前碍眼。

    卫曦得偿所愿了,在丽徳殿看到了被赏赐过来的春思。

    宫人们认新主,惯例要请问新主人是否要赐名。

    卫曦懒得对一群细作费心思,只问春思是否想要改名儿,毕竟她在进宫之前就叫春思,是宰相府里的人,也不知是否需要更换一个名字来避免麻烦。

    “不会有麻烦,这名儿是太子殿下刚赐不久的,就娘娘去找殿下那天,殿下新赐给奴婢的。”春思欢欢喜喜道。

    卫曦有种不妙的预感,问春思齐祀是那天何时给她赐名。

    “后半夜,就奴婢进屋伺候娘娘之前。”

    卫曦:“!!!”

    齐祀早料到她要用人,当夜就给她准备了人,现赐名为春思,还特意让春思来伺候她。

    何等的城府啊,可怕。

    更可怕的是春思这个名字,反过来读不就是思——春?

    齐祀是故意的吧?

    卫曦:“你这名字寓意不太好,我还是给你改一个吧。”

    “寓意很好呀,殿下身边的谋士季先生特意跟奴婢解释过,奴婢这名字的意思就是‘春风和气,思睿观通’,是太子殿下对奴婢的夸赞呢。”

    卫曦默了良久,不忍打击她,委婉表达。

    “或许季先生理解错了呢?”

    春思:“奴婢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反正奴婢不能改名字,临行前太子殿下有命令。”

    “什么命令?”

    春思轻咳一声,学齐祀的样子,用一派温润又隐含阴险的口气道:“既要用我的人,总要付出代价,不能改名。”

    卫曦:!

    他居然早料到现在这一幕了,连话都提前备好了。

    这齐祀是人吗?

    他干的人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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