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村子里出了一件稀罕事，顾清晨回来后也是从春妮那里听来的。

    吕慧从娘家回来了，还是胡家去把人请回来的。

    吕家一开始为了彩礼，将花季的女儿嫁给了胡家续弦，本来是处于低一头的心思，那会儿正逢年节，闹起来也不好看，自家姑娘被欺负了也没敢贸贸然上门讨公道。

    胡子陆倒是上门去了一回，但是吕慧不愿回来，他想着将人请回来还得家里人伺候月子，更巴不得她在娘家把孩子给生了。

    直到过了年，吕慧在娘家也把孩子生下来了，胡家一打听生了个闺女，更不愿意将两母女接回来。

    吕家人这会儿忍不下这口气了，一大家子去到胡家，大闹了一通。大骂胡子陆是个禽兽，连畜生都不如。两兄弟按着他好好的揍了一顿。

    吕慧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看着，直到打完了，吕家人要把她留在那，她没同意。

    她回来是看人家挨揍的，要她回来必须亲自上门去请，不然她不回来。临走时还发话，如果结果不让她满意，她就带着人三五天回来闹一通，反正你不让我过安生日子，你也别想踏实的过。

    上次经过她打砸一通，好不容易修的修，补的补，这下子又泡汤了。气得她婆婆坐在地上耍赖，但是没人搭理她。

    后来又回来闹了两回，胡家真的遭不住了，不得不一家子亲自上门将人请了回来，也不敢嫌弃人家生的是个女儿。

    在家里大小声都不敢招惹了，活儿也不敢主动让人家干，出去买个什么东西，还得征求一下意见。

    有人看着那婆子带着儿媳妇去集市，媳妇在前面抱着孩子走，婆婆跟在后面付钱还得充当苦力提东西，买什么也先问儿媳妇的意见，还得陪着笑脸。

    这日，故事的主人公带着丈夫就上门来了。胡子陆抱着女儿，一直在逗孩子，根本看不出是八卦里那混蛋样子。

    他畏畏缩缩不愿进堂屋，抱着孩子在外面院子玩，还得找个别人看不见他的角落，吕慧与顾清晨坐在堂屋里聊天。

    “年前得亏顾娘子照应，给了我跟女儿一条活路。一直想登门道谢，问了庄上人说是去了京城，如今听着回来了，这就立马赶了来。”

    “哪里的话，还是你自己有主意。”

    “我知道庄上什么也不缺，家里如今也没什么好东西拿得出手，就拿了点红鸡蛋过来。”

    “添丁添口，人丁兴旺的喜事儿，还正逢年首，我也沾沾喜气。”顾清晨接过红鸡蛋，小心放在桌子上。

    胡子陆这人没什么本事，又极好面子。他今日本来就不想来，吕慧开口要他陪她一起来，还没来得及犯浑拒绝，他老子就直接替他决定了。

    胡家如今可再也禁不住闹腾了，那老俩口已经被砸怕了，再砸下去，家里就真的一穷二白了。

    吕慧让男人将孩子抱进来，男人如今觉着在村里丢了面子，就想当缩头乌龟，不愿与外人接触，走哪里都缩手缩脚。吕慧可不惯着他。

    孩子用一块破床单裹着的，小脸如今张开了，红润水嫩。顾清晨喜欢小孩子，从男人怀里接过来小孩儿打量。

    孩子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是同色床单撕下来缝制的，这会儿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人看。

    “小姑娘生的俊，长成个大美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哎呀，你也知道自己长得俊哟。”

    “啊，啊啊，啊啊。”

    “槐序有些穿不了的旧衣裳，如果妹妹不嫌弃，我找出来给你带回去，拆拆补补的，也能缝制几件衣裳出来。”

    胡家本来也没有多少家底，娶两轮媳妇就基本上都花掉了，后来又经过多次打砸，现在是真的也就剩个遮雨的地方了。

    也有村里人在背后议论吕慧，说她是个不知道轻重的女人。一开始不说富足，也还是能糊口的，如今几轮打砸，家无余财，连为孩子置办两身衣裳的钱都没有。

    可是吕慧不后悔，如今日子虽然艰难了些，只要家里那几口人不作妖，日子安生了，家底也是还能再攒回来。

    若是不给他们个教训，没有伤筋动骨，他们狗改不了吃屎。胡家三代单传，尤其重男轻女，一心一意要盼着生个孙子传承香火。

    她偏生头胎又是个女儿，如果不硬气起来，她跟女儿的日子简直难以想象。

    如今几场大闹，老胡家三口人，不管心里如何，表面上是没有一个敢说一声她女儿不好的。要再闹一声不好，那就一大家子都去行乞去。

    吕慧这打破砂锅闹到底的气势，让他们不敢再赌了。

    “那多谢顾家姐姐。”

    顾清晨将孩子放回男子的手里，带着吕慧去房里取衣裳。她心疼孔槐序，给他买衣裳的料子都是挑好的买的，尤其是里衣的料子。

    孩子蹿个儿很快，刚见面那会儿备的衣裳，如今穿着不是小了就是短了，好好的衣裳也没坏，她就没舍得扔，洗干净又给放了起来。

    她将那些穿不了的都翻了出来，全给人打包带走了。这一收拾出来，衣柜也宽松了不少。

    她什么都舍不得扔，衣柜里都快放不下了，本来还犯愁呢，这下倒是好了。

    吕慧道了谢，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也就回家了。胡子陆看着她来时拿了几个鸡蛋，回去时提了一包东西，脸上喜不自禁，这可都是白来的，不花钱。

    回到家后，吕慧将送她的小孩儿衣裳拆开，重新缝制，给自家姑娘缝了好几身衣裳出来，还特意缝制了两套三四岁孩子穿的。

    “就这巴掌大个孩子，能穿那么大的衣裳？”胡子陆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女娃，看她缝制衣裳。

    “明儿我托人给田翠花送去。”

    “田翠花？你给她送什么送。”

    “怎么？她养的孩子不是你的种？”

    “又没进祖宗祠堂，不算我胡家人。自己日子都过不明白，哪里有东西给她们。要有多的布，给我和爹娘再做身衣裳也行啊。”男人理所当然，仿佛他跟爹娘是一家，其他人都是外人。

    “男人做到你这份上，连自己的种都不养，你祖宗都得从坟里拱出来立你床头，好好骂骂你这辱没先人的玩意儿。”吕慧气不打一处来，这一家子人真是绝了，自私自利到极点。

    田翠花是胡子陆先前娶的妻子，被赶回家后在娘家也过得不好。胡家人是丧了良心的一家子，胡子陆自己没什么本事，还有男人的通病，他听爹娘的话，将田翠花撵了出去，他还不想田翠花再二嫁。

    他娘哪里不晓得儿子的心思，那妇人心思歹毒，到处嚼舌根败坏田翠花的名声。她到处说田翠花生不出儿子，命数、身体都有问题，说私下里找人给批了命，是个一辈子无子的命数，所以才狠下心将人撵回去的。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就连那些多子嗣的鳏夫也怕她克了自己家孩子。田翠花二嫁也嫁不出去，一直待在娘家，还带着个拖油瓶，她们娘俩的日子说一句水深火热也不为过。

    吕慧与她娘家都是一个村的。她年节时回去生孩子，看着那孩子衣不蔽体，冻得身上紫红一片，生了很多的冻疮。如今有了多余的布料，想着也为那孩子缝制两身蔽体的衣裳。

    她知晓胡家这一家子都是昧了良心的，没想到能凉薄到连子嗣都不认的地步。

    “你，你这泼妇，你说什么你。那丫头片子长大以后也是别人家的，我养什么养，我浪费那个银钱作甚？”

    “那孩子不管你认不认，都是你的种，如今家无余钱，你准备些粮食，明儿我让人一起捎去。”

    “没有，不给。凭什么给别人养孩子，谁要谁去养，我不养。”

    “胡老大，把孩子放下。”

    “要，要干嘛？”他条件反射照做，将孩子放在了床里侧。

    等他把孩子放好，吕慧揪着他的耳朵就将人拖下了床。

    “哎哟，哎哟，你，你，你干什么，放开我。”

    “给我跪下。”

    “哎哟，你这娘们别给脸不要脸，哎哟，轻点，轻点。”

    被一脚踢到膝盖弯，胡子陆噗通就跪下了，胡家老两口听到动静，忙不迭跑进来。

    老两口跑进来的前一刻，吕慧听到外面的动静，手快的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来人看起来就是一副相互推搡的画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又打起来了？”他们现在非常怕打起来。

    “爹娘，这泼妇要把我们的粮食给田翠花那俩赔钱货，她还动手打我。”

    左一个赔钱货，又一个赔钱货，吕慧听得头上火起，“女儿就是赔钱货，那你娘也是赔钱货？你一半的祖宗都是赔钱货？我看你才是那个赔钱货。”

    她手上不停，上手就挠上了。胡子陆嘴上强硬，被挠地躲来躲去，屋子里又乱作一团，老两口赶紧将人分开。

    “哎哟喂，天杀的哎，打不得了，打不得了。”

    “娘，你们就任这娘们欺负我。”

    “听她的，都听她的，你不要再招惹她。”

    “爹，家里值钱的也就那点粮食了，她要送别人，我们不过了？”

    “不管了，不管了，以后这家她当，让她当。”

    两老口这几个月被折腾的没了气焰，吕慧声一大，他们都得缩脖子。

    “爹娘，你们怎么能不管她，让她骑我头上拉屎撒尿。”

    吕慧:“爹娘以前舍不得教育他，现在我来。天也晚了，爹娘回房歇着吧。”

    “孩子啊，他犯浑，要打要骂都随你，别砸了，可别再砸了啊。”

    “娘说的什么话，我哪有那么不讲理。”

    吕慧收拾起人来一点不手软，胡子陆也彻底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