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打小闹

    夜间,程怡君洗漱完毕,脱了外衣,坐在床上也不睡觉,看着顾清晨在那里捣鼓针线活。

    “要是累了,你就先睡。”

    “你为什么不睡觉?”

    “现在还早,我一会儿再睡。”

    “你在做女红?过来这里坐。”程仪君指了指床上,要人过来陪她。

    顾清晨要给她量尺寸,也就走了过来。

    “这是给我做的?”

    “你的绣鞋太软,不适合这里穿,绸缎也容易坏,走的路多了还会脚疼。这个是新的鞋底,给你缝一双布鞋。”

    “哦。就像你脚上穿的那个?”

    “嗯,虽然没有你的鞋好看,乡下穿这个脚舒服一些。”

    顾清晨穿的鞋,是自己做的布鞋,这还是她娘在时教的她。自己纳的鞋底很是结实,比买来的要经得住穿。

    将魔芋磨成浆,再用火熬成浆糊状。在一块平整的板子上刷一层浆糊,将棉布铺平整,用刷子将浆在棉布上抹匀,再铺一层棉布上去。

    如此反复,直到铺满五层为止,晾干后,棉布将变硬,形成一块布板。

    按照脚的大小,裁剪出一块块鞋底版型,分别用白布进行包边处理。

    将包好边的鞋底料用浆糊一块叠着一块贴合在一起,叠个七八层。然后用麻绳线将叠在一起的鞋底料一针一针地进行纳制。针脚越细密,鞋底越结实。

    纳好的鞋底再用棒槌捶打,确保鞋底定型平整不走样。然后开始缝制鞋面。

    这双鞋底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本来打算过年的时候做双新鞋,后来忙起来也忘记了。

    今天翻衣柜时正好看着了,也就找了出来。庄子上的路是鹅卵石铺过的。程怡君穿的绣鞋轻巧,可底子太薄,估计她这娇滴滴的小姐会受不住。

    来时乘的马车没感觉,明日出去走一圈估计就得叫疼了。

    “你为什么要管我?还对我这么好?”

    “......”不是你威胁我的时候了?

    “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

    “你一个小姑娘,哪用得着跟你计较这些。外面不安全,以后不要这么任性地跑出来了,遇着坏人,你可怎么办。”

    “哼,我就要跑出来,让他找不到才好。整天像我爹一样,管这管那,还要我嫁给他,我才不要嫁给他呢。”

    女孩儿话里话外嫌弃被拘束,顾清晨却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来,估计心里也是有意的。只是这会儿她还没有意识到。

    “不嫁给他你想嫁给谁?”

    “当然是嫁一个宠着我的。”

    “我看是他太宠着你了,这不都嫌人家管多了烦了。”顾清晨一边剪着鞋面,一边打趣她。

    “他管得可宽了,还会收买人心。我的人都被他收买了,还替他说话,哼,谁要搭理他,谁要听他的。我就不。”

    “你在我这里可以,明天让人给家里带个信去吧。”

    “不给带,让他们急。谁让他们都站他那边,帮着他收拾我,就要他们一起急。背着我把聘礼都收了,谁收的谁嫁去。”

    顾清晨摇摇头,别人的事儿她可管不了。被宠大的孩子有任性的权利,看她的穿着,家里条件应是不差,没准过几天家人就找来了。

    程怡君许是来到了新的环境,非常的亢奋,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就是不肯睡。

    “你相公呢?怎么就你自己带着孩子在这里生活。”

    “噗,当然是死了啊,不然为什么不在一起生活。”

    “你还笑得出来?”程怡君觉得不可思议,本来还以为说到了她的伤心处,心里还有点不安。

    “那我伤心他能回到我的身边吗?”

    “不能。”

    “所以接受现实啊,我还有儿子要养呢。”

    “也是,哭又哭不回来,还不如不哭。”

    “可不就是说么。”

    床上放了只布老虎,是买给孔槐序抱着玩的,小孩儿不爱玩,这会儿程怡君抱着布老虎倒是玩的起劲,也陪着她熬到了大半夜。

    “来,试穿一下。”

    布鞋底子厚实,有些沉,程怡君看着针脚细密、做工细致的鞋子,心里的感觉很奇妙,第一次有陌生人什么也不图,还对自己这么好。

    穿上鞋子,在地上走了两圈,跟平日里的丝绸绣鞋不一样的感觉,有一点沉沉的,但是很舒服。

    她在房间里绕圈,“我穿着好不好看?”

    “你的脚小巧秀气,穿上很好看。太晚了,好看也不看了,快来睡觉。”

    这会儿爬上床去,才真的开始闭眼睡觉。

    从第二日开始,顾清晨屁股后面就多了个跟屁虫,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她也是很奇怪,庄子上这么多人,怎么就爱跟她后面跑。

    “这个是什么?”

    “大蒜苗。”

    “那个呢?”

    “大白菜。”

    “你这是在做什么?”

    “先前做的实验,我来检查成果做记录。”

    “为什么要做实验?”

    “想要培育出更好的种子,增加作物的产量和品质。”

    “你把那个镐头给我一下。”顾清晨指了指在她手边的镐头,示意搭把手。

    捡起脚边的物什递过去,“你敢指使我干活?还没人敢指使我干活的。”

    “那劳烦小姐大驾,一会儿给你蒸腊肠吃怎么样?”

    “那是什么?为什么你这里的东西,我都没吃过。”

    “都是一些农家的东西,没有什么稀奇的。”

    “那边又有人过来了。”程仪君指了指远处的篱笆外,声音里是不忿。除了那些做工的,一天天来来去去一趟一趟的都是人。

    顾清晨顺着手势看过去,在庄子篱笆外面,隐隐约约是有一辆马车。

    “我们先回去吧。”

    “你这里来的人还挺多。今天这个来,明天那个来,没个停歇的时候。”

    “怎么?就许你来,旁人不能来?”

    “一来人你就没时间管我。不让他们来,你去跟他们说,不许来了。”

    “喏,把篮子拿回去,中午做醋溜白菜。”

    “你听到没有,不许旁人再来了。”

    “我还能在门口挂个牌子,除阿君外,旁人不可进?”

    “哼,有何不可。”

    这姑娘蛮横是蛮横点,也就抱怨抱怨,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在前面提着篮子,一跳一跳地往住处走。

    等她们回到住处,马车里的人也进来了。来的人是洛风,将带来的一些礼品也卸了下来。顾清晨倒是没有感到意外。

    “顾夫人,在下有礼了。”

    “洛少爷请坐。”

    洛风看着顾清晨后面站着的人,视线不自觉地飘了过去。麻衣布裙穿在身上,也掩不了那靓丽的身段和姿容。只是那人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这是我表妹,名叫阿君,跟我闹脾气了,洛少爷莫怪。”顾清晨做了简单的介绍,“阿君听话,你先出去跟槐序玩一会儿。”

    程怡君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了,斜着眼睛看她,我就不出去,你要怎的。

    顾清晨无奈,面对这脾气大的小姐,也是无可奈何,“洛少爷今日前来,想必是来取种子的,目前我有的,都给你一些,不过数量给不了太多,第一季过后,需要自行留种了。”

    “多谢夫人好意,给洛某少量母种即可,我们回去再自行留种。”

    顾清晨想到哪里就简单的交代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其实洛风庄上的农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农,他也细心地听着,没有丝毫不耐。

    “若是还有其他的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遣人过来即可。”

    洛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里面有五两银子,“夫人好心,我们平白受夫人恩惠,心下也过意不去。应家父交代,还请夫人收下,莫要嫌弃。”

    人情最是难还,若是买卖,那就是钱货两讫,今后没有过多纠缠,顾清晨以为他们心有顾忌,于是道:“这些种子,也不只是单给了你,村子里的庄稼户,谁家要都有给,洛少爷也不必太在意。”

    程怡君:“给你就拿着,看不出来人家不想承你的情,钱货两讫,大家都方便。”

    洛风见人误会,赶紧解释:“夫人与小姐莫要误会,洛某并不是这个意思,今后若是有用的上洛某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程怡君:“你事情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走。”

    洛风看着那着急把自己往外赶的人,心下郁闷了,他还想多待一会儿。

    “小妹心直口快,洛少爷莫要介怀。”

    “好了,东西拿了就赶紧走,我们还有其他事情。”程怡君拍了拍手,心情颇为舒畅,眼见着就要把人赶走了。

    “阿君,不得无礼。”顾清晨声音严厉了些。

    “你敢凶我,还没人敢凶我。”程怡君当即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气得不轻,“都怪你,她都凶我了。”

    “洛少爷不好意思,阿君今日跟我闹脾气心情不好,你莫要怪她。”

    “他还敢怪我?谁给的胆子?连个拜帖都不送,贸贸然就来了,没给撵出去都是轻的。”大小姐,我这小门小户,哪用得着提前下拜帖,你忒看得起我了些。

    “是洛某来的不巧,思虑不周,今日便先行回去,改日再登门道歉。”洛风莫名其妙被讨厌,还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就不送了,洛少爷慢走。”交代人将准备好的种子包好拿过来,将人送到了马车上。

    程怡君抬头望天,她也知道刚刚有点失礼。“你不许说我,你说我,我就生你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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