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尸

    张临渊并没有理会李清白的求饶,所幸他们走了没多久便到了一间灰不溜秋的小平房外,张临渊这才松开了抓着李清白脑袋的手。

    李清白抓了抓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撇了撇嘴,还好她头发短,乱了随便用手抓一下就行。

    随着小翠推开门的“吱呀”声响起,里面叨叨絮絮的声音也戛然而止——李清白正好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南北通州通南北。”

    李清白好奇地看向屋内,砖砌的墙壁,和屋外一样灰不溜秋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墙壁上挂着几串干辣子,屋顶横梁上吊着几块腊肉,下面是一张破旧的木桌子,旁边围坐着三个人——两个男的,一个女的。

    此时这三人正齐刷刷地朝李清白三人看来。

    李清白被他们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不由得抿嘴看向小翠。刚刚她听到“南北通州通南北”的时候,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零丁洋里叹零丁”了,幸好及时忍住了。

    虽然这两句整得挺押韵的,但是吧,这完全不是同一首诗。

    因为一个是对联: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而另一个是文天祥的《过零丁洋》: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对联是历史老师讲的,上联是乾隆皇帝出的,下联是他的臣子答的。具体的李清白也记得不是挺清楚了,只记得当时班上还有同学在说“男学生,女学生,男女学生生男女”,然后被历史老师骂“夏(读第三声)包”(方言,大概是傻瓜的意思),反正历史老师的课挺有趣的。

    “这也是要去城里的人,你们可以互相认识一下。”小翠的忽然出声把陷入回忆的李清白拉了出来。

    “我还有点事,你们自己聊吧。”小翠丢下这句话就匆匆地走了,留下李清白和张临渊在门口大眼瞪更大眼。

    李清白与张临渊互瞪了一会儿,最终她还是败下阵来,认命地开始了自我介绍:“那个,你们好,我叫李四,这是我哥,张三。”

    屋内的人也面面相觑,气氛沉默了一阵子,一个戴黑框眼镜穿着深蓝色布衫的青年出声了:“我叫樊一。”

    “噗嗤——”

    三人中唯一的女生笑出了声,她一头乌黑的秀发,扎着马尾,看起来清爽利落,也穿着深蓝色布衫,笑道:“那我叫何二。”

    介绍完自己后,自称“何二”的女生又指了指她旁边一个穿灰色麻布衣裳的木讷汉子说:“那他就是宋五了。”

    李清白:“……”

    李清白表情微妙,妙啊,这,一二三四五,这不赶紧去上山打老虎?

    张临渊也神情微妙,不过那么一瞬他就恢复了正常,低头看向李清白,看她接下来要怎么说怎么做。

    李清白眨了眨眼,就当没听懂他们的意思,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她看了看何二,也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那,我们坐下来说?”

    “坐吧。”樊一往长条凳边上挪了挪,给他们空了些位置出来。

    “那个,你们去的是最近的县城吗?”李清白坐在凳子上,看着樊一他们,问。

    “对,我们去新县探亲。”樊一说。

    新县?李清白眨了眨眼,跟她老家名字有点像,而且这里的人说的还是她家乡的方言。她穿过来的那天好像是农历二月初六,恰好是她某个好朋友的生日,而张临渊说今天是三月十八,说不定是按公历算的,那么时间线对上,地点对上。

    所以她是直接跨越时空来到了92年前?

    恐怖如斯。

    “你们呢?也是去新县吗?”何二问道。

    李清白正要说话,张临渊摇了摇头,抢先说:“不是,我们去长沙,途经新县。”

    李清白愣了下,从她老家开车到长沙都要三四个小时,如果穿过来地点不变的话,那走路岂不是要走好几天?

    那张临渊是怎么从长沙到这里来的?被追杀吗?有亿点惨。

    “长沙?那有点远啊。”樊一道。

    “是啊。”何二点点头。

    接着,一室沉默。毕竟,萍水相逢,也没什么好说的。

    “哎,要不,我们继续玩飞花令吧。”

    还是樊一打破了沉默。

    “行啊,”何二点点头,忽然看向李清白,“李四妹妹,看你这打扮,应该是个学生吧,多大了,在哪读书啊?”

    “嗯,17了。”李清白抿了抿嘴,选择性地回答,她就读的学校现在存不存在都难说。

    “呦,17了啊,那李四妹妹长得可真嫩啊,我还以为你尚在豆蔻年华呢。”何二笑眯眯地说。

    李清白:……

    李清白一阵恶寒,一时分不清她是在反讽还是在夸她。虽然她长得很嫩,她的同学经常说她长得跟个小孩子一样,但何二这语气,不说是阴阳怪气吧,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那不如这样,就由樊……樊一先开始,我们一二三四五依次接下去。”何二继续道。

    “对了,我们玩的飞花令是改版的,不喝酒,跟古人玩的还是有点区别的。

    以‘花’为例,我最先开始,‘花’字就要在我说的这句诗的第一个字的位置,例如:花近高楼伤客心。

    然后何二接,‘花’就要在她说的这句诗的第二个字的位置,例如:落花时节又逢君。诗句不要超过七个字就行。”

    樊一补充说。

    李清白迷茫地看了看张临渊,他们好像都还没答应吧?

    张临渊看着李清白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以为她很期待,就点了点头,说:“行,那就开始吧。”

    樊一看了看李清白,笑了笑,“那就以‘豆’字开始吧,我先来,豆蔻梢头二月初。”

    何二接:“红豆生南国。”

    张三,哦不,是张临渊,道:“草盛豆苗稀。”

    李清白懵了一下,这么快就到她了?他们怎么这么流利?虽然有点惊讶,但她还是很顺利地接上了:“煮豆燃豆箕。”

    宋五直愣愣地盯着他们,小麦色的脸上透着一股子茫然。

    “十,九,八……”

    樊一见宋五回答不出,开始倒数。

    “小宋啊,你看,又是你答不出,所以要多读点书啊!”何二笑嘻嘻地看着宋五。

    李清白眨了眨眼,还有时限?好的,感谢何二没说“煮豆燃豆箕”,要不然,在第四位的“豆”她也找不到了。

    还是第一次玩飞花令的李清白很是新奇,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宋五,听着樊一的倒计时,竟生出那么几分看春晚倒计时的紧张感。

    “三,二,一……”

    “一”字话音刚落,一阵尖叫声忽的响起,划破了这欢快的一幕:

    “啊——”

    “怎么了?”李清白面色一凝,与张临渊对视了一眼后转头看向门外。

    “走,去看看。”何二他们起身走向了门外。

    “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

    李清白一出门就听到何二这么说,接着他们就赶往声源地——一间破旧的小平房。

    何二一推开门就看到小翠跌坐在地上,表情极为惊恐地看着前方。

    “怎么了?”

    李清白将张临渊往旁边挤了挤,顺着小翠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浑身一颤,只见地上有一团血肉模糊的猫——之所以说是一团,是因为它只剩个完整的头,肚子不知道被什么划开,内脏什么的滚了一地。

    “呕——”

    最先受不住的是何二,她捂嘴退了几步,胃里一阵翻涌。

    “这,这是谁干的?”樊一也有点受不了,他移开了视线,看向小翠。

    小翠摇了摇头,眼眶含泪,“我,我也不知道,我一进来就看到小黑变成这样了。”

    小黑?李清白强忍不适再看了它一眼,嗯,这猫的确是黑色的。

    张临渊看着猫的尸体,敛眸,思索了几秒就走上前去,在猫的尸体旁蹲下,从各个角度看了看,又用手去摸了摸,道:“身体尚未僵硬,血迹接近干涸,有血腥味,但还没有腐臭味,这只猫死了没多久。”

    众人站在门口,张临渊的半边身子朝向门口,光线漏了点进来,洒在他的半边脸上,以挺直的鼻梁为分界线,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眉眼凌厉,再加上他指尖的一点血渍,有那么一瞬间,李清白感觉他就是杀人……呸,杀猫凶手。

    张临渊站起身来,“也就是说,凶手并没有跑远。”

    “可,可,谁会这么残忍地把小黑杀了?”小翠露出惊恐又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就要问你了,看看你最近与谁结下了仇怨。”张临渊随口说着并走向门口。

    李清白瞪大双眼看着张临渊,抿了抿嘴,“我愿敬你一声大哥。”

    张临渊对李清白勾了勾唇,然后转头问小翠:“有水吗?我洗个手。”

    “哦哦,有的。”小翠愣了愣,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走出门外,“跟我来。”

    李清白看着小翠的背影,眼神放空,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她之前看到过的新闻——杀妻案,不过小翠看样子不像是这样的人……吧。

    唉,莫名其妙的感觉,希望吧。李清白叹了口气。

    “这村里一共才这么几户人家,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残忍,对这只猫下手。”樊一疑惑皱眉。

    情杀?仇杀?李清白皱眉,摇了摇头,谁闲的无聊杀猫啊?又不能吃,还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这不恶心人吗?

    “不知道。”宋五也摇了摇头,“这村里一共七户人家,还是要问小翠姑娘才知道。”

    “我,我也不知道。”小翠回来恰好听到这话,她的脸上满是茫然和不解,“我们村虽小,但大家都很好,很热心,没有人像是会残害小黑的凶手。”

    “那外村的人呢?”张临渊跟在小翠后头,他随意地将手在衣摆处擦拭了几下,问。

    “外村?外村的话……就只有秦家村了,但那里离我们这里不是很近,走路也得一个时辰左右,除了那,只有你们是外村人了。”小翠眉头微皱。

    李清白:?!!

    李清白:“我们五个人刚刚都在一起,在那间房里坐着聊天呢。”说着她还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平房。

    凶手不可能在他们五个人中间。

    “我知道。”小翠点了点头,“所以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李清白揉了揉眉心,简而言之,没有眉目。

    那么,只能用倒推法了,寻找动机来找出凶手。所以凶手以残忍的手段杀害这只猫,目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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