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四)

    要不是沈寒洲问,许远汀都忘了自己有一个几十万粉丝的自媒体账号。

    这么关注她发没发东西,到底谁喜欢谁?

    但她肯定不会这么反问他,她可没那么自恋。

    许远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变化真大。”

    变得市侩、油腻、普信,她从前怎么会鬼迷心窍,觉得他与众不同呢?

    “你放弃了今天这个机会,以后可别后悔。”沈寒洲也不傻,听出她的潜台词,有些恼羞成怒。

    原来他自己是会对号入座的,她可什么都没说,许远汀微耸肩,还是决定告诉他实情:“小洲这个事儿,真是你想多了。汀的本义就是洲,当时小汀被占用了,我就改成了小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必要假惺惺地粉饰太平了,许远汀干脆起身,借口上卫生间的工夫,直接结账走人。

    沈寒洲久等她不来,来到前台询问,被告知许远汀已经付款并离开,他打开微信,编辑了一句“你什么意思”,点击发送。

    屏幕上显示一个红色感叹号——对不起,您和对方不是朋友。

    他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摔,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操。”

    -

    沈寒洲丰富的内心戏,许远汀完全没兴趣知道。

    驱车到家后,她自己煮了饺子,吃完饭后打开电视看综艺。

    约莫晚上十点钟时,许远汀打开微信,发现有许多人给她发送了小年祝福,她一一回复后,点开联系人界面随便划动了几下,好巧不巧地停在了S开头的位置。

    时奕的名字映入眼帘。

    她心中一顿,点进了两人的聊天框。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给他发条消息?

    最后一次见面终究因为爱情观的分歧,没忍住挂了脸,虽然不是针对他,但总觉得不够愉快。

    现在发条消息过去,也算是个和好的契机吧?大概就昭示着,两人又恢复了普通朋友关系,比躺列稍好一点的那种。

    许远汀盯着聊天界面,思绪转了十几个弯,纠结了两分钟左右,又突然不想发了。

    这种事情,往往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过了那一瞬间的冲动,权衡利弊时终于意识到,她的心思是不该被助长的,理应一有苗头就掐灭。

    许远汀苦笑了声,只觉得今日心情格外跌宕起伏,这会儿时候不早,也该睡了。

    她正准备按灭屏幕,聊天界面却猝然发生变化,上方跳出提示“对方邀请您视频通话”,伴随着一阵铃声。

    啊?时奕邀请她视频通话?许远汀揉了下眼睛,没错,确实是时奕。

    难道他不小心按到了?她越想越觉得合理,不由静静等待,等这个“错误”的提示音自己结束。

    然而没有,将近二十秒过去了,对面依然没有挂断。

    她控制了下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等到提示音接近尾声时,才按下接听,然后迅速将摄像头调转了方向。

    屏幕对面出现一张熟悉的、却意想不到的脸。许以南扯着嗓子冲她喊:“姐,小年快乐。”

    他问:“我怎么看不到你?”

    许远汀此刻只庆幸自己没有入镜,她注视着电视屏幕上映出的那张微赧面容,平静扯谎:“摄像头坏了。”

    “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她问许以南,没直接提时奕的名字。

    “哈,我们喝酒……碰到了。”其实他语气很心虚,但许远汀自己心里也不坦荡,因此没太在意这些细节。

    答完这话,许以南调整了下手机角度,让时奕也出现在镜头中。

    相比之下,时奕的状态能明显看出醉意——他上半身趴在桌上,针织衫外露出的半截脖子红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血。

    许远汀蹙眉,感冒才刚好两个星期不到,就把自己喝醉成这样?

    听到动静,时奕抬了下头,看到屏幕对面黑乎乎一片,又重新趴回了桌上。

    许以南的声音再次传来:“那啥,姐,我俩都喝多了,能麻烦你来接一下我们不?”

    许远汀自然没法放任亲弟弟不管,于是只能认命,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离开被窝,穿好外套,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

    大抵因今日是小年的缘故,烧烤店都格外冷清。

    许远汀到时,老板正坐在外面嗑瓜子,看到人影停驻,头也没抬就说:“不好意思,本店还有十分钟打烊。”

    她解释:“我来找人。”

    店里出乎意料的安静,服务员们围坐在一桌吃晚饭,不时传来咀嚼的声音,间或两声扫把划在地面的响动。

    许远汀穿过门口的几桌,拐了个弯,才看到角落中的许以南和时奕。

    两人像是都睡着了,无声无息,连她来了都没察觉。

    走近一看,桌面上好多空酒瓶,许远汀粗略查了下,有七个,不禁蹙眉。

    想到老板说即将打烊,她轻拍了下许以南的背:“醒醒?”

    幸好弟弟睡得不沉,很快就清醒过来,他打了个哈欠,抱怨似地开口:“姐姐,你终于来了。”好像嘲笑她慢一样。

    对面时奕微耸了下肩,却仍保持趴着的姿势,看来还未酒醒。

    许远汀索性坐在弟弟旁边,跟他小声掰扯:“行啊你,长本事了,这么能喝,爸妈估计都不知道吧。”

    许以南缩了下脖子,弱弱辩解:“其实……那里面六瓶是我喝的。”

    “你还挺骄傲?!”许远汀忍不住拔高声音。

    “别别别,我错了,姐,就这一次,别跟爸妈说,就这一次……”他讪讪开口,突然瞥到对面的人睁眼,立马像见了救星一般:“时奕,你醒啦!”

    许远汀果然被吸引注意,不再看他。

    只见时奕先环视了下四周,又伸出右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喉结,然后闭眼,再睁眼。

    瞧着还不太清醒,许远汀得出结论。

    下一秒,时奕的话就完美印证她的想法,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说:“姐姐,你终于来了。”

    和许以南不同,他语气无辜,甚至……带了点撒娇。

    更别提他那双天生的多情眼,此刻眸光潋滟,瞳仁里完完整整地映着她。

    这下,许远汀清楚地感觉到心脏在剧烈跳动,砰砰又怦怦,一声强过一声。

    她感到不自在,店里的暖风开得也太足了吧?思绪又莫名飘远,看来时奕酒量是真的不行,之前节目组聚餐,他说自己不胜酒力并非托词。

    一时愣怔,还是许以南出声提醒:“我们走吗?”

    真怪,现在场面上倒是他这个喝得最多的人做主导:“时奕喝酒了,没法开车,姐,要不今晚让他去家里住一晚?”

    “哦。”许远汀机械地回应,等到反应过来许以南话里的意思,为时已晚。

    -

    喝醉了的时奕看起来很乖,乖乖地跟在许远汀身后,乖乖地坐上副驾驶,乖乖地进了她家门,然后……径直走向了唯一的次卧?

    许以南嘟囔:“他咋比我还熟悉。”

    许远汀帮他拿出拖鞋,像安抚炸毛小狗一样拍了拍弟弟的背:“他喝多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顿了顿,又补充:“而且他是客人,你要不今晚委屈下住沙发?或者我住沙发,你去主卧。”

    次卧的床宽度不足一米五,如果两个人睡相不好,恐怕会发生“惨案”。而且总感觉两个男人睡在一起怪怪的,他俩应该也没那么熟?

    想到这里,许远汀还是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你俩怎么会在一起喝酒?”

    难道许以南说的小年有事,是这事儿?

    “我住沙发吧,困了,现在就想睡。”许以南打了个哈欠,对第二个问题避而不答。

    许远汀也没刨根问底:“行,那你睡吧,我进去看看时奕。”

    他进去那么长时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直接睡着了?

    毕竟把他接了回来,许远汀秉持着对客人负责的态度,试探性地敲了敲次卧的门。

    敲了两次,皆没有回应,许远汀放心不下,将门轻轻推开一个小缝。

    大灯没开,时奕打开了床边的壁灯,抱膝靠坐在床头,低眉垂目,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许远汀蹑手蹑脚地进来,关门。

    走到他身前,她拖过被子,正想帮他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他却陡然睁眼,直直地看了过来。

    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皮肤白皙,莹润得近乎透明。额前几缕碎发,压住了锋利的眉,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倒无端显出三分脆弱两分无辜。

    真是灯下看美人,更添一番韵味。

    许远汀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近,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发丝甚至擦过了他的脸,连忙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别开眼:“抱歉,我吵醒你了。”

    “没事。”他开口,声音竟有些沙哑,“我没睡着。”

    “我去给你煮个醒酒汤吧。”许远汀简直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放,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把持不住,连忙寻找借口离开。

    说话的工夫,她已经走到了门口,就要握上门把手的时候,时奕突然出声:“别走!”

    许远汀诧异地停住步子,回望,时奕依然保持刚刚那个姿势,认真地注视着她:“我睡不着。”

    她是疯了吗?竟然在其中听出了一丝可怜巴巴?心脏仿佛被人揉了一下,许远汀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脚下也非常诚实地折返,坐在了时奕附近的床边。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睡不着。”然后低头,像一只可怜的小兽。

    许远汀心道,罢了,他都喝多了,想来明早起来也记不住今夜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如就遵循自己的内心吧。

    于是她说:“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他点头,平躺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突然从被子中探头:“还是睡不着。”

    失眠确实很难受,许远汀可以理解,每年都有大把的人因为睡眠问题去看心理医生。

    她想了想,轻声开口:“我给你唱歌吧。”

    小时候哄许以南和堂弟睡觉,长大后去国外学心理咨询,老师曾夸赞她是天生的催眠师:“汀,你的声音条件太好了!就像故事里的海妖,可以让人心甘情愿地堕入梦境……”

    而现在,她并不需要对他进行催眠治疗,只要哼几首摇篮曲就可以。

    其实她音色偏中性,低沉下来时很有几分质感,唱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困倦,眼皮渐渐垂了下来。

    耳畔传来清浅的呼吸声,看来时奕终于睡着,许远汀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替他掖了掖被角,就要起身。

    手腕却突然被抓住,许远汀抬眼望去,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地紧握自己,而始作俑者时奕仍闭着眼,仿佛只是在睡梦中做出的无意识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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